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素素赶紧回屋换了身衣服, 衣服换好后忘记看姬长渊带来的是什么东西,直接上床睡觉了,还是第二天早上看到地上放着的那个大包裹, 才记起昨晚他来过。
包裹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临时塞的, 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 手臂粗的的人参、碟子大的紫色灵芝、一盒子女人用的香粉、文房四宝,以及一幅画像。
前面几样一看就是给梅父梅母和老太太的, 最后一幅画像是给她的,就是前几天她在书房看到的, 她坐在圈椅上低头看话本子,不过他又多添了几笔, 画出她身后有个男人站在长案前执笔。
那是他自己,不过比起梅素素, 他的要简略很多, 只是寥寥数笔, 连容貌都没画出来, 只能看出一个形似。
梅素素愣了愣, 目光最后停留在底下那一行题字上,“景熙二十七年春, 与素素久别重逢, 今同处一室,心甚安”,落款文玉。
文玉是他的字。
梅素素翻了个白眼,看了两眼便将画收了起来。
早上吃饭过后,梅素素将其他东西给梅父梅母和老太太送过去了。
没说姬长渊昨晚来了,只说昨天忘记给他们, 对于姬长渊,梅素素并不想让梅家人牵扯太多,她所求的,自始至终只有梅家人和自己的平安顺遂。
梅素素在梅家呆了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里,梅素素难得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知是不是对梅家人打心里的亲近,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舒心的让她怀念,仿佛回到了现代,除了吃喝没什么可发愁的。
枫林镇不大,梅素素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条街道,有人过来看望,有人过来八卦闲聊。
街上住着的都是邻里邻外,不过梅素素当年被人哄着去了京都给沈彦青当妾的事却没什么人知道。
梅父当年考中秀才后娶了梅母,又托梅素素外公的关系进了一座书院。
梅素素外祖父是衮州人,他生意做的大,当初也是到沧离郡做生意才遇上了梅父,梅父梅
母成亲后两人就在书院附近住了下来,梅素素外公还给他们买了一座小宅子,一边读书一边生活,日子也算是过得和和美美。
后来梅素素外祖父死了后,梅父便做了个账房先生,也是因为“梅素素”当年出事,夫妻俩求助无门,梅父又深感丢脸,才决定带着妻子丈母娘回了南边老家生活。
“梅素素”回老家的次数不多,枫林镇上的人没怎么见过她,都以为她嫁到外地去了。
这样也好,省的梅素素面对别人的异样眼光,在古代,小妾终究不是一个体面人。
梅素素担心被梅父梅母看出什么,所以街坊邻居过来时她很少出去见人,也不知道最后谁传的,有人说梅素素嫁给了一个富户,还有人说梅素素守寡了回家。
可能因为梅素素在家待的时间有点长,有些人听风就是雨的,跑过来要给梅素素说亲,梅家门口更是每天从早到晚都有男人经过徘徊。
枫林镇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年轻没结婚的男子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有些家里父母想着梅素素年纪轻轻守寡,心里还有些嫌弃,但来到梅家串门一看,又是仆人,又是各种精美点心,日子过得跟土财主似的,不少人心里有了意动。
其中态度最热络的莫过于街道中间那家卖早点铺子的刘家,刘家大儿子前几年死了妻子,人生的高高大大的,有一门好手艺。
自从外面传出梅素素是寡妇后,人家天天上门,每天早上都拿包子馒头过来,放下东西就走,也不说话。
梅母愁的眉头紧皱,倒是老太太心态极好,笑着打趣,“一家好女百家求,咱家素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愁嫁不出去。”
梅素素听得心里一暖,知道老太太是在告诉她,就算哪天她失宠了也不怕,大不了回家来,有的是人喜欢。
比起梅父梅母,老太太明显知道的更多。
不过,拒绝的还是得拒绝,梅素素担心身边跟过来的下人私底下和姬长渊打小报告,到时候别她没事,反倒是害了其他人。
梅家人不清楚姬长
渊,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三月三,是上巳节,这一天不管是官员还是普通百姓,都要到河边洗濯祓除,也就是水边沐浴,去宿垢疢,寓意祛除病痛和灾祸,并祈求福祉降临。
这天一早上,梅素素就被梅父梅母领着去了镇子外面的河流,河很大,有三四米宽,他们到的时候,两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梅素素跟着梅家人去了上游处,河,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两岸春草莹莹。
已经有人在洗濯祓除了,倒也不是真的在水边沐浴,就是拿着帕子打湿,然后擦擦脸擦擦手,这时候气温还不高,河水有些凉。
梅素素学着其他人蹲到河边,然后将帕子浸到水里,手触碰到河水,被冷的缩了缩。
站在梅素素身后的婆子手疾眼快抢过她手中的帕子,“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这婆子是姬长渊派过来伺候她的。
梅素素便随她去了,站到后面甩了甩手上的水。
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看自己,梅素素觉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往旁边去了些,走到梅母身旁,避开人的视线。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过来,男人生的高高壮壮,皮肤有些黑,看向她们这个方向,尤其是对上梅素素的眼睛,脸色微红的低下头。
“大妹子,你们可来了,我还当你们去了哪里呢”
说着眼睛在梅素素身上转了一圈,直白白打量着,“哟,这位就是素素吧素素还记不记得婶子小时候你就喜欢跟在你大桥哥身后玩呢。”
完了,又将她身后的儿子往前推了推,“大桥,快,这就是素素呢,怎么不说话”
入春了,梅素素今天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裙子轻薄,用一根淡紫色的带子系在胸前,头发在右边挽了一个髻,上面插着一朵花瓣层层叠叠开放的粉色茶花。
衬得人容貌妍姝清丽,娇艳欲滴。
刘大桥有些看呆了眼。
梅素素心里有些无奈,其实前几天已经让人委婉拒绝了,但刘家好像认准了理,觉得没有
哪家姑娘回家探亲待这么长的时间。
再说,梅家如今虽然有意低调,但家里变化却是看在别人眼里的,那些上等家具摆设,家里的仆人,吃穿用度,哪是一般人家做派。
都在心里默默嘀咕着梅素素是给什么有钱老头子当继室当妾,所以如今虽成了寡妇,但也是有几分家底在。
在刘家人眼里,自家也算是有些富余,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挣了一笔钱,他们对梅素素,更多是图人,比起其他那些歪门心思的要好很多。
这边只有梅母和梅素素两人,梅母怀了孕,所以远远站在一旁看热闹,老太太领着下人去了河边,梅父则跟几个读书人去作诗,曲水流觞。
梅母不善言辞,她还来不及开口,伺候梅素素的婆子就快步走过来了,也不知听到了多少,朝梅素素笑盈盈开口,“夫人,这河水太凉了,女人身子骨弱,您擦擦手便可了,莫要让寒气入体,到时候老爷知道了会心疼的。”
