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玄幻 > 大禄侦查手记 > 23、(小修)人为财亡(一)

大禄侦查手记 23、(小修)人为财亡(一)

作者:少地瓜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5 15:33:00 来源:就爱谈小说

在地方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中秋和新年会由本地品级最高的官员举办宴会, 届时各路官吏和地方有名望的乡绅、富商都会被邀请。名义上是与民同乐,实则彼此互拍马屁,是缔结人脉、彰显实力的绝佳舞台。

但今年的平山县是个例外, 刚进腊月,肖明成不等外界询问就主动表态

忙, 没空;不办, 浪费钱。

若是别的官员, 大家可能还会觉得是欲拒还迎,进一步试探,但肖明成

上任一个月就撸掉捕头秦正,不到半年, 又一口气搞死张主簿、杜典史, 整个平山县都被翻过来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甚至就连早已告老还乡的前任知县都没逃过一劫,硬是被雷霆大怒的皇上下令从老家押到京城砍了头

面对这么个狠人,一时半刻的,还真没几个敢上去捋虎须。

不办就不办吧, 虽然这位肖大人瞧着狠辣了点儿,但说话办事都很公道, 只要不作奸犯科,日子反而比以前好过。

被众人暗中议论的肖知县一直忙到除夕当日才罢休,而这个时候, 年味已经很浓了。

辛苦了一年, 也该好好歇息,百姓们不管有钱没钱,都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喜气洋洋地走亲访友。

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了崭新的春联, 挂了大红灯笼,无声透出喜意。有性急的孩子早就忍不住,缠磨着家人提前放起鞭炮。伴着街头巷尾传来的零星爆竹声,淡淡的硝烟味随风扩散,细碎的红色纸壳咕噜噜翻滚,仿佛是宣告新年到来的信号。

肖明成从二堂锁门出来时,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灰蒙蒙的天上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雪片。

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阿武上前替他撑开伞,憨憨道“老爷,过年好。”

肖明成笑笑,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中似有无限感慨,“过年好。”

这是他在地方上的第一年,也是迄今为止最忙的一年,期间经历了太多事情,也意外地收获许多

他伸手接住一片晃悠悠往下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成一滩水,心中忽然安定下来,“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更好,走吧。”

阿武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纯粹高兴,

“是呢。”

肖明成忽然停住脚步,盯着他的脸打量起来。

阿武被看得浑身发毛,缩着脖子道“老爷”

“把嘴上的油擦干净。”肖明成丢下一句,继续往前走。

阿武愣了下,脸上瞬间变得像热炭一样,忙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巴儿跟上去,带点儿讨好地说“夫人赏的年货,才刚还叫人来传话,请您快去趁热吃。”

“你没少吃吧”肖明成脚步不停,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三步开外就闻到油烟气了。”

阿武嘿嘿傻笑,挠了挠头,见他并未生气,便说些俏皮话,“夫人要做好些东西,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光是炸酥肉、炸肉丸子、蘑菇丸子、藕夹等等就用了将近一头猪,这都买第二茬了”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嘴巴里好像又泛起诱人的香气,忙用力吞了吞口水。

夫人为人和气,炸出来一批就分给大家尝味儿,他也分了一小碗,娘咧,那叫一个香

肖明成摇头失笑,“听着倒是挺热闹。”

他素来清贫,以往过年也不过四菜一汤,哪里有这么多花样

今年,果然与以往不同了。

肖明成赶到后院时,大厨房门口满满当当挤了十多个人,擀皮的、捏饺子的、烧火的、添水的、煮饺子的,忙而不乱,热火朝天。大团大团的水蒸气急剧上升,犹如半空中绽开的白色大蘑菇,将碰触到的雪片一一融化。

整个后院都被复杂的香气浸透了,廊下临时拼出来的几张大桌上摆满了各色丸子,雁白鸣正拉着肖知谨偷吃,嘴巴上油汪汪的。

“父亲”肖知谨看见他后欢快地从台阶上跳下来,“您怎么才来”

刚下了雪,地上还有些滑,小朋友高兴起来根本就不看路,落地后登时一个踉跄。

肖明成看他起跳时就暗道不好,提前一步上前一捞,稳稳接在怀中,“你啊,扭着没有”

肖知谨吓得心怦怦跳,回过神来后却又觉得很刺激,只是嘿嘿笑,摇头道“没,父亲,丸子可好吃了。”

