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走到车边, 江求川主动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他摆着“请”的姿势, 好整以暇地看着虞亭。
虞亭踱步过去, 她坐进车内,心虚地看了眼江程序员:“太客气了。”
江求川帮她关上车门后绕到驾驶座坐下,虞亭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解释, 江求川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两人相隔大约两拳距离, 他眼睑上的睫毛她都能一根一根数出来。
虞亭警惕地盯着他。
只听“咔”地一声,安全带系好了。江求川望进虞亭的眼里,笑出声:“别怕,系个安全带而已。”
江求川一路平稳的驾驶着车逐渐开出山庄,他一会儿问虞亭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虞亭要不要吃零食,态度殷勤得让虞亭有点想跳车。
“李婷眼神怎么这么差了, 我随口一说, 她居然真的信了。你看你这气质,哪里像程序员?分明是一个总裁,高大、英俊、多金、长寿。”
江求川看她一眼, 腾出一只手,食指抵在唇上,眼中充满兴致:“嘘,别说这种扫兴的话, 我们来玩角色扮演。”
虞亭张了张嘴, 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你可真会玩。
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车上无聊, 虞亭听了会儿歌睡了过去。晕晕乎乎醒来时还在高速公路上,她肚子有些饿了。
“江求川,我们还有多久到?”
“一个小时左右。”
虞亭点头,她脑子现在还有点晕。先给王阿姨打个电话吧,她今晚想喝玉米排骨汤。
虞亭在通话记录里找到王阿姨的号码,她拿起身边的矿泉水喝了口,手指点到了王阿姨下面那条通话记录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几声嘟声后,没一会儿,车厢里响起了一阵钢琴曲。虞亭看向钢琴曲的源头,是江求川放在支架上的手机。
手机上,来电提醒是:虞亭。
联系人头像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睛紧闭着,嘴唇被两颊的手指往中间推成“口”字。
虞亭:“……”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江、求、川!”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
江求川从容回答:“他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电话自动挂断,她的大头贴没了,变成了一则未接电话提醒。虞亭面无表情的重新按下“呼叫”键,大头贴再次出现在眼前。
江求川扫了眼虞亭,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自己的照片,神情凝重。
江求川:“你怎么像在瞻仰遗容?”
虞亭黑着脸,一把抽出江求川的手机,上次打鼾的录音、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偷拍,她今天非要看看江求川这老男人到底偷存了她多少黑料!
打开手机,这老男人居然还有锁屏密码!虞亭连试三次,手机提醒:请30秒后重试。
微微转头看了眼暴躁的虞亭,江求川声音愉悦:“锁屏密码是4567。”
虞亭狐疑地看他一眼,这老男人这么好心?
30秒过后,虞亭输入4567,手机锁屏自动打开。
“我打开你相册了。”她礼貌性的通知一句。
江求川不置可否:“潘多拉的魔盒。”
虞亭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相册里只有六张照片,她一一划过,火冒三丈、当场暴走:“江求川你这个变态!人渣!禽兽!狗东西老男人!”
相册里仅有的六张照片全都是她的黑照,前三张是她之前喝醉酒的时候拍下的,头发凌乱得像个女疯子,后三张是“口”照。
这是有多恨她。
虞亭假哭,抽了张纸擦虚假的眼泪,她抽声说:“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在我不清醒的时候对我做了这种事……”
江求川腾出一只手,将虞亭拿着纸的手攥在手心里。虞亭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温热团团包裹住,他拇指上有一层薄茧,在她手背上轻轻蹭过,粗粝的摩擦感带出酥酥麻麻的痒意。
虞亭怔住,被包裹的肌肤泛着轻微灼烧感。
“别哭了,”江求川慢条斯理说:“我们现在是《醉后一夜情》剧本吗?”
虞亭:“……”
老男人戏精起来,还有女人什么事?
开车到瓯海别墅时已经是下午六点,王阿姨早早将菜切好放在碗里,见人回来才将菜一一下锅。
吃完晚饭,虞亭在卧室里看书,江求川去书房处理这两天公司积压下来的文件。
临睡前,王阿姨敲门送了杯牛奶进来。
王阿姨笑说:“先生刚刚让我去帮他泡杯牛奶,交代给夫人也泡一杯。”
虞亭接过杯子,狐疑:“这不会是江求川珍藏的……中老年多维高钙奶粉吧?”
老男人这么好心?
