2022年5月7日, 女巫之地
陌生女巫消失在水雾后面,阮程程松了口气。对方压迫感太强了,虽然没出声, 可比长篇大论更恐怖。
隔着水雾,她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女巫和谁南瓜人吗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突然高高飞起,女巫骑着扫帚围绕广阔殿堂盘旋一匝,径直冲向屋顶, 从那里的开口消失了, 大老鼠乖乖坐在她身后。
呼,总算走了, 吕商岩通过七道关卡了, 能对付这个女巫吧阮程程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水雾一阵晃动, 两只高阶南瓜人面无表情地出现, 像以前一样走向左侧第一间铁笼。
阮程程放空大脑, 盯着面前一小片空地,希望糟糕的时刻快点过去。
铁笼外面的锁头被打开了,里面人惊惶地叫起来南瓜人并没掏出指环
怎么回事阮程程扑到栏杆边,心脏不停下沉南瓜人用铁钩把犯人拽到笼边, 像对待动物一样生拉硬拽拖了出去。
它们力气很大, 仅仅一分钟, 就把犯人拖过地板, 消失在水帘后面,惨叫和切割声随之响起。
“大焦”她喊。
大焦额头全是汗水“不对劲。记着我的话”
阮程程点点头,看一眼怀表。
仅仅十分钟之后,两名南瓜人再次走进水雾, 毫不迟疑地走向左首第二间铁笼。
笼里的人歇斯底里喊着“我才80斤,拿秤来,我才80斤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双脚被拔出铁笼,手臂死死抓住里侧栏杆,身体像法棍面包一样悬在空中。
位置靠前的狼爪队大飞用匕首敲击栏杆,怒吼“最后一天了,它们要把我们都杀了,谁也逃不过。听着,别抱侥幸心理,有一个算一个,跟他们拼了”
大焦也在对面扯着脖子“有仓库的,出笼子就把武器拿出来,能拖延就拖延,能打就打援兵马上就到”
新人眼镜的声音格外尖锐“它们有钥匙”
没错,手掌长的铁铸钥匙就挂在两只高阶南瓜人腰间能打开所有铁笼的钥匙
僵持半分钟,80斤的犯人还是被南瓜人拽出铁笼。他瘦得像竹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排在前面,滔滔不绝地抗议,压根没有像样的反抗。
他消失之后十分钟,南瓜人像傀儡似的再次出现,阮程程从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发现,它周身溅满鲜血,由于南瓜非常鲜艳,身躯黑乎乎的,反而什么也看不出。
冷静,不能慌,她告诫自己,深深呼吸
自己被关在在u型监牢左侧、倒数第六间,理论上讲,暂时还算安全;其次是斜对面、右侧尽头倒数第八间的大焦;最危险的是大飞,他到得晚,被送进当时空着的左侧第19间铁笼,眼镜运气不错,在右侧倒数第13间。
至于分布在其他区域的玩家,不少眼熟的,互相鼓励着准备拼命。
望远镜、怀表、指南针、铜哨,挂在阮程程脖颈;打火机、多功能刀、两把匕首、一把军刀、针筒,是她手边仅存的武器了;至于两根登山杆、火把和长刀,在阮程程昏迷的时候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统统没什么用,即使打开仓库,备用武器也对付不了南瓜人,阮程程焦急地想;仓库有小半桶霸王龙粪便,同样派不上用场。
第三间笼子是空的,十分钟后,第四间的犯人也被揪了出去。
以现在的速度,她能活到最后,只要到了12点女巫都出现了,外面的人也该使出全力了。
可惜,阮程程的侥幸念头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水雾突兀地冒出黑影,仿佛群魔乱舞,一只又一只低阶南瓜人出现了,监牢几乎站不下了,满视野红彤彤圆滚滚,有点像过年挂在街头的红灯笼。
它们在先进来的两只南瓜人面前垂下头,后者地位显然高得多,张开属于人类的嘴巴,模糊不清地说“所有人拉到厨房放进汤锅男人女人的头发和指甲分开内脏单独存放天亮之前不许有活着的”