肖明成好气又好笑,掏出手巾替他擦了嘴上的油,四下看了看,“你母亲呢”

肖知谨举起手臂往厨房深处指了指,开心道“在里面蒸年糕,

说软软的甜甜的粘粘的,可好吃了”

肖明成神色复杂地看着明显圆润一圈的儿子,莫名生出担忧

这才多久啊,他稳重老成的儿子就开始三句话不离吃

“呦,忙完啦”说曹操曹操到,肖明成一抬头,就见度蓝桦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举着两根黄灿灿的东西。

筷子

见爷俩都往自己手上看,表情动作出奇的同步,难得眉宇间还有五六分相似,就跟游戏里大小号似的,她噗嗤一声乐了,伸手递过去,“哝,刚蒸出来的年糕,趁热吃。”

见她这个举动,后头雁白鸣不乐意了,跳着脚喊道“我的,小兰花儿,我的你说了给我的”

“等会儿我给你弄个更大的”度蓝桦熟练地应付道。

雁白鸣立刻就高兴了,得意洋洋地冲抢了自己年糕的肖明成哼了声,又溜溜达达回去吃鸡蛋豆腐丸子了。

肖知谨飞快地接过年糕,肖明成见好些人都被雁白鸣那一嗓子喊出来,神色各异的往这边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他乃堂堂知县,可没抢谁的

度蓝桦啧了声,索性直接抓起他的手,把筷子硬塞进去,又叫人拿了两碗什锦丸子拼盘,单手往爷俩背上各推了一把,欣慰道“得了,玩儿去吧。”

被稀里糊涂推走的肖明成“”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等回过神来时,肖明成愕然发现自己正跟儿子在墙根下排排坐,左手举着一根筷子,筷子顶上一团点缀着枣子的黄色年糕正幽幽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右手端着个碗,碗里盛了好些丸子,在冬日微薄的日光下发出淡淡的油光。

天气虽冷,但大厨房已经连续开了一日一夜火,整座院子都被烘透了,坐在外面竟丝毫不觉得寒冷。

肖知谨咬一口香甜软糯的年糕,再用小叉子戳一只丸子,吧唧吧唧吃得香,两条腿儿晃啊晃的,觉得过年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唔,这个是蘑菇的父亲,快吃啊,凉了就不香了。”

见肖明成迟迟未动,小朋友急道,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躁。

肖明成总觉得他不该在这儿,正别扭时,大厨房的张大娘出来洗菜,见爷俩这样,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回,倒把

肖明成臊了个大红脸。

这罢了罢了,左右脸已经丢了,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肖大人默默叹了口气,也学着儿子的样子咬了口年糕。被他直挺挺举了这么久,年糕已经不是很烫了,入口绵软温热,既有红枣的甜,又有糕面的香,质朴又贴心。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还不错。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不自觉移到右边嗯,炸丸子

这会儿丸子刚出锅没多久,外壳正是酥脆的时候,偏内里却很是柔嫩多汁。肖明成并非多么贪图口腹之欲的,可咔嚓一口下去两种感受,难免沉沦。

洗完菜的张大娘又飞快地瞟了眼正一口一个戳丸子吃的爷俩,喜得浑身发颤,小跑着回去跟老姐妹说笑起来

“往年都觉得官老爷那般的高高在上,恨不得跟神仙似的餐风饮露,没想到咱们这位县太爷倒是个实在人,难怪能亲自下地哩”

老姐妹也伸着脖子瞧了眼,笑得直拍大腿,“可不是跟俺家那口子一模一样,男人嘛,又不会干活儿,这会儿进来不是瞎捣乱只能给点东西打发到一边去”

说着,几人对视一眼,又偷偷笑了一回。

原来做官的也未必都不近人情。

度蓝桦指挥着众人分割年糕、分装丸子、分盛饺子,简直就跟挥斥方遒的大将军似的。

她第一次如此纯粹地期盼除夕的到来。

她的生母和继父关系并不和谐,比起为爱而生,两人的半路结合更像是一场阻挡外部催婚和世人偏见的妥协。两人各带一个孩子,四室两厅的房子,一家四口各局一角,一天到晚零交流。

