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 第21章 烈焰

第21章

窗外黄昏眷秋风, 光影随之轻轻荡，跳跃在室内白墙上，是一种迷离明亮。魏驭城呼吸像扎紧在袋口里, 流速变慢变沉。他极轻一声笑，“好用。好用第一眼还没认出我”

林疏月答得四两拨千斤，“魏董自己反思。”

魏驭城被她又将一军, 笑意攀上眼角，“好, 下次一定让林老师满意。”

稍冷静，林疏月觉得这语境过于危险。不是你来我往暗自较量, 更像步步攻心隐晦**。

“林疏月。”魏驭城叫她全名，如此正式。

林疏月心口扎紧，屏息竖耳。

魏驭城低声“好用就多用，别浪费。”

电话是林疏月先挂。

挂断后也没犹豫，把通讯录里“魏魏”改回“魏驭城”。林疏月手指停在屏幕上，半秒后, 又改成了

“魏狐狸”。

下午事很快在集团内传播开。

一方面唾弃施暴者可憎, 一方面赞叹魏驭城处理方式。这都是虚头巴脑东西, 魏驭城自然不用此来彰显什么。

更现实问题摆在眼前，陈刚那头供应链, 是他实实在在需要。几个资历老董事颇有微词，说魏驭城唱了黑脸，那就再派人去当白脸, 继续把关系建立好。

结果不得而知，这天下午, 这几个董事是黑着脸离开了他办公室。魏驭城可以逢迎各色人等, 但从不更改已决定事。

同时, 林疏月这个名字，也越多被提及。汇中大部分员工都莫名，新进员工在哪个部门一番打听，瞠目结舌，所以，明耀科创人为什么要来汇中办公

唐耀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笑得没了边，一个电话通知下去，第二天，林疏月仗义事件在明耀科创内部通报表扬。

畅姐乐滋滋地送来奖金，“老板嘉奖。”

三千块，唐耀还挺大方。

畅姐问“耀总是不是很好”

林疏月客观点头，“老板看得起。”

畅姐意味深长地眨眨眼，“你忙啊，拜。”

事情热度不超两天便消退，但渐渐，林疏月察觉出不一样地方。

比如中午，偶尔会有陌生面孔在她门外徘徊，等林疏月看过来时，又都笑了笑，很快闪走。下午时候，门终于被敲响。

一个戴眼镜、朴实年轻女生问“你好，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林疏月以笑待人，“欢迎。”

女孩儿怯生犹豫地打量四周，欲言又止，目光重回林疏月温柔又耐心笑脸上时，便一下子坚定了。

她突然捂脸啜泣，带着哭腔说“其实我也有这样一段经历，太、太痛苦了。”

林疏月反应过来，她迎来了明耀科创第一位心理咨询者。

女生听说了林疏月事，反复内心斗争后，终于决定过来找她，“高一在老师家补课，他对我、对我”

一段冗长且沉重故事。

岁月鞭长莫及过去，困住只有自己。

林疏月面色深凝，包容对方语无伦次和崩溃情绪，全程给予耐心。

女生痛苦抚额，“我没有告诉爸妈，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从那时起，我下意识地排斥异性，拒绝了好多追我男生。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完蛋了。”

林疏月适时握住她双手，安抚她情绪。

“错从来不是你，应该被道德审判和岁月折磨，是作恶人。”

女生眼睛通红，怔怔望向她。

林疏月带着点笑意，“你能克服种种桎梏和枷锁，把自己成长得这么好，身体健康，学业有成，有一份体面工作。你带着善意去生活，苦难虽然让人惧怕，但你还是迎难而上，你这么这么好，不愉快遭遇，没资格成为你笔直前行路上绊脚石。”

劝人大度，一味地放下过去，是最残忍开导方式。未尝他人苦，就别劝人把日子过成糖。林疏月鼓励她、夸赞她，感受到生命盛开和灿烂，是因为她自身努力。

一小时后，女孩抹干眼泪，“谢谢你。”