阮程程指尖冰凉。
残酷的搏斗开始了。
一间间铁笼门被打开,左右两侧的囚徒同时被拽出牢笼,拖向所谓的“厨房”。
有的囚徒被扯出牢笼,从仓库取出一面警用盾牌,用最快的速度缩回笼里,盾牌横在门口。这招很灵,南瓜人一时拿他没办法。
有的囚徒拔出藏在笼底的利刃狠狠刺中南瓜人脖颈。后者退了两步,却并不致命,伸着胳膊扑过去,紧紧抱住对方,利刃把手从囚徒嘴里穿进去。
有的囚徒一
看就是新人,从仓库取出石块砸中南瓜人脑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还有的点燃火把,和南瓜人僵持搏斗。
大多数囚徒被杀死或者制服,死狗一样拖出监狱;少数跳到铁笼上方,像弹钢琴一样踩着栏杆奔跑。
一个囚徒被敌人围堵,慌不择路地冲出水雾,一秒钟后发出惊惶的尖叫声。
最勇猛的是大飞,被拽出铁笼之后,像变魔术一样凭空拿出一把手持旧式电锯,拍了两下,齿轮嗡嗡转动,一下子就削断两个南瓜人的手臂。
“啊哈”他兴奋地大叫着,举着电锯“让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干得漂亮阮程程兴奋地挥舞拳头,眼镜吹着口哨,大焦擦把冷汗。
可惜,三人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南瓜人根本不怕死,也不像有痛觉,前赴后继地围住大飞,后者只来得及砍断四只胳膊三条腿,就被四面八方的敌人湮没了。
几分钟后,大飞四肢被十多只手臂抓住,身体被更多的手臂举过高高头顶,朝着牢房另一端移动,远远望去,仿佛南瓜海上的一条小船。
“山哥墩子”勇敢的男人竭力挣扎,撕心裂肺地叫“大帆,山哥”
白驹过隙瞬间,远处阮程程突然意识到,生死关头,他忘记大帆已经死了,顿时哭出声来。
血腥味越来越浓,甜香几乎闻不到了。
耳边嘈杂一片,阮程程像所有濒临死亡的人那样诚心祈祷,如果谁来救她,她就
死神的脚步不肯停留。
几只南瓜人站到斜对面铁笼外面,为首高阶南瓜人打开铁锁,大焦像一只绵羊似的老老实实钻出来,倒令敌人愣住了。
只见大焦突然抓住高阶南瓜人手臂,脚跟着地朝后倒去,顿时连敌人带自己同时摔回敞开的铁笼。随后他一个翻身把南瓜人脸朝下压在笼底,双臂箍住对方脖颈,朝右侧狠狠地拧,力气之大,额头青筋都崩起来了。
认识第一天,阮程程和两位新伙伴闲聊,说到个人属性她只通过一场,加在速度;大焦三场,2点力量1点地图;小猛两场,1点力量1点仓库。
她屏住呼吸大焦力气比普通人大
南瓜人双手撑地,拼命想挣起来;大焦使出全身力气压住对方背脊,一
度险些被弹开,终于一寸寸压了回去。
外面南瓜人想帮忙,可大焦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巧妙地用两人身体把笼门堵住,笼子并不大,一时间谁也进不去。
又有几只南瓜人扑过来,把铁笼挡在里面,阮程程伸着脖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焦也会死的这个念头连同热血涌入脑海,阮程程抓着铁栏拼命摇晃放她出去她要去帮忙杀死敌人
可阮程程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跪在冰冷笼底,擦掉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忽然盯住笼角那里有一行字母,很不起眼,她待了两天从未留意过。
打开手电,阮程程读道annabee。
安娜贝尔
这是谁
等一下,她皱起眉头记得第二天到达山顶,也就是这座木屋的白天版、表世界,随处可见夏绿蒂的签名,就连那口黑黝黝的铁锅也不例外。
假设这是女巫的习惯、领地标志或者施咒的前提阮程程没少看哈利波特,关住她的铁笼属于一个叫做安娜贝尔的陌生巫师
和夏绿蒂什么关系敌人朋友
视野尽头人影晃动,她本能地望过去,发现水雾尽头那处运送活人的地道开了,一只南瓜人探出脑袋,东张西望一番,就敏捷地跃上地面。