世人总说家是永远的港湾,温柔抚慰伤痕累累的游子,但对度蓝桦而言,那所房子更像是被永远冰封在南极的破船,空洞又萧条,一不小心就会被冻伤。

所以她每年春节都主动申请值班,当然不是因为春节期间三倍加班费和报销交通、三餐等福利为人民服务嘛,福利不福利的根本不重要好吗

当然,如果领导非要给,作为一个服从命令的公仆,她也实在是无力回绝。

总而言之,除了生活和娱乐方面稍显贫瘠之外,她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

北方人过年总少不了饺子,大禄

朝冬日菜蔬少见,平山县也没什么洞子货,她绞尽脑汁凑了四样白菜猪肉、酸菜猪肉、萝卜羊肉和莲藕肉馅儿,光馅料就拌了好几大盆,煮水饺的大锅大火不熄,足足烧了大半个时辰。

宋大夫趁雁白鸣来吃东西的空档去偷偷研究了一回骨骼模型,一边辛酸自己什么时候也落到如此境地,可对比起以前没得玩,却也觉得满足,终于赶在饺子出锅前姗姗来迟。

“呦,这么多饺子”

度蓝桦对众人笑道“这里面可有银锞子啊,讨个彩头,看谁运气好吧”

众人轰然响应,纷纷举箸,不多时,“我吃到了”的呼声此起彼伏,细细一看,竟几乎人人有份。

冬日天黑得早,但除夕却要守岁,眼下是不能睡的。

吃过饭后,衙门上下都去自己的岗位上值守,轮休的则自己玩乐,或是回去与家人团圆,不必上前伺候。

转眼正房中只剩下临时组队的一家三口,学霸肖大人拉着儿子对着雪景联了一会儿诗,约莫半个时辰后,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小朋友终于抵不过浓浓睡意,直接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肖明成小心地把人抱到里屋炕上,临走前坐在旁边,望着儿子日渐长开的小脸儿看了许久,罕见地升起一点老父亲的骄傲和难过。

骄傲的是,他正一天天成长的比自己预想的更优秀;

难过的却是,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如出巢的幼鸟一样飞走了

回来时,就见度蓝桦又去小厨房拿了一早做好的卤味,鸭头鸭脖鸭翅膀猪耳朵等等十多样,红棕的色泽无声昭示着入味,“有肴无酒,不美不美啊。”

肖明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僵直身体。

度蓝桦哈哈大笑,从柜子里搬了个圆肚小瓷坛出来,“是黄酒”

肖明成看着她宛如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只觉得啼笑皆非。

说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平山县已经有小半年了。

度蓝桦把酒坐在小火炉上热了一回,给肖明成倒了一杯,然后将自己手中的酒盅往那头稍稍倾斜,笑道“肖大人,新的一年,合作愉快”

与寻常中原女子不同的是,她身上是一套新做的雄鹰暗绣纹箭袖骑装,用孔雀绿金线织的发

带吊起高马尾,干脆利落。烛火摇曳下腰杆挺直,宛如目落繁星,乍一看竟似谁家少年郎,英姿勃发。

肖明成再一次意识到,眼前的女子跟自己以前见过的都截然不同,她身上有股汹涌的生机,由内而外滚滚而来。就像冬日积雪下埋藏的野草,细腻柔韧,看似平静,可等人回过神来时,早已无声无息盘踞开来。

他微微垂了眉眼,再次抬眼看来时,眸中已沁了浅浅笑意。

“合作愉快。”

两只甜白瓷的小酒盅,极其轻微的碰了下,内中酒液荡开点点涟漪。

度蓝桦已经很久没这么咸鱼过了

没有加班,没有房贷,没有无处不在的催婚她甚至还颇有身家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来到正月初六,莲叶已经迫不及待地跟她商量起上元节扎什么花灯,吃什么馅儿的元宵的重要问题了。

“夫人”

当门外的匆匆脚步声传来,度蓝桦紧张的同时竟然涌起一点久违的兴奋,不等来人进来回禀就先一步掀开窗子,“是不是出事了”

来人似乎惊讶于她的未卜先知,有一瞬间的错愕,“是。”

来传话的是之前李卫疆举荐的韩东,此人才不过二十来岁,但幼年丧父,母亲为抚养两个孩子,寒冬腊月替人洗衣服冻坏了腿脚。偏他还有一个九岁的妹妹,五岁时一场高烧后哑巴了为了更好的照顾家人,他辞去相对稳定的城门守卫一职,转而去做了三份更累,但赚钱更快更多的体力活。

