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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 第甘146章 心甘情愿

作者:语笑阑珊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7:40:01 来源:就爱谈小说

美髯大叔名叫胡不归,是望归城里一名大财主,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 他年轻时也曾有过豪情万丈大侠梦, 因此对清月与灵星儿这种潇洒的江湖侠侣, 是一见面就羡慕喜欢得很, 甚至还主动提出要讨教两招。

胡鼎鼎小声道:“我爹腰腿不好。”又埋怨,“爹, 人家是来找人的, 你就别再比划那大刀了。二十多年前, 江家山庄的三爷, 江南舒, 你还有印象吗”

胡不归不假思索:“没有。”

灵星儿:“……”

胡鼎鼎嘀咕:“我觉得也没有。”

灵星儿不解:“为何那该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前辈却答得如此爽快……可否再仔细想想”

因为这声“前辈”, 胡不归面堂越发红润得意了。胡鼎鼎在旁解释, 女侠不必怀疑,我爹他说没见过,就一定是没见过的, 否则在这么多年里, 不得将“曾与江家三爷同住一村,甚至还攀谈过几句”此等光辉事迹翻来覆去吹它个八百遍要知道当年有个花子来胡家讨饭,我爹都炫耀了整整三个月的“与丐帮八袋长老有私交”。

胡不归猜测:“会不会是换了个旁的身份”

清月想着,倒也有可能, 毕竟江南舒来此只为调养身体,自然是越少人打扰越好。于是便将云倚风所了解到的昔年旧事都细细讲了一遍, 包括江氏夫妇的模样、体态、年龄,还有那新出生的孩子。

这一说,胡不归果然就有印象了。那段时间里,的确是有这么一对夫妇曾长居此处,自称苏城人,风华气度皆不凡,却鲜少与乡民来往,至于孩子……好像是生了个孩子。

灵星儿吃惊:“亲生的”

胡不归答,说不好。

说不好,是因为那对夫妇平日里都关着门,极少出来与人聊天,冬日里厚厚的棉袄一裹,更看不出妇人身形有何变化。而胡不归那阵正年轻呢,江湖大梦做得不亦乐乎,也没什么心思去窥探这同乡古怪一家人,只在心略微纳闷,怎么一夜之间就能生出个孩子,也不见请稳婆。后来有碎嘴的妇人去打听,对方管家便推说是从外头接的稳婆,已经送走了。再过七八天,更是连宅子都落上大锁,那户人家不知搬去了何处,总之是再也没出现过。

胡不归惋惜道:“原来那竟是江三爷吗”

清月问:“就算再离群索居,总是要出来置办生活用品的吧可还能寻到柴夫、菜农与货郎之类的故人”

“这个嘛……”胡不归思索良久,一拍大腿,“有一个,你们且随我来!”

清月原以为这人就在村子里,谁知胡府的管家却连马车都备好了,众人行了半天一夜,方才从几十里外的一处村落里,找到了一名老裁缝。胡鼎鼎洋洋得意道:“我爹是觉得那些卖菜卖柴的,虽都同江家下人打过交道,可也未必听过什么,只有这裁缝,当年可是亲自给小娃娃做过衣裳的。”

灵星儿抱拳娇声:“前辈果真考虑周全。”

胡不归捋一捋自己的长须:“过奖过奖。”又问那老妇人,“牛婶啊,你可还记得这件事吗”

“记得。”老妇人刚收了胡鼎鼎一个大元宝,正高兴呢,赶紧道,“我记得那户人家,出手也阔绰极了,只让我做了十三四套棉服与被褥,就赏了个金锭子。”

“牛婶见到那小婴儿了吗”

“就看了一眼,被包得严严实实。”牛婶道,“说是刚出生,可做的衣裳都挺大,寻常娃娃半岁一岁的,也未必能穿合适,是个壮实小子。”

清月与灵星儿暗想,当年与江氏夫妇同居水乡的,只有一名丫鬟、一名管家与一名厨子,其中两人已不在人世,另一人也一早就离开江府,不知去了何处投奔亲戚,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牛婶在旁插话,道:“还有一名男子。”

清月心里一动:“是谁”