林疏月将门打开，透进来风将沉闷之气一扫而空。她示意她等一会儿，从桌边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抹点眼霜，眼睛就没那么疼了。”

哭了太久，眼睛又红又肿。女生愣了愣，被她温柔和细心感动得又想哭了。她问“我能抱抱你吗”

林疏月没回答，主动张开手臂一把将人抱住。

女孩儿才能更懂女孩儿。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有更多人来找林疏月。其中不乏触景生情，也有隐晦痛苦被骚扰经历女生，她们压抑了太久，需要一个倾诉树洞。

很多次，魏驭城经过时，只要门打开，都无一例外地能看见林疏月温和、熠熠生光笑脸。她眉眼生得最漂亮，像镶嵌了一颗人间稀有宝石。

魏驭城莫名想到三个字。

**劫。

忙完已是两点半，送走同事，林疏月捂着胃直不起腰。

来咨询同事不能耽误太多上班时间，只能趁着午休时候，所以林疏月基本没能按时吃午饭。她有点儿胃病，好了几年，这几天又给折腾复发了。

摸出两颗胃药囫囵一吞，也没力气出去买吃。

这会儿周愫敲了好久门，她才慢吞吞地去开。不等开口，周愫一惊一乍，“我天你脸怎么这么白”

林疏月弓着腰，龇牙说“胃疼。”

“我看午休时候你门一直关着，忙到现在呐”

林疏月点点头，说话劲儿都没有。

“等着啊，我给你找点吃去。”高跟鞋哒哒哒小跑而去，周愫从抽屉里翻出两包小零食，正拿手上，抬头就看见了李斯文站在工位前。

周愫把手一收，“我上班没吃东西。”

李斯文仍然严肃一张脸。

“那边儿，胃病犯了。”周愫小心指了指林疏月待方向，小声嘀咕，“好凶哦。”

李斯文无言片刻，转身走了。

周愫塞几小包零食都是酸辣，林疏月没胃口。胃疼得厉害，她只能窝在沙发上躺着。睡不踏实，十几分钟就清醒了。

等林疏月坐起来，一眼就看到矮桌上竟放了一个保温瓶，旁边还有一大袋吃。

保温瓶里是清淡温热粥，一闻勾食欲。林疏月手持汤匙搅了搅，正纳闷，畅姐发来信息“月月，东西是耀总带来，收到了吧”

林疏月才明白，原来是唐耀送，真是体恤下属好老板。

药效发挥作用，加上这碗热粥下肚，胃疼终于缓解。天气预报，今天是入秋后明珠市第一场降温，上午艳阳恣意没点预兆，这时起，阴云翻涌，疾风起势，高处往下望，成片树枝被压成绿色波浪。

“咚咚”，很轻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林余星探进脑袋瓜子，嘿嘿憨笑。

随即，上边又冒出一颗，钟衍咧嘴傻乐，“林老师，我们来探班。”

林疏月万没想到是他俩，“怎么来了”

林余星指着钟衍，急于撇清，“小衍哥非拉我来。”

钟衍瞪大眼睛，“喂喂喂。”

林疏月不接话，微微偏头，双手环腰。

林余星败阵，诚实说“只是想来看看你。”

弟弟不放心，始终记挂着姐姐。想来又不敢提，钟衍看得着急，风风火火地把人带了过来。

“工作环境没得说吧，你看这办公室，我都想过来上班了。”钟衍俨然是这里主人。

林余星连连点头，高兴又放心。

林疏月不自觉弯了弯唇，“我还没下班，你们自己坐吧。”

“走，我带你去我舅舅那。”钟衍置若罔闻，拽着人就往外走，林疏月喊都喊不住。恰好畅姐打来电话，就这么拖住了脚步。

魏驭城伏案看资料，西装外套随意搁在皮椅背上，一只衣袖稍往右倾斜，吊坠长度比左袖多。这构成不规则背景，他置身其中，却有一种奇异和谐。

钟衍先进来，魏驭城抬眸看一眼，没什么反应。

紧接着是林余星，乖巧小声地喊“魏舅舅。”

