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隔壁老朱二三事（讯兰集） 第 119 章

离别告知我姓名 相逢对面应不识

无论有再多的不舍，太阳总是照常升起的。朱一宇要出发的这个日子，看上去并不太适合出行，一大早云层就厚厚的，把阳光遮了个大半，看着不久就要有一场大雨了。

但是定好了行程的朱一宇还要赶着去陕西和一个同窗汇合，所以一大早还是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的清晨，加上云的作用，还是显得暗暗的，同兴镖局门口已经站满了来给朱一宇送行的人。

同行镖局门口站着的是朱家父母带领着的一群儿女，朱家老爷夫人已经习惯了小儿子不在身边，只是照常叮嘱了朱一宇一些注意事项。

接着朱家大哥、大姐、二姐则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然后给朱一宇塞了不少的私房钱。

铁毅在一边叮嘱跟着朱一宇离开的老高和花生，又把昨天研究好的路线和注意要点又说了一遍，这才也凑到了朱一宇的身边。

那边西院门口，兰家人也出来为朱一宇送行，翟林作为代表，交给朱一宇一个大包裹。

“里面是兰夫人给你准备的常用药，还有这个，是博穆尔将军的名帖，必要时候能派上用场。”翟林把包裹给他放在了马车上。

“你骑马不是更快？”

朱一宇收起了名帖：“老师有些东西要我带到青城山，有个马车方便。”

看着那包药材，朱一宇知道兰夫人真是把自己当成子侄一样的，他遥遥朝站在台阶上的兰夫人深深一拜。

兰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兰妮则踮起脚冲他招了招手，连寒夫人都站在人群里，可是偏偏少了一个人。

“那个，十三娘呢？她……”朱一宇不大相信十三娘起晚了。

翟林赶紧完成自己的另一个使命——传话！

“十三娘叫我告诉你，她在东门外长亭等你。现在估计已经在那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一宇才放了心，告别了家人朋友，朱一宇和老高骑着马，花生赶着马车，三个年轻人上了路。

刚开城门就到了东门外长亭的十三娘，拿出了六个杯子，在石桌上摆成了两排，朱一宇的杯子里倒着是加了料的水，而她的杯子里则是三杯酒。

送行酒准备好了，十三娘又检查了一下用布包着的那双靴子，黑色暗纹的千层底高要官靴，心儿和蕊儿的手艺不错。

东西都准备好了，十三娘又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并一个圆碟，开始掰瓜子仁，她还欠朱一宇一碟瓜子，她记得呢。

等到圆碟里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瓜子仁，远处也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是朱一宇他们来了。

朱一宇自从听了翟林的传话，就一心想早点见到十三娘，等他出了城，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长亭里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今天十三娘打扮得很漂亮，水红色的广袖齐胸襦裙，衬得她肤色更白了几分。黑黑的头发高高的挽起，插了一根金色的步摇，正随着风在叮叮当当的摇摆。朱一宇不光耳力好，眼力也不错，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十三娘发间那支桃花木簪子。

朱一宇和老高说了几句，就策马跑到了长亭边，而老高则带着花生在一边缓缓地溜达着。

十三娘早就看到了朱一宇，朝他招了招手。

朱一宇笑眯眯地跳下了马，进了亭子里。

“我还以为你赖床了，不来送我了呢。”

十三娘示意朱一宇落座，耸了耸肩：“我也想呢，可是我怕有人耍赖不走了。”

朱一宇了的哈哈大笑：“光来送我可不成，礼物呢？”

十三娘把布包递给了他：“一点心意，你一路顺利，平安去平安回。”

朱一宇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双手飞快地打开了包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亲手做的？”

十三娘眨了眨眼：“亲手递针线剪刀，能算不？”

“这次算！但是来日方长，以后可不成。”朱一宇把包袱包好，放在了身边，开始研究桌子上的酒杯。

十三娘有些紧张的阻止了他：“那个最后喝，你先别动。先把这个吃了，我欠你的。”

朱一宇听话的住了手，又看着十三娘推来的那碟瓜子仁，有些哑然失笑：“你还记着呢？”

“当然，你说的我都记得。”十三娘点了点头，说的很认真。

朱一宇看着对面这个人，深深的点了点头，开始一颗一颗地吃瓜子。

“你不是急着赶路，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快点吃！”十三娘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

朱一宇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你就这么想我快点儿走啊！”

十三娘一副你多大了的表情瞪了朱一宇一眼：“正事儿第一！”

朱一宇吃了一把瓜子在嘴里，说话倒还是很清楚：“咱俩的事你和兰夫人商量的怎么样了？”

十三娘低头看着酒杯里被风吹起的水波纹，故作轻松地说：“我得写信回家问爹娘，你先去青城山，我会找机会告诉你的。”

这个答案在朱一宇的预料之中。

“你可以写信给我，等我到了会给家里写封报平安的信，里面有我在青城山的地址。咱俩可以一直通信，直到我去京城找你。”

十三娘不敢抬头，只能胡乱的点了点头。

朱一宇就看到十三娘的脑袋顶，还有那根桃花簪子在眼前晃。

“抬起头再看看我，一会我就走了！你再忘了我长什么样。”