“我哪知道是谁。”牛婶在围裙上擦擦手,“一个男的,三十来岁吧,看着身材瘦小,贼眉鼠眼的,手上有一大片黑痣,那娃娃猫儿样哭得停不下来,就是他从屋里出来哄的,一抱就乖。”

清月追问:“胡前辈对此人可有印象”

胡不归摇头,完全不记得啊,还有这么一号人

“去江家问问吧。”灵星儿道。婴儿啼哭,连江夫人都哄不好,那瘦小男人却一抱就乖,显然是与孩子极熟悉的,八成就是由他从别处抱来,方才能混成如此亲近。

日暮时分,胡不归与胡鼎鼎站在村口,父子双双身背长剑,深情目送这对年轻侠侣离去,都觉得自己参与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甚是高兴,甚是高兴。

……

玉丽城里又落了一场雨。

到处都湿蒙蒙的,被晚阳一蒸腾,便如同身处一个巨大的蒸笼中,连胖貂都热得食欲减退,趴在桌上奄奄一息,不愿多动一下。云倚风挽高袖子,手中拿一把折扇摇了半天,一人一貂也丝毫不见凉快,倒是旁边的暮成雪,依旧坐得纹丝不动。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云倚风总觉得这内力至寒的杀手,挺像一块降温用的大冰坨,便不住往他跟前挪动,直至并肩挤坐在软榻上。

暮成雪:“……”

云倚风一脸云淡风轻,我就歇会儿。

暮成雪并未赶他走,只继续专心擦剑:“方才路过厨房,军医正在煎药。”

云倚风皱眉,煎药

客栈里只住了五六个人,地蜈蚣一早就去了腊木林中勘察,那生病的就只有……云门主匆匆去后厨一看,萧王殿下果真正端着一碗药汤,闭眼闭气往下灌呢。军医揣手站在一旁,用胳膊肘捣了一下,王爷,王爷!

季燕然险些被呛到,放下空碗,有些狼狈道:“你先下去吧。”

军医答应一声,临走前又小声在云倚风耳边说一句,王爷没事,只不过连日疲累加上天气湿热,有些中暑发烧。

“怎么也不告诉我。”云倚风上前,用袖子替他沾了沾额头薄汗,哭笑不得,“吃个药还要躲到这里来。”

“小毛病,睡一觉就好了,不愿让你担心。”季燕然解释,“军营那头还有一堆事,缺不得我。”

云倚风拉住他的手:“歇会儿吧,哪怕睡半个时辰也好。”

季燕然试图据理力争一番:“黄武定还在等……喂!”

云倚风直接扯住此人的天蚕腰带,将他拎上了客栈二楼,腾空飞跃那种。也对,巨型白象都能单手拖着走,还抱不动这区区一个王爷了

“告诉黄统领,让他先去忙别的事。”云倚风吩咐完守卫,关门命令,脱衣服。

季燕然叹气,伸手让他替自己宽下外袍,又道:“晚上我当真得走,就睡半个时辰,嗯”

“好。”云倚风无奈,“睡吧,我陪着你。”

一条拧干的帕子搭在额上,沁凉带走些许头昏,季燕然睡得很快,他也的确是累了。云倚风坐在踏凳上,双手抱住膝盖,像是重新回到了望星城的那个夜晚,连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茉莉味也是相同的,只是心境却大不一样。从隔着千万层纱的一丝懵懂,变成了几乎要燃尽整颗心的爱慕,看着那眉宇间的深深疲惫,云倚风有些心疼,他俯下身,轻轻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微烫的掌心。

这大梁有那么多人,一亿两千八百三十万,为何偏偏是你,要来守这整片江山的安稳。

天气越发闷热,窗外连蝉鸣声都哑了。

晚些时候,季燕然又去了大营,云倚风帮他将案几收拾整齐,恰好几名风雨门弟子也回来了,说是在更南面的偏僻山林里,找到了几名部落族人,似是与雷三有些联系。

那几人的穿着都颇有特色,手臂图腾刺青与雷三一模一样,说话口音也古怪得很,是极为少见的澶狸族人。自称在本族中,的确曾有一名男子,武功高强头脑灵活,品德却低劣,所以早早就遭到族长驱逐,后来听说加入了野马部族,不知真假。