糟糕,敌人越来越多,阮程程开始绝望自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两只小恐龙也会随着自己死去。
好像新来的南瓜人怪怪的
她盯着对方,南瓜头红彤彤脏兮兮,修长有力的躯干糊满污泥,大步流星地冲向距离最近的同伴,看起来去帮忙
他突然凭空变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刀,双手握紧刀柄一挥,前方南瓜人的头就掉下去了,剩下光秃秃的躯体。
是自己人
钟寒山
只用一秒钟,阮程程就认出他来,喉咙哽咽着自己没被放弃,有人来救她了。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南瓜人侥幸避开了,黑洞洞的嘴巴无声开合,整座殿堂的南瓜人回过头,放开俘虏,盯着陌生的侵入者。
幸好,援兵不止一个地道入口又跳出两只满身污泥的南瓜人,其中一个矮矮胖胖,一看就是狼爪队矮胖子。
不知是谁喊着“有人来了”“来救我们了”活着的人们欢呼起来,
不少人热泪盈眶。
“趴下”矮胖子喊着,挥动着一条银光闪闪的绳索;机灵的人们连忙躲避。
钟寒山和第三个援兵朝着南瓜人最多的地方奔去,边冲边从仓库取出酒瓶和火把,大口大口喝酒,咔哒一声,把燃烧的火把凑到嘴边
熊熊烈焰像火龙一样喷涌,南瓜人躲避不及,从头到脚燃烧着,一心只想逃跑。可它们距离太近,反而把同伴引燃了,撞在一起发出无声的嚎叫。
三个冒牌货南瓜人背靠背站立,两人喷火,第三人朝真正的南瓜人泼洒酒水,配合的非常默契。
我怎么想不到阮程程懊恼地想。
少数南瓜人倒下了,并没断气,在地面翻翻滚滚,更多的逃向水雾墙,像一根根燃烧的火炬。
剩下一只高阶南瓜人也捂着脑袋,狼狈不堪地逃向监狱入口。
眼镜离得近,胳膊从铁笼伸出来“钥匙在它那里”
矮胖子立刻挥动胳膊,绳索像长了眼睛似的缠住它双脚。南瓜人双腿动不了了,靠胳膊朝前爬行,场面有点诡异。
灵异武器的威力阮程程羡慕地叹息。
很快,钟寒山的长刀挥过它脖颈,狠狠砍两刀,南瓜裂开了,里面血淋淋地是个死人脑袋,阮程程收回目光。
“大飞呢”矮胖子用钥匙挨个打开铁锁,不忘东张西望“大飞呢我听见他喊我了。”
钟寒山把头顶南瓜甩开,双手握着长刀,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雾,防备突然发动的袭击“人呢”
第三人眼尖,发现抛在地面的电锯“家伙还在呢”
“大飞被带到那边去了”阮程程大声喊,趴在栏杆上吹响铜哨“快,这里,这里”
那一瞬间,钟寒山绷得像弓弦的身体稍微放松,侧过头,顺着声音来处找到远处一只牢笼,一个女孩子从栏杆伸出胳膊,手腕白白瘦瘦,在跳动的火光中非常耀眼。
他回过头,继续防守在第一线。
第三人也甩开南瓜,原来是阿汪,赶到大焦的铁笼,扒拉开两个还动弹的南瓜人,惊奇地喊“我靠,这哥们姓啥来着,成了”
几分钟后,阮程程钻出铁笼,几步奔过去,张开嘴巴两人保持着她最后看见的战斗状态,大焦紧紧抱
住对方的头,后者脖颈光秃秃,趴在笼底不动了。
灵异武器就是这样得到的
阮程程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南瓜断面有鲜血涌出来,外壳却银光闪闪,五官龇牙咧嘴,非常诡异。
她叫着队友名字,试着伸出手,果然,离开牢笼之后,仓库就能打开了。
冷水浇在头顶,处于混乱状态的大焦慢慢回过神,神经质地勒着南瓜不放“啊,啊”
阮程程用力掐他手臂,“大焦,大焦”
监狱另一侧,援兵已经等不及了。
“速度”钟寒山头也不回地喊“排两队,报个数快”
一二三四,一直到21将近100人的监牢,只有少数幸运儿活了下来,大多数是玩家,也只有3个小镇居民。
矮胖子和阿汪用最快速度从仓库取出火把和武器分给众人,“快,都点着了,还有谁没有”
每人都有至少一柄武器,有的人聪明,拾起别人留下的东西傍身,比如警用盾牌。
钟寒山用火把指向对面,大声说“都听着留在这里就是死,必须闯出去。先到对面把我们的人救回来,能从大门出去,当然是最好的;要是不行,回到这里下地道,原路返回。有谁不清楚有谁想留下”