十三娘隐下眼睛里的酸涩，这才抬起了头，使劲儿看了看朱一宇。

“忘不了！多久都忘不了！”

朱一宇嘴上大方，真叫人这么一看反倒红了脸，赶紧把脸扭到了一边。

不远处，也有一对儿人儿在告别，看那穿着明显是两个蒙古人。

那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女孩就唱起了歌，一阵悠扬的蒙古歌曲飘了过来，十三娘听不懂，但是从曲调的情绪里她明显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忧伤。

那首歌不长，那个蒙古男孩就在女孩的歌声里上马离开了。只留下女孩一个人远远地望着。

“她唱的是什么意思？”十三娘问朱一宇。

朱一宇倒是听懂了：“人间啊，多苦啊，我望向北，你走向南啊。人间啊，多美啊，春花绿草，有你和你啊。哥哥啊，你别走，妹妹挥手，你看了再走。天多宽啊，地又广啊，哥哥妹妹，走啦散啦。人间啊，多苦啊，我的哥哥，你在哪儿啊。”

朱一宇把这首歌的汉译念了出来，十三娘就懂了这歌为什么听起来忧伤了。

“我叫潇岚。”

“潇者，水清深也。岚？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是这两个字么？”

十三娘笑了一下：“是！我是山间一团潇洒的岚光。”

“正好照在了我这儿了。便宜我了！”朱一宇和十三娘并排站在亭子边上，看着远处翻滚着的云和三三两两送行的人。

“一宇。”

“唉！”

“一宇！”

“哎~”

“一宇!”

“欸！！”

“走吧！喝了你的送行酒！去更远的地方吧！”十三娘在叫了三声一宇之后，鼓足了勇气，又把他叫回了桌边。

朱一宇看着桌子上的杯子，有点惊讶：“咱俩的不一样？你的是酒？我的是什么？”

十三娘嘴向上扯了扯：“我的是果酒，你要骑马不能喝酒，这个，这个是我给你特制的茶，清心驱邪的！来第一杯，我祝你一路顺利，前程远大。”

十三娘率先喝了一杯，朱一宇个跟着仰头喝了下去，说是特制的茶但是并没有什么味道。

“第二杯，我祝你人生圆满，事事顺意。”十三娘又是一仰头。

紧接着十三娘举起了第三杯，却被朱一宇抢了话。

“这杯，我祝咱俩知心相守共百年！”说完他也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好！”十三娘紧接着跟上。

朱一宇看着十三娘没有推辞和反驳，特别开心，想探出身去握十三娘的手，可是头却昏了起来，紧接着眼前就蒙起了薄雾。

十三娘看着朱一宇又跌坐回了石凳上，还一个劲儿的眨眼睛，她就知道这药效就上来了。

“朱一宇，你记住，兰家十三娘只是你这次保镖遇到的一个普通客人，和你毫无瓜葛，你会有圆满人生，前程似锦。”

十三娘一张嘴朱一宇一开始还想反驳，可是听到最后，他嘴里只是说出了断断续续的：“前程似锦，毫无瓜葛，毫无瓜葛……”

还没说完，朱一宇就一头倒在了石桌上。

十三娘轻轻推了推他，见人只是睡着了，就招手叫来了老高和花生。

“高大哥，一宇他喝了三杯酒就倒了，你们把他扶到马车上就赶路吧，他倒之前叫我告诉你的，不要耽误了时间。”

老高和花生知道十三娘不会害朱一宇，两个人一起动手，把朱一宇搬上了马车。又和十三娘告了别，就赶着马车照着原定的方向，开始赶路。

刚才那两个人搬动朱一宇的时候，十三娘才发现，直到这个时候，朱一宇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双靴子。

“下次如果还能见面，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吧。” 看着老高他们渐渐走远，直到一点痕迹也看不到了，十三娘才幽幽地说了一句。

十三娘在亭子里坐了很久，才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可是久坐腿已经麻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石桌，却把桌子上的酒杯都晃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十三娘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的捡，一个不小心手就被割了道口子，十三娘顿了一下，继续捡，然后把碎片收进了她的篮子里，这才牵着马，慢慢转回了绥远城，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就回响起了那个蒙古姑娘的歌儿。

“人间啊，多苦啊……”

走了一段时间，十三娘才牵着马回到了绥远城，她知道院子里还有心儿蕊儿在等她，而其他人已经去了榷场。

明天就是榷场结束的日子了，现在那边忙的离不开人，本来兰妮要留下来照顾十三娘，但是却被十三娘拒绝了。

“蕊儿姐姐，你说朱公子就这么走了，小姐多可怜。”心儿和蕊儿拿着绣活搬了个马扎，就坐在内院的垂花门边等着十三娘。

蕊儿举着针也半天没落下去，最后心烦意乱的把针戳在了绣绷子上：“你别瞎说。这话叫别人听了去，该说小姐不自重了。咱们就跟着小姐，她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别的，别的，别管！”

两个丫头嘀嘀咕咕的在讨论着，那边门外就有了动静，十三娘回来了。

马被门房牵走了，两个丫鬟迎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拥着十三娘往内院走。

“心儿蕊儿，我想睡一会，午饭我要是没醒，你们也别叫我了。”

走到东厢房门边，十三娘只吩咐了一句，就关门进了屋，然后倒在了床上，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