被逐男子的面容与身形,听起来皆与雷三有八成相似。澶狸族人继续道:“若他身上真有这些刺青,那就不会出错了,我族人口不多,一共就二十余户,近些年被驱逐的,只有他一人。”

云倚风微微皱眉,雷三是野马部族的人,目前看来已是不争的事实,那玉婶与芙儿呢究竟是因为与自己关系密切,所以雷三才会处心积虑接近她们,还是……压根就是同一伙人

若为后一种可能,倒还好说,只是心里难受些罢了。可若是前一种,那现在芙儿必已身陷险境沦为人质,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先将她救出来。

风雨门弟子道:“雷三与芙儿的下落,目前还未打听到。王爷下令清空玉丽城,其余地方的百姓便以为会有一场浩劫,有许多也卷着包袱北上逃难了,所以现在整片南域都乱哄哄的,城门口日日排起长队,实在不好寻找线索。”

“也辛苦你们了。”云倚风道,“先回去休息吧,待我同王爷商议过后,再定下一步计划。”

至于玉婶,这阵子一直被安排住在临近村落中,据负责保护她的守卫说,只提过一次若王爷与门主不需要人照顾了,可否送她前往滇花城投奔女儿女婿,其余时候便都是在家做饭洗衣带孙子,再做些绣活,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再无异常,都必须要将她重新接回玉丽城中了,为了看守也好、为了保护也好。云倚风连夜出发,策马前往那处小村庄,他多留了几分心,并未率领兵马大张旗鼓,门口守卫见他后想打招呼,也被轻嘘制止。

“玉婶近日染了暑热,所以一早就睡了。”守卫压低声音。

云倚风点点头,看此时天光已经发亮,便敲门道:“婶婶。”

屋内的人并无反应,依旧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婶婶”云倚风又敲了两下,伸手推开门,“婶婶。”

他故意推得重了几分,门板“砰”一声砸在墙上,床上的人果然便被惊醒了,撑着坐起来,惊愕道:“云门主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所以来看看婶婶。”云倚风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不见开,还当婶婶是病了。”

“染了暑热,喉咙都哑了。”玉婶咳嗽两声,“快来坐吧。”

“这几天确实热。”云倚风打开折扇,不动声色道,“还想着能到婶婶这里混一碗冰翡玉蓉降火汤,在东北喝过一回,一直想到现在。”

玉婶含糊笑道:“哎。”

云倚风停下脚步。

玉婶颤巍巍掀开被子,看似想要下床,一道赤色光影却从床帐中飞蹿而出,云倚风眉目骤厉,指间折扇一转,将那红蛇堪堪打落在地,迎面紧接着又是一道寒影。玉婶手持长剑招式狠毒,双目犹如蛇瞳,那掉落在地的红色毒蛇大张着嘴,想要再度咬上云倚风的小腿,却反被一剑划成两截。

“玉婶呢!”云倚风拔剑逼问。

“云门主倒是看得清楚。”那假冒的“玉婶”见偷袭失败,便冷笑一声,看似想要说话,却猛然回旋撞破窗框,在地上顺势一滚,想像先前玉英在西北一样,遁地而逃,谁知反被云倚风一剑插到地下,险些捅了个肚腹对穿。

对方惨叫出声,鲜血汩汩涌出来,双目惊恐:“你……”

“没错,我也学会了。”云倚风蹲在他面前,伸手撕掉那易|容|面|具,“你可知遁地术是由何人所创百余年前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空空儿。”而现在大梁最技艺精湛的飞贼、空空儿不知第多少代的正统传人,正在大梁军营里,唉声叹气给杀手和貂炒着素菜。

几名守卫迅速上前,替那男子止血,另有守卫惴惴不安,在旁道:“我们确实寸步不离地守着玉婶,从未发现任何异常,这……”

男子已然昏迷,云倚风吩咐:“先将他带回去吧。”

屋宅里一切如常,没有丝毫打斗痕迹,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应当是玉婶在出门买菜、洗衣或是散心的时候,被人掉了包。至于这冒牌货的目的——究竟是想像今日这样偷袭,还是想再度混进军营,找机会暗害更多人,得等他醒过来后再细细审问。