所有人都摇摇头。
钟寒山又说“我打头,两个人一组,注意火把别灭了。”
“行么”阮程程扶着大焦胳膊,后者另一只手夹着南瓜头,喃喃地说“撑得住。原来灵异武器是这样的,我刚才看到”
看到什么,阮程程已经顾不上了,打开折叠伞遮住两人,跟着前面的人快步走进水雾。
和预计的艰难危险不同,只是一面普通水墙而已,只用三步,她就站在一个空旷宽敞的大厅里了。
下一秒钟,强烈新鲜的血腥味像重拳,一下又一下击在阮程程腹部,她开始呕吐,把所剩无几的胃液和食物吐光了。
与其说厨房,不如说是屠宰场
新鲜残骸分门别类堆放,墙壁挂满最好的部位,竹筐放着头发、指甲,内脏堆在冰块上,中央一只黑黝黝的大锅咕嘟嘟沸腾着,露出血汤里面的森森白骨。
女人和胆子小的男人哭了起来,阮程程压根不敢睁眼。
最前方钟寒山脸色也很难看,
还算镇定,丝毫不敢放松,握紧长刀寻找敌人的踪迹。说来奇怪,一只南瓜人都看不见,像是把这里放弃了。
不等他招呼,矮胖子和阿汪已经分开,一个念叨“大飞”,一个默不作声,不知怎么的,脚步都很迟疑。
几分钟后,寻找有了结果,却不是什么好消息阿汪在一堆尸骸中找到了熟悉的面孔,可惜,大飞再也不能站起来,和三人并肩作战了。
钟寒山抹一把泪,新的泪水不停涌出来,握刀拉弓稳如磐石的双手不停颤抖。如果快一点,再快一点,亲密无间的兄弟是不是能撑住,能活下来
几十米外,阮程程用一条围巾包住口鼻,勉强好些了,盯着面前黑黝黝的大锅。
实在太可怕了,她给自己鼓劲,脚底却钉在地板,只好求援,“大焦,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焦抱着银光闪闪的南瓜头,就像抱着金光灿灿的未来有了灵异武器,再也不用担心今后的灵异关卡了,尽管还没脱身,他依然高兴地像高考超水平发挥的少年,整个人可以飞起来。
他爽快地说“行啊,怎么了”
阮程程按亮手电,用光柱在铁锅外壁某处划了个圈,依稀能看到一行小小的字母“帮我看看那行字,然后我告诉你理由。”
看起来不难。
大焦打心眼不愿靠近那口锅,可既然共患难的同伴开了口,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再说,他看得出,阮程程经历关卡不多,却不是傻瓜。
于是他从仓库拿出相机,屏住呼吸走近铁锅,弯腰看一眼,咔嚓两张,用最快的速度退回原地。
“安娜贝尔。”大焦拼出字母,“annabee,好像有一部鬼片”
又是这个人阮程程迷惑地想。
毫无疑问,面前这口锅,不是5月2日白天她在木屋看到那个。
“大焦,你说的表世界里世界,有没有可能”她猜测着,不抱太大希望“白天夏绿蒂,晚上换成安娜贝尔”
大焦毫不迟疑地否定了。“那是科幻片,女巫不可能。我在国外生活过,欧美文化中的女巫和哈利波特一样,有信仰有神祗,和灵魂挂钩,不太可能双重人格。”
阮程程慢慢点头,把围巾拉到眼睛底下“我也这么想。”
前方传
来两声铜哨,狼爪队三人已经站在大门前方,试着推几下,外面像是挡住了,推不动。
“出去以后,千万不要分散,跟着我们。”钟寒山把长刀伸进拱形木门门缝,提高声音“桌椅板凳能拿上的都拿上,别掉队。这里在山顶中间,左前方500米就是我们的人,有两面旗子,一看就知道。”
所有人都应了,争先恐后找到武器和盾牌,和搭档站在一堆;就连双腿受伤的眼镜,也趴在隔壁玩家背上,挥舞着两根火把。
左手火把右手匕首,阮程程站在大焦身畔,低声问“你那个,管用吗”
大焦自己也没把握,迟疑着看看龇牙咧嘴的南瓜头“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
钟寒山连砍几刀,说声“开吧”退后两步,矮胖子和阿汪一左一右狠狠冲撞门板。
连续三次之后,拱形木门艰难地开了条缝,三人肩并肩,大步冲出去。
看看怀表,5月7日凌晨1点11分,距离太阳升起最多只有4个小时了,阮程程握紧匕首,迈开脚步。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