经过善堂一事,度蓝桦初步了解到他的机敏和细心,又调查了底细,便在年后将他聘为护卫,跟阿德一起共事。又许他将母亲和妹妹接到衙门内,和张大娘等人住在一处,帮着做些缝缝补补之类的轻快活计。

度蓝桦一手按上窗框,直接从窗子里翻了出来,二话不说往前头去,“边走边说”

莲叶冲到窗边,将她的大毛斗篷丢出来,“夫人接着”

度蓝桦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掏,将斗篷稳稳接住,猛地一抖便披在身上,卷落一树雪花。

韩东对她出格的行为熟视无睹,与阿德一左一右随在后面,语速飞快道“才刚有人过来报案”

来报案

的人叫苏开,是平山县后河村人,据他说正月初四那日来城中探望姐姐姐夫,谁知却被告知两人于腊月二十九当日出城拜佛,至今未归。

后河村距离县城很远,苏开骑骡子也要走上大半天,来一趟十分不易。他想着今年风雪格外大些,路上偶然耽搁也是有的,便决定在附近小客栈等两天。

结果一直等到正月初六,姐姐姐夫依旧没有动静,苏开觉得不对劲,又听说外头大雪封山,生怕出了事,便急忙忙跑来报案。

“腊月二十九出城拜佛”度蓝桦诧异道,“不过年了吗”

据她所知,平山县城外最近的一座寺庙也在二十多里外的山上,最近这样风雪交加,一天之内根本回不来,究竟怎样迫切的事才会让他们连过年都放弃了

“大人也是这么问的,”韩东道,“苏开说姐姐姐夫一直膝下荒凉,如今年近三十,十分焦急,几乎将十里八乡的寺庙、尼姑庵的门槛都踏破了。尤其这两年,他们每年腊月底都出去抢开年后头一炷香,顺利的话大约初二三就能到家。因两边都没什么亲戚,会来拜年的也只有苏开一人,他每年都是初四来,也耽搁不了什么。”

就听阿德很顺畅的接道“抢头香的话,应该是去城北的白云寺吧好像那儿的麒麟送子观音像十分灵验,说是只要抢到头香,生儿能考状元,生女能做王妃。”

话音未落,度蓝桦和韩东就齐刷刷朝他望去,尤其是后者,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我是本地人都只隐隐听过一耳朵,难为兄弟你竟知道的如此详细。”

一般关注这事儿的,不都是女人吗

阿德愣了下,一张脸爆红,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啊,那什么,就之前张大娘她们闲聊时,我胡乱听了一耳朵真是偶然间听见的”

解释就是掩饰,度蓝桦眯了眯眼,“你小子,爱好还挺别致。”

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偏爱跟大娘们闲聊你冷酷寡言的人设完全崩塌了好吗

“不过,”度蓝桦放过阿德,又皱眉道,“他姐姐姐夫迟迟未归,怎么是他来报案那家的老人呢,难不成不着急”

韩东道“说是老人与儿媳不大合得来,又在城

里住得不习惯,数年前便让儿子在老家修缮房屋,并不同住,所以应该还不知道。过年好像都是先去探望老人,然后再去拜佛,不然也不必赶在腊月二十九就出门。”

度蓝桦想起此时百姓对于在大年夜阖家团圆的执着,不由咋舌,“也就是说,老两口已经很多年没跟儿子一起过年了”

“想团圆什么时候都能团圆,”韩东神色复杂道,“过年哪儿有抱孙子要紧啊”

抱孙子抱孙子,度蓝桦都快被这三个字洗脑了。豁出去年都不过了也要去求子,想也知道那儿媳妇得承受多大压力。可生孩子这种事本也不是一个人就能成的,这么多年没消息,谁知道是不是男方的问题

不过恐怕公婆不会这么想原来如此,看来婆媳矛盾真是超越时空限制,永远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啊。

度蓝桦原本以为等他们到时要漏过好多信息,没想到去了之后才发现肖明成正等着,见她进来,示意她坐在案桌一侧的椅子上,这才示意苏开继续。

被尊重的感觉很棒,度蓝桦的心情一下子就起飞了,落座前还朝肖明成笑了笑。

新年新开始,小伙伴太给力了,回头一定再多送几双袜子。

案桌的另一侧是新来的刘主簿,见此情景,眼中飞快闪过几丝惊愕。

他之前只是听说过度夫人颇受宠信,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弱质纤纤,乃是肖知县的左膀右臂,大小案件更是无有不到,如今亲眼见了才知传言不虚。