魏驭城看清是他，即刻放下派克笔，起身而笑。

钟衍小声嘀咕，“反差要不要这么大。”

魏驭城瞥他一眼，无声警示。转而又对林余星温和客气，“过来看姐姐”

“对不起啊，打扰了。”

林余星礼貌、懂事、安静，十分招人喜欢。魏驭城一手轻揽他肩，轻声交谈。见他视线在书柜短暂停留，魏驭城问“喜欢哪本”

“时间序列列车，”林余星说“这套绝版了。”

书柜里还是英文原版，魏驭城拿下来，说“送你。”

林余星受宠若惊，“不不不。”但又弃之不舍，于是挠挠脸，“方便话，我借来看，看完了再还您行吗”

魏驭城随意，“好。”

钟衍在旁懒洋洋道“俩学霸啊。”

“魏舅舅是，我差远了。”林余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魏驭城一眼投掷，嫌弃之意如此明显。倒也没多说，起身拿了一套孔明锁放桌上。钟衍啧一声，“我舅最阴险，拐着弯地鄙视我呢。”

林余星不自觉地与魏驭城统一战线，露出了难得少年意气，“小衍哥，咱俩比比”

林疏月办完畅姐交待事，过来找弟弟。魏驭城办公室笔直相望，门没有关，能隐约看到三人身影。

林余星挨着魏驭城坐，正悉心听着什么。

钟衍玩了两下解不出，没耐心，撑着半个脑袋打呵欠。

魏驭城侧着头，低声讲解，孔明锁在他指间翻转移动，很快，林余星一脸崇拜与笑容。

林疏月定在原地，看了两分钟后，便无声折返回去。

刚进办公室，畅姐那边又打来电话，临时加了任务，跟她探讨规章方案。这通电话时间更长。

变天效应突飞猛进，五点不到，外头已暗如黑夜，风声拍打窗户，温度也明显下降。十分钟前，她和畅姐通电话时，林余星发了条信息，说和钟衍先走了。

林疏月担心变天了，你穿得薄。

林余星走时候，魏舅舅给了我一件外套。

林疏月指尖一顿，几秒后好。

她无从曲解魏驭城用意，愿意把它当成好意。没空想太多，畅姐交待工作得加个班。

六点，雨成瓢泼之势往下浇。

七点，林余星说已经安全到家。

八点，林疏月去洗手间。外面依旧有灯，工位空了，唯有窗外风雨声来做客。林疏月抬眼往前，魏驭城办公室门半掩，光从中渗出。

他也没有走。

林疏月不以为意，接着加班。九点给畅姐发去邮件，然后等她回复。近十点，终于搞定。林疏月伸了个懒腰，看着外头天气，看来得打个车了。

她拿好包包锁门，门响在安静楼层里很清晰。

没几秒，另一道关门响也随之响起。林疏月心思动了动，蓦地往右看。魏驭城身影凑巧出现，与她同时下班。

宽敞空间就他们二人。

电梯数字规律跳跃。

魏驭城只着一件单薄衬衫，外套没穿。

林疏月视线从他肩线挪开，忽地想起林余星说，魏舅舅给了他一件外套。这么干巴巴地杵着也尴尬，于情于理，林疏月主动开口，“明天我把外套带给你。”

是客套感谢，也是打破微妙气氛一个借口。魏驭城没应答，与她齐进电梯。他先按负二层，林疏月接着按下一层。

电梯直降，冰蓝数字跳跃于液晶屏。

三十六层如倒计时，每变动一下，新鲜氧气便更近一步。魏驭城站她身后，一个字没说，却如有千钧力顶着她背脊。

5、4、3

林疏月心跳加速，身体已做好往外走准备。

到2时，魏驭城突然伸手，按了指令取消。

林疏月反应不及，电梯已直降，堪堪往负楼层一去不回。

魏驭城声音自背后响起，“我外套给了你弟弟。”