王阿姨摇头,暧昧说:“这是先生前两天让我去给夫人买的女士奶粉,先生真是个有心的人。”
她用手挡住嘴,小声说:“他还说,如果夫人问,就说这是从虞家带来的中老年奶粉。”
虞亭噗地笑出声,她喝下牛奶,将杯子递给王阿姨,用“王阿姨同款”小声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虞亭给组长打电话请了个假,明天家里有事不能去上班。她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玩手机玩到十一点,江求川还没回来,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豆豆不在、又不用上班,虞亭久违的睡到了八点半起床。
她化了个淡妆,下楼时王阿姨已经帮她把早饭热好。吃完早饭,虞亭思考着是先接董云去医院、还是先等小郑的消息。
她想了想,决定先带董云去医院。虞亭先给董云打了个电话,自己开车过去接她,让她在家等虞亭。
虞亭开车去虞家,快到时,小郑的电话打过来了。虞宏业的车刚刚开进亚康医院,虞宏业本人在医院门口下的车,司机开车去了地下车库停车,小郑跟在司机不远处开车进去,还发了张车的位置照片,据小郑描述十分好找。
虞亭到虞家时,董云正在看财经新闻。她跟着虞亭上车,笑说:“我刚刚看新闻,科创板落地了,你还记得你大姑家的儿子吗?就是玩科技的,还有点本事,到时候公司如果能上市你爷爷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虞亭的爷爷就是虞志。
虞亭安静的开着车,听董云在副驾驶上说虞老爷子最近身体情况如何,转而又说道虞宏业的身体情况,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董云知道现在去亚康医院这条路,就是去抓奸的路,她该有多心酸。
“妈,爸今天去哪儿了?”虞亭问。
董云说:“你爸能去哪?退下来以后不是钓鱼就是下棋,今天难得换了个新花样,去朋友家喝茶了。”
车开到亚康,突然有一辆车插到了虞亭的车前面,在往地下车库的方向开。虞亭跟上前面那辆车,她来之前让小郑在附近候着,等她到了帮她带路。
车开进地下车库,小郑的车绕了几个弯后在一个空车位停下,看来虞宏业的车应该就在附近。虞亭找了个空车位停下车,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打开,是小郑发来的消息:虞董的车在我左边数两个。
虞亭收好手机,她绕过副驾驶扶着董云下车。董云左手拎包,右手挽着虞亭,笑说:“当妈五年,终于懂事了不少,还陪着我来医院体检了。”
虞亭微微抿唇,她敛眉,乖巧说:“妈,人都是会长大的。”
董云拍了拍虞亭的手背,打趣说:“你是一下从十岁蹿到了三十岁。”
虞亭笑着没说话,路过小郑开的车,她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知何时沁出的汗将掌心濡湿。往前又走了十多步,董云还在念叨着虞亭小时候的趣事,虞亭突然伸手指着一辆黑色轿车,她蹙起眉,眼中满是疑问,语气惊讶又意外:“妈,这不是爸的车吗?他也来亚康了?”
董云停了步子,她顺着虞亭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虞宏业的车,而且还是前两年虞明朗买给他的。虞宏业开惯了自己以前的车,虞明朗买的这辆一直放在车库吃灰。
董云轻扯了下唇角,没有多想,她挽着虞亭继续往前走:“可能是你爸临时有事,突然改道来亚康了。”
“哪家叔叔最近身体不舒服了?”虞亭随口问。
董云凝目,最近好像确实没有听到哪家有人身体出毛病来住院了:“我回去问问你爸。”
董云每年的体检都在亚康,一迈进门诊大楼,她轻车熟路的穿行于各个科室之间。董云大学时在社团一起玩的一个朋友是亚康的妇科医生,刚好今天她坐诊,见董云来,她高兴的招招手:“我说你今天来了怎么现在才到我这来?”
这语气像是早就知道董云今天来医院了。董云问:“你知道我今天要来?”
朋友佯嗔:“你不跟我说,还不准别人看到了跟我说?我同事跟我说今天在一楼看到你和你老公了,老夫老妻亲密得很。”
一个女人?亲密得很?
董云面上不露,她展眉笑说:“我就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被你先发现了。”
两人就着董云现有的体检结果说了两句,没什么大问题,还有几项检查要等到三天后才能出接过,她让董云三天后再来一趟。
出了医院,虞亭又送董云回虞家。刚刚在那医生与董云说话时她就在董云身后站着,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虞亭开着车,故作不经意问:“妈,今天爸和哪位阿姨一起来的吗?”