客栈中,云倚风撑着脑袋,看着那半截凄凄凉凉的惨淡弯月,叹气。

季燕然安慰:“玉婶对他们而言并非全无价值,芙儿也是一样,所以这母女二人,应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早就该将她们送回王城。”云倚风拍拍额头,长叹,“当真是脑子不够用。”

“你事先也不知雷三有问题,别自责了。”季燕然握住他的手腕,“还有一件事,军医在替那名男子检查时,发现他手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所以十八山庄那时,混在许家煽风点火的,假扮教书匠的,在城中大肆传播流言的,理应都是此人。

身负如此“重任”,在野马部族的地位不会太低,季燕然替他倒茶:“能将他活着带回来,也算是有功于大梁,我该嘉奖你。”

“没心情。”云倚风站起来,“我还有一事想不明白。”

季燕然猜测:“雷三的目的”

云倚风点头:“嗯。”

若对方是野马部族的人,那为何要主动供认出巫师长右一事继续留着这枚棋子,让他制造出更多蛊毒,源源不绝地、将整片腊木林中的猛兽与毒蛇都变成杀人武器,给大梁制造更多更大的麻烦,不好吗

云倚风道:“除非是为了更大的好处。”

季燕然若有所思,雷三此举,所造成的后果只有两个,一是南域动乱,百姓大批北上;第二……总数七成的西南诸军,都被召集到了玉丽城中,势必会造成其余地区布控单薄。

“来人!”季燕然道,“将黄武定找来!”

云倚风有些担心:“王爷……”

“你去审问那名黑衣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撬开他的嘴。”季燕然拍拍他的脸,“辛苦。”说罢,便出了卧房,云倚风叹气,又打开那桌上那卷西南地形图。虽说南域不比西北幅员辽阔,各地驻军的距离不算远,但架不住地势实在复杂,有时地图上短短一截路,便得足足走上半月一月,若此时某地突发战乱,那处于玉丽城中的大军究竟要如何迅速支援,的确是个棘手问题,也难怪季燕然会如此担心。

他转身去了监牢,那名男子腰间缠着绷带,正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见到云倚风进来,干脆闭上了双眼,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嗤声。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云倚风问。

男子道:“你有种便杀了我。”

“我自不会杀你。”云倚风冷冷提醒,“不过你也别以为自己身负重伤,便不会遭到严刑拷打,风雨门有的是药,能在吊住你这条命的同时,让你生不如死。”

男子道:“那你便试试吧。”

在这个问题上,云门主相当配合,立刻就试了试——现如今局势危急,也实在无暇再细细审问,风雨门弟子一拥而上,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灌了一肚子不知什么药。

“啊!”

“我一个时辰后会再过来。”云倚风道,“到那时你若仍不肯说,我还有新的法子。”

男子浑身瘫软,只有气无力地怒视着他。

但很快,便连这怒视的力气都没了。

如此整整一夜,天明时,他终于松了口,用轻飘飘的声音颤道:“滇花城。”

……

云倚风匆匆前往主帅营,还未进大帐,就见一名骑兵正飞驰而来,上气不接下气滚落马背:“报!滇花城、滇花城那头,有逆贼自立为王,反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山贼二愣子,是悍匪,货真价实的悍匪,手下有一整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滇花城附近的驻军虽已前去剿灭,但对方人数不少,又擅长制作各种暗器,所以只用了不到一天一夜,就攻下了滇花城,还将那里定为王都,国号为……为……

骑兵鼓了半天勇气,方才大逆不道曰,定国号为“吞梁”。

说是国号,倒不如说是明晃晃的威胁与羞辱。云倚风看了眼季燕然,道:“据那名男子供述,野马部族多年来潜心经营,共招得兵马五万余人,地宫中只有不到五千,其余人皆隐匿在滇花城外的飞鸟山中。人数虽不多,却多以蛊养身,功夫邪门,不好对付。”

季燕然问:“凌飞与玉婶呢”

“江大哥像是一直关着禁闭,他没见过,只听过。玉婶则是在三天前,就被绑到了地宫中。”云倚风道,“滇花城局势危急,王爷只管调兵遣将,就不必再挂念玉婶了,我会想办法救她。”

季燕然点头:“对方狡诈,你也多加小心。”