她喊梅素素夫人,那口中“老爷”便不是梅父了,这人是谁,一听便知另有其人。
都无需梅母解释,旁边刘家母子两人脸色就微微变了,刘母还好一点,脸上尴尬笑了笑,倒是刘大桥,多看了梅素素一眼,眼里带着落寞。
梅素素沉默了下,觉得这声“夫人”听在她耳里有些讽刺。
普通人眼中的“夫人”是男人妻子,而她却知,自己只是个小妾。
若是没有姬长渊这些人,她嫁给刘大桥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过过安稳的日子。
虽没有大富大贵,但对她来说却是最向往的。
梅素素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没说话,低头擦了擦手。
这次,刘家母子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在河边玩了一上午,哪知在回家之前,刘家那个儿子突然找过来了,梅素素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他,意外看着人问“你找我有事”
刘大桥黝黑脸庞上,带着几分紧张和坚定,“素素,若是若是我愿意等你呢我看得出你不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就是你好像
很不开心。”
他似乎不太会表达,急得抬手挠了挠头,“我是说真的,我可以等你,我从小就喜欢你。”
梅素素听了微微一怔,然后难得认真去看他,想要从原身回忆里找出这个人。
只可惜,原身脑海里对这人没有半分印象。
站在马车旁边的婆子也听到了这话,脸色瞬间大变,然后小心翼翼觑梅素素脸色。
梅素素倒是没什么变化,或者说她心里确实有些感动,只不过是替原身感动,因为刘大桥喜欢的是“梅素素”,不是她。
梅素素朝他点了点头,“不用,我很开心。”
说完放下帘子,直接让人走了,没有理会刘大桥发白的脸色。
梅素素对上梅母和老太太担忧的神色,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真觉得很开心啊,其实嫁给谁都一样,爹爹那样的男人毕竟是少数。”
本来还想对外面婆子说一声,这事就不要跟姬长渊说了,省的他误会什么,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说,说了反而扯不清。
老太太没说话,倒是梅母难得骂了一句,“你爹那个天杀的表叔,真是害人不浅。”
约定离开日子的前一晚,老太太突然来到梅素素房间宽慰她,也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言道“素素,外祖母的乖孙,外祖母也不想问你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如何,你爹娘心性单纯,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但外祖母不傻,外祖母也是在后院里跟人斗过来的,吃过什么亏受过什么罪再清楚不过,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不然外祖母也不会只有你母亲一个孩子,而你母亲更不会早产从小身子就不大好。”
“但素素,你要记得,女人有时候认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而不是向男人妥协。若是妥协了,那就只会有更多次的妥协,最后活着也像是死了。这是你外祖母我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的道理,也因为这,你外公不管有多少女人,我在他心里都是特殊的,今天外祖母把这话告诉你,也是想让你以后少走一些弯路。”
“外祖母不管那人是不是什么王爷,你要知道,在外祖母和你爹娘心中,全天下都比不得一个你。”
这话说的梅素素想哭,她也确实哭了,眼睛直接红了起来,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
来到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些贴心的话,告诉她要为自己活着。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在王府受了委屈也能表现得没事人一样,在跑路过程中也可以自娱自乐,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这个陌生的朝代,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是过得不好的,她想念现代的父母,她想过自由的生活,她还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偶尔让她能说说心里话
老太太这番话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其实她这次回到梅家,心里并没有多开心,那是“梅素素”的父母,不是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在未来某个时空,一个她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现在却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她父母也在,肯定是同样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姬长渊来接她的人便过来了,梅素素坐上马车跟梅家人告别,这次脸上带着真诚的笑。
“明年爹爹去京都考试,就又可以见面了。”
梅父眼眶湿润,“爹爹一定会好好读书的,给乖宝争口气。”
梅素素笑着挥挥手。
马车从街道上离开,越走越远。
不过与来时不同的是,马车在经过乌山县稍作停歇时,梅素素被婆子领着换了身衣服,婆子脸色严肃,“还望主子见谅,非常时刻,要委屈主子一二了。”
梅素素看了她一眼,心里奇怪,不知道姬长渊卖什么关子。
换好衣服,梅素素从客栈后门出去,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先是走的平路,后面却突然变得颠簸起来,要不是伺候她的婆子是姬长渊亲自送来的,她都怀疑是不是太子或者沈彦青的人。
不过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按照姬长渊的性子,也不至于如此折腾,马车行驶了一
天,最后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下。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梅素素下马车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被婆子直接扶着上了三楼。
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三楼更甚,梅素素心里怪异,正要开口询问,三楼楼梯口旁边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祖安看到人,脸上的担忧还没来得及掩饰下去,忙道“梅主子来了快进来,王爷正念叨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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