董云心中浓云难拨,没了之前的云淡风轻,她手肘撑着车窗,手支着下巴,心中反复在思考“亲密得很”的界定:“应该没什么事,我回家问问你爸就好了。”
这话是说给虞亭听,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车开到虞家,董云让虞亭吃了饭再走,虞亭婉拒了。她在虞家吃饭会分散董云的注意力,不如让董云集中精神思考今天的事,不枉费她请了一天的假。
虞亭驱车离开,董云转身走进屋内。
坐在沙发上,她没有直接给虞宏业打电话,而是打给了虞宏业的司机。司机是虞宏业用惯的老人,自然是站在虞宏业那边,听董云问虞宏业的今天的行踪,他按虞宏业之前交代的告诉了董云。
虞董今天在朋友家喝茶,那朋友还请了个茶道大师来,现在和朋友正在屋里品茶。
朋友姓甚名谁、家庭住址在哪一概没说。
虞宏业年轻时经常四处应酬,老来朋友也就那么几个,董云陪了他三十多年,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董云没有给虞宏业打电话,她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
虞宏业从外面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他带着一身疲惫进客厅,赫然被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董云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虞宏业不知道虞亭今天陪董云去亚康体检了,按照平时,董云这个点应该在书房里看书。
虞宏业在董云身边坐下,董云倒了杯水递给他,温声细语一如往常:“我今天还以为你去老李家喝茶了,给你司机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帮我买点老李家小区外边的那家甜品店的曲奇回来,没想到你不在老李家。”
虞宏业接过水,当着这么温柔的妻子的面,他难得有些心虚:“前两天钓鱼认识的朋友,还没给你介绍,下次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董云点头,又说:“今天亭亭陪我去亚康做体检了,我也刚回来没多久。”
虞宏业心一惊:“亚康?”
董云疑问的看着他。虞宏业放下水杯:“我是问你身体没什么事吧?怎么想着去做体检了。”
董云轻笑一声:“体检全部结果还得要几天才能出来。”
虞宏业点头,问:“都查了些什么?乳腺癌这方面的有没有查过?我们年龄大了,这些都得好好注意。”
虞宏业突然具体到乳腺癌,董云食指动了动,她笑:“这还得等医生的结果出来。”
隐瞒去向、亚康医院、女性同行、行为亲密、乳腺癌……
一连串的事情串在一起,董云满面疑云,虞宏业今天到底去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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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亭回瓯海别墅随便吃了点应付肚子,江求川今晚有个饭局,晚餐只有她和王阿姨两个人在家 。
虞亭吃完饭后在屋里转了几圈消食,拿了一堆江豆豆的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江求川是在晚上九点钟到家的。
他走进屋内,单穿了一件袖子挽到手臂的衬衫,正拉开领带,单手在解领口的扣子。
沙发上,虞亭曲起膝坐着,下巴搁置在膝盖上,左手拿着平板,右手正在拿着薯片往嘴里送。她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扎成丸子鼓在头顶,稀疏的碎发温柔的贴在脖颈上,灯光为她投下一层暖色滤镜。
像是电视剧里在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我回来了。”江求川下意识说。
胸膛下,心脏像是被鼓槌敲得砰砰作响。这种莫名的“家”的感觉让他收住了满身利刺,应酬和工作产生的疲惫冲出阀门,顿时遍布全身。
他难得的神情倦懒。
虞亭抬头,见江求川正向沙发走来,她脑内灵光一闪,双击平板暂停,饶有兴致说:“现在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剧本吗?”
江求川将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在虞亭的目光下,他逐渐走近,在虞亭身旁坐下。
“嗯,”江求川拖长尾音。他偏过头,搭在虞亭肩上,垂下眼睑,懒洋洋说:“所以,贤妻,给丈夫靠靠。”
贤妻虞亭被江求川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僵了半边身子。她低头,发现江求川已经合上了眼睛,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
她在电视上见过作为成功人士的江求川、在江豆豆面前见过作为父亲的江求川、在私下里见过嘴巴气死人不偿命的江求川、在凌晨见过因为她话多而睡不着觉发臭脾气的江求川……
作为丈夫的江求川,似乎是第一次见。
虞亭僵着背,没敢动。腰上的肌肉好像有些酸了,但是,要不……先让他休息一下,待会再叫醒他。
反正靠一会儿也少不了一块肉。
不过,好热。
虞亭甚至不敢伸手去把平板的暂停键换成播放键,她偏头,白天没机会数的睫毛在此刻像一把小扇子似的贴在江求川的眼睑。
这老男人是睫毛精吗,睫毛这么长。
在客厅的一片安静中,两道交错的呼吸声交汇成一道优美的曲子。
江求川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慵懒说:“谢谢贤妻。”
说完,他自己低声笑了。胸腔因笑引起的震动通过接触传导到了虞亭身上,她莫名的,也被这份情绪感染,无声的勾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