云倚风又回到了关押人犯的地方,他还有许多事情要问,比如说地宫的入口。那男子奄奄一息,摇头道:“地宫是依上古阵法而建,现如今我既失踪,那他们定然已封死那扇门,永远不可能再找到了。”

地蜈蚣在旁插话:“你只知道那一扇门”

“是。”男子道,“地宫中的掌事者,共有十三人,每人进出都只能走属于自己的一扇门。”

可谓再谨慎不过了。

另一头,季燕然正在紧急调拨大军,由黄武定亲自率领,北上平叛。这支军队中的绝大多数士兵,祖辈皆居于西南,因此对地形与天气都相当熟悉,连夜便整装完成,浩浩荡荡出发了。

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寂静的夜晚,军营里乱哄哄的,火把在山道上蜿蜒成巨龙,映亮整片天穹。季燕然站在高处,夜幕中飞着的,也不知是雨丝还是细雾,让天地万物都变得朦胧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声,云倚风抱住他,将脸贴上后背,闷闷道:“王爷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嗯。”季燕然回神,“想出来吹吹风。”

云倚风道:“腊木林中有数百头疯象,就算我们那时猜到对方有诈,王爷一样需要调兵来此。”

“但至少能更谨慎一些。”季燕然头疼,“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

“多说无用,站在这里一样无用。”云倚风拉住他的手腕,“走,跟我回去。”

季燕然反手一握,将人拉到自己怀中抱紧,淡淡的茉莉清香自雪白衣袖中散出,是这浑浑噩噩的时刻中,难得一清爽。他哑声道:“我累了。”

“我知道。”云倚风拍拍他的脊背,哄道,“睡一觉就好了。”

季燕然应一声:“嗯。”

见他嘴里只说,却站着不动,云倚风试探:“不如我背王爷回去”

季燕然顿了一顿,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飞霜蛟踏着一路银白而来,稳稳接住两人,跑向了大营的方向。

……

往后数日,腊木林中都是风平浪静,无论是滇花城的战事,还是蛛儿、长右与那名冒充玉婶刺杀云倚风,名叫乌力男子的被缚,似乎都没有对鹧鸪、玉英与谢含烟造成任何影响。地蜈蚣日日抱着一堆工具,在林地中四处推算寻找入口,暮成雪则是面无表情、寸步不离跟着这飞贼,以防他被人给杀了。

幽深地下,玉英道:“那地蜈蚣像是有些本事的,若一直这么下去,只怕迟早会被他找到入口。”

“地宫入口会随着阵法,时时变化,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一时片刻也破不了古阵,你不必担心。”谢含烟道,“不过留给那位萧王殿下的时间,倒是的确不多了。”

“是。”玉英附和,“你我先前的推测果真没错,看季燕然这番调兵遣将,全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哪里能及当年大将军半分。”

“只是个吹嘘出来的纨绔子弟罢了。”谢含烟坐在高处,“凌飞这两日怎么样”

“照旧不肯说话,只日日摆弄着手中那块玉石。”玉英试探,“姐姐怕是要再劝劝。”

“不争气的东西。”谢含烟半闭着眼睛,含恨道,“当年他若肯早点动手,杀了李璟,杀了季燕然,这李家的天下早就乱了,哪里还用你我费心筹谋。”

玉英也惋惜:“早知他既当不成武林盟主,也杀不了李家人,还不如早点接回来,由姐姐亲自养着,省得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白白浪费一身功夫。”

……

这天下午,大营里的伙夫煮好一碗药茶,端给了季燕然,赔笑道:“王爷,吃点东西吧,降暑气的。”

季燕然头昏脑涨,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玩意,食欲全无:“先放着。”

伙夫灵机一动:“云门主亲自煮的。”

季燕然闻言,果然放下手中战报,接过来一饮而尽。其味酸苦,还混着药渣,的确像是某人手笔。

伙夫笑容满面。

季燕然摇头:“告诉云儿,让他以后别再忙活了,下去吧。”

伙夫答应一声,刚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抬头见季燕然脸色发白,便赶忙问:“王爷可是身体不舒服”

季燕然摆摆手,想撑着站起来,却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眼前景象也左右摇晃起来。

“王爷!王爷!”伙夫魂都快吓没了,赶紧扶住他,扯起嗓子喊人。军医与云倚风匆匆赶来,伙夫哭丧着脸,哆哆嗦嗦道:“我这……这就哄王爷喝了一碗药茶,结果便这样了,我……”