肖明成这才继续问苏开,“你姐姐姐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知他们出门时走的哪条路,坐的什么马车,穿什么衣裳”

苏开忙道“姐姐叫苏梅,姐夫叫汪河,做药材生意的,家住城东玉泉街。这,这其他的,小人来时人都出门好几天了,也没亲眼见过,实在是不知啊。”

他才一说到汪河的名字,一干捕头、衙役便有了反应,再说到地址,反应就更大了,有两个甚至当场就开始窃窃私语。

肖明成示意孙青山回话,“怎么,你们都认识”

孙青山道“回大人,恐怕城中的老街坊没听过汪河的人倒是不多。他的药材生意做的颇大,前些年还吞了几家,算是咱们平山

县数一数二的大药贩。”

苏开闻言连连点头,“是,那正是我姐夫。”

孙青山瞄了他一眼,没做声。

见他有些不大方便细说的样子,肖明成也没急着追问,“李孟德,你随苏开去问问那些邻居,看汪河夫妇出城时所乘马车和穿着衣物是什么,再拿我手令,让马巡检点起一百人马,沿着出城到白云寺之间的山路细细搜索,不得有误。”

这几天一直都在断断续续下大雪,北风又大,汪河夫妇被困在城外回不来倒也罢了,怕只怕山路难行,出了什么事

苏开也是想到这种可能,所以才急急忙忙来报案。

“谢大人”苏开忙磕头谢过。

他正要起身带李孟德等人去问话,却听进来后未发一言的度夫人忽然开口问道“等等,你的胳膊怎么了”

苏开苦笑道“回夫人的话,草民担心姐姐姐夫安危,来报案的路上险些与迎面而来的马车相撞,慌忙躲避间在地上摔了一跤,胳膊怕是脱臼了。”

“怎么不早说”度蓝桦刚才就发现他胳膊好像有些不大协调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能忍,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来人,去请宋大夫。”

“倒也不必,”谁知苏开又道,“小人平日上山打猎为生,也时常有些磕碰,方才已经自己接上了,不过恐怕还需将养些时日。”

众人“”

自己接上了也是个狠人

李孟德带着苏开走后,肖明成才让孙青山上前,“刚才你还想说什么”

“大人明察秋毫,”孙青山道,“方才那苏开在场,到底是亲戚,如今又生死未卜,卑职实在不便出口。”

原来那汪河虽然确实有做买卖的天分,但很有点不择手段,当初吞并他人药铺时就闹得满城风雨,坊间多有流言,说他是对竞争对手使了很不好的手段。

“这倒也罢了,”孙青山皱了皱眉,很少有的表现出对某个人的厌恶,“反正生意场上的事儿卑职也不懂,真相如何不便插嘴。倒是大约六七年前吧,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城中发了好大一场风寒,百姓之中十户八中,治疗风寒的药材一时供不应求,两天之内价格就翻了几番。”

“偏那汪河也是走运,前不久刚

和别人进了一大批,可他非但不往外售卖,反而拉着同行一起抬价。原来不过三四十文一副的汤药,生生被他们抬到两百多文”

“如此一来,普通百姓家中难以承受,顿时苦不堪言。”

肖明成黑着脸道“当时的县令就没出面干涉”

孙青山苦笑一声,“他提前收了贿赂,大笔银子拿到手,哪管外头死活只道买卖你情我愿,风寒一时半刻也害不死人,他不好插手。”

对寻常百姓而言,县令就是这里的天,连他都包庇起来,当真是求告无门。

度蓝桦骂了一句,“那老东西死得不冤枉”

感情不光偷卖存粮啊现在杀是诛三族,若再晚几年发现,林林总总的罪名全加上去,只怕要直接诛九族了。

风寒一时半刻确实害不死人,但你传我我传他,如果拖得时间久了,或是引发高烧,后果之严重绝不亚于瘟疫。

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老混账完全是不把百姓的命当命啊。

“风寒需要长期用药慢慢调养,若药材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寻常百姓纵使砸锅卖铁也磨不起,可本官未曾在人口册子上看到大量减员,”肖明成回忆着平山县人口户籍文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孙青山点头,“确实,后来跟汪河合伙抬价的另一个药贩子受不得良心谴责,自己主动降价卖药,为此两人直接决裂,势如水火,至今两家的伙计见了也是互不理睬,经常相互诋毁。”