林疏月回头望着他，忐忑且莫名，“所以呢”

“变天了，冷。”停车场到，电梯门划开。魏驭城从后面向前迈步，顺带着把林疏月也给逼了出来。

“一起。”他淡声“帮我挡风。”

自此，林疏月什么都明白过来。

这男人不是延迟加班，而是按时狩猎。

林疏月望着他背影，勃发怒火渐渐温吞而灭，只剩忍俊和无奈。魏驭城自驾是一辆黑色迈巴赫，他把车直接开停她身边，目光压得低，一整晚伺机铺垫，就只为这一刻

“上车，我送你。”

疾雨不停，夜深起雾。从汇中过去林疏月住地方要绕很长路程，再回明珠苑又是另一条路线。魏驭城近十一点才到家，雨势愈大，像给人间织了一件缠绵多情衣裳。

进屋这段距离，外套湿了肩膀，魏驭城脱西服时，钟衍从房间里蹦跶出，年轻人体魄强健，秋雨夜丝毫不知冷，仍只穿一件宽松短袖。

魏驭城瞥他一眼，问“林余星什么时候回家”

“不到七点吧。”钟衍后知后觉，不满意念叨“你好关心他。”

“不然呢，关心你这个纨绔子弟”魏驭城犀利地陈述事实。

钟衍还是有自知之明，歪着脖子往沙发上一坐。魏驭城自小是学霸，所以一直也喜欢会读书，脑瓜子聪明人。

“对了舅，你听说了吗”钟衍眼珠转了转，等了他一晚就为通风报信，“林老师在公司有点小道消息。”

魏驭城松领带动作一顿，再继续时，指间翻扯速度慢下来。

“什么消息”

“她绯闻。”

领带彻底不解了，魏驭城双手垂在腿间，中指指尖轻轻动了下，等他继续。

“明明是去明耀科创上班，工作地点却在你公司。听说啊，我也是下午去了你办公室才听说，不仅有人给她送东西，还送午饭，送奖金那谁吧，还时不时地去她办公室晃悠，明明隔了这么远距离，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魏驭城心绪松弦，并且暗滋些许欣慰。

分寸感把握得这么好，确实很难不被人发现端倪。处心积虑地设局，小心翼翼地交集。拳拳盛意，感莫可言。连钟衍这情窦未开傻小子都能品出一二，魏驭城想，是该让他知道。

魏驭城正欲开口。

钟衍说“想不到哈，耀哥追人真有一套”

魏驭城顿时失声。

“怕吓到她，所以给她刚刚好距离，这样又能低调地发展办公室恋情。耀哥浪漫，耀哥牛逼。”钟衍赞叹。过了会，他转头，被魏驭城阴沉脸色吓得一咯噔。

“不会吧舅舅，耀哥没跟你说过吗。”钟衍自行脑补，心有戚戚地点头，“那是他不对，利用你追女人。”

魏驭城此刻脸色，让室外风雨较之逊色。

钟衍沉浸前因后果之中，丝毫没有察觉空气流速减慢，还自顾自地定论，“其实耀哥和林老师挺配。”

魏驭城躁意升跃，蛮横胡乱地扯下颈间领带，单手揉成一团后，兜头丢向钟衍脸。

魏驭城冷声，“回房。”

钟衍见情形不妙，迅速跑离。

这时，魏驭城手机响，唐耀来电。

“人哪呢”电话那头有音乐蹦迪嘈杂声，唐耀声音很大，“牌局三缺一。”

魏驭城坐向沙发，衬衫不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消沉锋利，“你往她那送东西了”

唐耀反应过来，“送了好多次，你说哪次她是你人，我必须多照顾。诶不说了，你到底来不来打牌”

“来。”魏驭城眯缝着眼睛，双腿抬至矮桌上交叠，慢着语速问“赌什么”

“老样子。你要想玩大点，小金条小金片什么也行。”唐耀说。

魏驭城淡声“既然你这么热情。”

“啊”

“就赌你头盖骨煲汤，正好可以给员工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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