“什么药茶”云倚风坐在床边,一边替季燕然试脉一边问。

“就是普通的清火茶,煮了十几大桶,人人都要喝的。”伙夫道,“王爷不肯喝,我便哄骗说是云门主亲手煮的,我……我当真没别的意思啊。”

“我知道,吴叔先别紧张,王爷并非中毒。”云倚风道,“应该是中暑。”

伙夫这才松了口气,连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军医替季燕然看过,却面色一惊,道:“云门主,王爷他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云倚风追问。

军医道:“染了瘟疫。”

云倚风瞳孔陡然紧缩。

而与此同时,在外头的大营里,也陆续有兵士出现了相同症状,都是头晕无力,腹痛呕吐。湿热之地,本就为瘟疫高发区,往往一病就是一大片。数名军医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都脚不沾地地忙碌起来,在军中架起大锅煮药,云倚风则是与几名副将一道,将感染疫情的兵士分批安置到了玉丽城中。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爆发瘟疫呢。”刘军医擦了把汗,担忧道,“饮食已经够小心干净了,防病的药汤更是日日按时发给大军,这玉丽城中也没外人出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病源”

张军医猜测:“会不会是鬼刺动的手脚,在水中下了毒”

“流朱河是先过玉丽城,再入腊木林,河面宽广,河水又湍急汹涌,想下毒并不容易。说是老鼠或是虫蚁,可能性倒还更大一些。”云倚风问,“这病容易医治吗”

“不好说。”李军医愁眉不展,“先前从未见过,没有现成的方子可用啊。”

“我已派人北上,去接名医梅前辈了。”云倚风道,“诸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还请务必想个办法,至少得先将疫情控制住,万不能流向西南别处。”

众军医领命:“是!”

一直忙到大半夜,云倚风方才回到玉丽城中,守卫小声禀道:“王爷下午醒了一回,服药之后就又睡了,看着精神不大好,也没吃什么东西。”

屋门“吱呀”,季燕然也没被惊醒,只继续昏昏沉沉睡着。云倚风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看着那病仄仄的睡容,心里一阵疼。怕就是前阵子太累了,总不肯好好休息,才会染上这凶险疫情。

季燕然睁开眼睛:“云儿。”

“睡吧。”云倚风拍拍他的手,“外头有我呢,别担心。”

季燕然撑着坐起来,粗重喘息着,嗓音干裂:“让大军撤回来。”

云倚风一愣:“什么”

“让大军……咳咳!”季燕然还想说话,却又猛烈地咳嗽起来,云倚风赶紧拿过床下铜盆,拍着他的脊背,“先别急,顺顺气。”

季燕然腹内绞痛,将先前吃下的稀粥吐了个一干二净,头昏脑涨漱完口,却见云倚风正蹲在地上,仔细看着自己方才呕出来的那些秽物,于是皱眉:“云儿,去叫副将来。”

云倚风抬起头,喃喃道:“我明白了。”

“是。”季燕然单手撑着床,眼底布满血丝,“我们怕是上当了。”

前阵子自己总是头晕,八成就是感染瘟疫后的症状,只是拖到此时才发作而已。若的确如此,那月前浩荡出发、一路北上前往滇花城的大军……沿途要经过多少村镇城池,光是想一想便胆寒心惊。

“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云倚风扶着他躺好,“王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季燕然嘴唇苍白,将虎符退下塞进他掌心,忍着剧痛与晕眩道:“让西南大军撤回,或是原地驻守,将我的虎符送往汉阳城,交由统领周炯,命他从云泽城与中原调拨新的人马,尽快支援滇花城。”

“我懂。”云倚风点头,“我这就去。”

他招来守卫,命他仔细照料季燕然,自己则是端起铜盆招来军医,道:“这是王爷方才吐出来的东西,里头有一部分,与野象袭来时,那象鼻中喷洒出的黄色粘液相同,估摸就是此次疫情的来源了。”

众人这才恍然,赶忙道:“云门主放心,我们正在查阅古医书,会尽快配出方子。”

安排好军医,云倚风又转身去了监牢,将乌力从床上揪起来,怒火万丈道:“说!”