本来两人一起抬价,有压力也一起扛,但偏其中一个人提前退出,所有的谴责和谩骂便都集中到汪河身上,几乎让他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但这世上往往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汪河虽然被人戳断脊梁骨,但他做买卖很有一套,事后又逢年过节几次三番施粥舍药。几年下来,大部分人竟都原谅他了,生意又渐渐红火起来。

他们的想法也很好理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难道还要为了死人怄气,放着便宜不占去花冤枉钱吗

“不过大家也都在背后议论,”黄兵忽然道,“说他做了太多丧良心的事,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所以让他绝后。”

汪河是家中独子,父母年事已高,若真的没有子嗣,留

下万贯家财也只能便宜旁人,对一辈子不择手段捞钱的人来说,这个惩罚真的很残酷了。

黄兵又道“汪河的父母早年其实也是跟着儿子居住的,绫罗绸缎金奴银婢十分自得,但出了这事儿后,老两口颇觉面上无光,出入又总被人戳脊梁骨,加上与儿媳处的不怎么好,便借口搬回乡下老家去了。”

在场大多数都是平山县人,对此事早有耳闻,并不惊讶,倒是度蓝桦和肖明成面面相觑,显然不大相信什么天谴。

若真老天有眼,杜典史那老帮菜早就该一道雷劈死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度蓝桦看向肖明成,“你怎么看”

肖明成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先让人出城找找吧,若就细查。”

他虽然没说明白了,但在场众人都清楚隐去的几个字是什么

若是死了,就再细查。

不知是全球气候变暖之前的冬天都这么冷还是今年尤甚,接下来的几天,大风大雪就没停过,地面积雪平均一尺多厚,滴水成冰都不足以形容其酷寒。

肖明成生怕积雪压塌房屋,又命人四处巡查铲雪,修补房舍。度蓝桦也自掏腰包再次开设粥棚、举行义诊,确保百姓平安过冬,顺便还赚了200个积分。

正月初七下午,李孟德等人在城外山道上发现两行疑似马车失控留下的痕迹。

正月初九开始,风雪稍减,衙门共计三十名衙役,外加马巡检那里抽调的八十名士兵,开始下到悬崖底下搜救。因地势险峻,积雪结冰,当日就有三人被摔伤,所幸并无大碍。

搜救在艰难地进行,进展极其缓慢,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的心都一点点沉下去

且不说那悬崖如何深,在这样的天气下,若无饮食、保暖,哪怕好端端站着都要冻死了。

如果汪河和苏梅乘坐的马车真的失控坠入悬崖,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必死无疑。

上元节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去了,外面街上分明灯火通明,精巧的花灯映红了半边天,可度蓝桦等人却完全无心玩乐。

直到正月十八下午,山崖下发现被摔碎的马车,以及面目全非的马匹和两男一女两具尸体。虽容貌全毁,但其中一具男尸衣物与汪宅邻居描述的穿

着相符,女子则打扮讲究,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失踪多日的汪河、苏梅夫妻,以及随行的车夫。

说是尸体,但因悬崖高峻异常,中间又有许多凸出来的锋利岩石,车马人骨碰上去犹如刀割,尸体落到地上后都已严重变形,脏器外露,凝固的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凄惨异常。

总结起来,还是叫尸块更形象一点。

孙青山等人也算经验丰富的老人了,自认形形色色的尸体也见过不少,可面对这样的惨剧,还是吐倒一大片。

原本雁白鸣听说终于又有尸体还兴奋异常,可等到一个个面色如土的衙役们将尸首堆放到他面前,他出离愤怒了。

“你们骗人这才不是我要的尸体”

出了这样惨烈的案子,度蓝桦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哄他,“检查寻常尸体有什么了不起那些寻常的仵作哪里能跟你比你若能从这上头找出线索,那才是真的将他们踩到脚底下呢。”

雁白鸣张着嘴呆了半天,良久,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说罢,他便赶鸭子似的将众衙役撵出去,自己则欢天喜地地带上手套,开始口中念念有词地摆弄起尸块来。