“说什么”乌力被牵动伤口,疼得满头冷汗,眼底却渗出阴森的笑来,“怎么,疫情终于爆发了”

“怪不得,”云倚风看着他,“怪不得雷三会主动供出长右,提前让我们知道巨象一事。”

那数百头巨象、或者是更多疯兽,就算当真横冲直撞进了玉丽城,大梁也顶多只损失一座城池,损失万余名百姓。可若季燕然事先知情,必然会从别处调军,到那时,鹧鸪再放出携带疫情的疯象,遭殃的便是数万军队。

“野马部族的主力部队,皆隐于滇花城外,地宫中根本就没几个人,王爷断不可能调来大军,所以你们只能用疯象。”云倚风咬牙,“剿灭象群之后,雷三再突然叛乱,只为引诱军队北上,好沿途散播疫情。万千百姓何辜,你们当真罪该万死!”

“怪只怪那位鼎鼎有名的萧王殿下,竟如此好骗,什么战无不胜,呸。”乌力道,“你可知当年的卢大将军,是何等谋略过人那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战神,李家的儿子,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王爷只想守住天下安宁,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战神。”云倚风扯住他的衣领,“那疫情是鬼刺弄出来的吧解药是什么”

“无药可解,等死吧。”乌力轻飘飘呸了一句,又猛然往前一凑,几乎与云倚风抵住额头,“若非卢将军,我早就死了,当年西南动乱,我被迫去给贵族当奴隶,吃过的苦,你怕是想都想不到,还会怕区区风雨门的酷刑本来在将大军诱往滇花城后,我就该死了,可我不想死,我想等到疫情爆发后再死。”他说着话,嘴里便涌出一股血来,艰难道,“李家人,都……都该死。”

云倚风单手捏开他的下巴,乌力却已经咽气身亡,守卫检查过后,禀道:“牙里藏有毒囊。”

“去叫几位副将,就说我有要事。”云倚风摇头,转身大步出了监牢。

玉丽城中|共有副统领数十人,病倒了几个,现在还剩四人。听云倚风说完疯象一事后,自是个个吃惊万分,若黄武定带出去的大军当真携有疫情,那……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王爷的意思,无论大军有没有疫情,都要让他们迅速撤回,或是就近找一处驻地待命,万不能再继续北上。”云倚风道,“至于滇花城的战事,便交由汉阳城周统领,从中原与云梦城调兵支援。”

一旁的李副将提醒:“但调拨中原兵马,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出了乱子……我们能否先见见王爷”

“王爷病得凶险,一直昏沉沉的。”云倚风道,“所以我才会找诸位来商议对策。”

“若确定疫情是由疯象所致,那大军的确不宜继续北上。”李副将道,“从中原调兵是唯一的办法,只是我们也不知滇花城中究竟藏有多少兵力,若中原驻地再因此折了兵,那……王爷怕是要担重责。”

“我明白。”云倚风道,“此事王爷也说唯有从中原调兵,我请各位深夜来此,只是想看看,是否还能有别的办法,若大家都同意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那这份责任,王爷担下便是。还有,现如今正是军心不稳时,虽说腊木林中应该没剩几个人,对方不至于出兵突袭,但诸位还是得多留几分心,万不能让贼人钻了空子。”

副将齐声应下,各自去忙了。

云倚风亲笔写下一封书信,招来风雨门弟子,命他拿着虎符,火速去汉阳城找统领周炯。

弟子不解:“为何有两枚虎符”

“先给他小的那枚,能坑蒙过去最好。”云倚风道,“要是那周炯心细如发,觉察出不对,再拿大的给他,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怕沿途遇到歹人,所以事先弄了个假的,结果不小心拿混了。”

弟子领命离去。暮成雪正靠在屋梁上,手指掻着雪貂:“你怕万一战事生变,怕从中原调军这一步是个昏招,便想弄个假虎符,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若周炯收了假虎符,那一切便都与王爷无关了。”云倚风慢慢整理笔墨,“可若实在骗不过他,这责任也只能丢给王爷,总不能丢下滇花城不管。”

暮成雪翻身落在地上:“他当初送你扳指,可不是为了今日。”

“知道。”云倚风抱过胖貂:“所以我才更加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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