这种工作度蓝桦也插不上手,眼见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就先出来跟大家讨论案情。

“外头的人都说这是遭了报应,”还没走近,就听一个衙役低声道,“不然你看那山路多宽呐,寻常马车并排跑三辆都没问题,多少年都没出事的,怎么偏他们摔断了气”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所以说,做事还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老天爷都看着呢。”

“你们说什么呢”度蓝桦皱眉道。

“夫人”众人慌忙站直了,三三两两朝她行礼。

最先说话的那个衙役将大家伙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外头的人都这么说。”

“人家这么说你就跟着说,”度蓝桦没好气道,“难不成回头人家想不开了要跳井,你也跟着去”

几个衙役噗嗤笑出声来,说话那人讪讪的,低下头去不做声了。

“你们也不用笑,”度蓝桦又调转枪头,“我说的就只是他才刚煞有其事的不是你们呗”

这下所有人都笑不

出来了。

肖明成过来询问尸体拼凑情况时,看见的就是衙役们垂头丧气站成一排,度蓝桦黑着脸训斥的画面。

“普通百姓之所以是普通百姓,是因为他们不大懂法,需要你们替他们答疑解惑。可你们看看刚才做了什么,线索尚不明朗,案子也没查清,连到底是不是意外都不确定,你们就先言之凿凿了”

有个衙役可能不大服气,才要抬头说话却看见了不知来了多久的肖明成,忙出声道“大人”

众衙役纷纷行礼问好。

训人家的兵还被抓个正着,度蓝桦稍稍有那么点儿尴尬,“咳,那什么,我就随口一说。”

肖明成轻笑出声,竟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众衙役目瞪口呆,突然开始后悔。

肖明成倒背着手,脸色骤变,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凉凉道“我觉得夫人说的不错,一个年过下来,本官瞧着不少人都松散了,正事不做,反而去听什么坊间流言,简直荒唐”

“若事事都用天谴、老天爷解释,还要朝廷做什么,要律法做什么,要衙门做什么都去占卜扶乩好了”

“既如此,你们倒不如扒了身上的官皮,回家种地去吧”

众衙役“卑职知错。”

肖明成又哼了声,“都散了吧”

众人短短时间内就挨了两遍风格不同的骂,过得十分充实,当即巴不得一声儿,立刻作鸟兽散。

等人都走了,肖明成才朝仵作房那头抬了抬下巴,“拼的怎么样了”

度蓝桦摇摇头,“你也不是没看摔的那样,几乎没有一根完整骨骼,还有相当严重的变形,或许还有部分细小的残骸遗漏在外,两天内能有个大概就不错了。对了,苏开那边叫人去通知了”

因搜救过程漫长,苏开家中还有妻儿,不能久留,就先家去了。

可怜他父母早亡,唯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谁知如今姐姐又没了

肖明成道“去了,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山路难行,又出了事,他已经发出公告,命全县百姓在雪化之前不许再进山,以免悲剧重演。

“现在线索有限,什么都不好说。”度蓝桦谨慎道,“等会儿我换套衣服,

亲自去现场看看。”

本案乍一看似乎像是意外,但关键在于死者汪河生前的人际关系极其复杂,人缘又极差,随便往大街上丢一块砖头,差不多就能砸到两个看他不顺眼的,犯罪动机充分得不得了万一有人蓄意谋杀呢

天冷固然影响大家的行动速度,但同样的,也能更完整更长久的保存某些证据,她需要赶在冰雪融化、证据损毁之前进一步勘查现场。

肖明成迟疑了下才点头,“也好,你自己万事当心,等会儿我叫人去汪河家中看看。”

这都正月中旬了,二月县试在即,他实在不能远离。

度蓝桦笑笑,“没事儿,你忙你的,县试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年糕南北方有差异哒,北方的是黄年糕,主材料是糕面,为了增加粘度和甜度,我家还会加一部分地瓜完全不用额外加糖,就非常软糯香甜超级好吃的再加点枣子切块冻起来可以保存好久,蒸着吃、蘸糖吃,或者用油略煎一下,然后沾一点红糖,哇啊啊我最喜欢这种吃法了小时候在老家,老人们蒸年糕时就会有好多小孩子围着,然后大人就拿一把筷子,每根筷子上绕一点打发走哈哈哈 ,无防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