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有个胡人推开一扇暗门,笑盈盈地问,“小郎君有何吩咐”
晚云瞧那门倒是别致。
若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幅字画。可惜胡人反手就门关上了,未及看清里头的格局。
她呈过折扇,道“这红结不妥,要是没这个结我就要了。”
胡商操着一口纯正的官话,道“这个好办,小郎君不喜,我把红结解了就是。”
“那红结的价钱还算不算”
胡商面露尴尬“小郎君这问题问的,小店买进折扇时,就买了这红结,若不算价钱,不就亏了么”
“一点也不亏。”晚云道,“定亲过礼至少等上巳后,现在没人买月书红绳,足下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卖给我,小赚一笔。趁着胡商还走动,贵店赶紧再买进一品,一点不妨碍敲月老的竹杠。”
胡商哭笑不得“我们很尊敬月老,不敲他老人家的竹杠。”
“那就是了,”晚云点头笑道,“这红结也值不了几个钱,做工粗糙,若不是看中这片绿松石做的月亮,我才不买呢。”
“小郎君看起来是个行家,开个价吧。”
晚云掂量了掂量,主要是掂量口袋里的钱,道“一百文。”
胡商笑着摇头,重新将折扇放回扇架“小郎君请吧,在下还忙,不能跟你胡闹了。”
唉,果然不行。
晚云来凉州本来就匆忙,身上没带几个钱,方庆又是抠门性子,不好问他要,只得遗憾走开。
张玲珑替她抱不平“他不卖,我等还不稀罕买。”
晚云笑了笑“在商言商,别人不愿意,自不好强求。”
不料,没走几步,那胡商却突然从暗室里出来。
“小郎君留步。”他说,“我家主人说,小郎君和这扇子有缘,就送给小郎君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晚云不由愕然。
她和扇子怎么就有缘了,他家主人又是谁
不待她问出声,只见那暗室里又伸出个脑袋。
那是个中原打扮的年轻男子,带折上巾。可眼眸浅灰,却是个西域人。
“主人是我。”他笑了笑。
分明是个跟晚云差不多大的少年。
张玲珑也露出惊讶之色“你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竟然是这铺子的主人”
少年不以为然,对张玲珑眨眨眼“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安国人打从娘胎落地就出门做生意。”
张玲珑皱皱鼻子“我才不信,你莫不是在诓人。”
少年不多言,穿好长靴,走过来,拿起架上的折扇,问晚云“你喜欢这个”
晚云道“正是。”
“买来做甚”
“送给我师兄,他生辰到了,又是弱冠。”
“嗯就送这个”
晚云更是狐疑“有何不妥”
“寒碜了些。”少年说罢,却在另一边架子上挑了个楠木盒子,将折扇端端正正地摆在里头,又扯了些绸布将四周填充,“至少得这样吧。”
晚云扬了扬眉毛。
“我可没钱买盒子。”她说。
“送你。”少年仍旧笑嘻嘻,露出一口白牙,“今日冬至,街上热闹,二位带我去玩,就算买资。”
这算是什么道理
晚云看着少年,直觉此人若不是傻子,便是个非奸即盗的坏人。正当她想扭头就走,却听少年又笑了一声。
“怎么,”他缓缓道,“二位不敢么”
半个时辰后,三人端坐在了百子楼里。
晚云觉得这少年诡异得很,本不想理会他。可架不住张玲珑中了他的激将法,一口答应了。
“不过带他去玩罢了,你可得了那盒子和扇子,给你师兄的礼物也就有了着落。”张玲珑大咧咧道,“这凉州城,到处是认识我父亲的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害我们。”
她执意要带,晚云只好也跟着。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张玲珑和少年到处看得起劲,而晚云仿佛才是那个跟着他们出来玩的。
“阿晚,你别吃醋,”张玲珑凑过来小声对她说,“我心里头喜欢的还是你。”
晚云礼节性地干笑两声。
少年叫姚火生,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嘻嘻对张玲珑道“我何处比不上他你还是喜欢我好了,我做买卖的,不差钱。”
“那你就有所不知。”张玲珑昂着头,“阿晚家是仁济堂的,比你们那铺子不知道大多少。”
听到仁济堂三个字,姚火生的眉头动了一下。
“哦仁济堂的大铺子啊”他用夸张的语气重复,阿晚不耐烦地撇过头去。
里头演了一出目连救母。她向来不耐烦戏子咿咿呀呀地唱,三句话能讲完的故事,硬是演了半个时辰,要人命。
几个戏子连翻跟头,引得台上连连叫好,玲珑高兴地晃她,企图带动她不太高昂的兴致。这着实让她为难,像她那样叫好,她是做不到的。况且她也没觉得有多精彩。
她笑笑,尽力缓解尴尬,转身跟卖货郎买了包瓜子,塞给张玲珑,打发她花不完的精力。
头一回看戏看的如此难受,火生却似乎很得趣,跟着人群叫好,还是不是吹口哨。久而久之,玲珑不再念着阿晚,而随着火生一块儿疯。
阿晚如释重负。偶尔火生投了一个眼神,冲她咧嘴一笑,像是说“不用谢”。这人兴许就是嘴欠了点儿,心地兴许不坏。
临到分别,玲珑喃喃道,“你要回来看我,否则我就去洛阳扰的你不得安宁。”
她微微叹息,劝道“玲珑莫任性。以后,即便是喜欢的男子,也不能说抱就抱。你是女子,会吃亏的。”
“那你一定没喜欢过别人。”玲珑低声道“喜欢一个人,忍不住跟他亲近,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是再寻常不过了。你说洛阳有喜欢的人,是假的吧”
晚云闻言微怔,强作镇定笑道,“人和人不同,你还小,有些事长大就知道了。”
“你莫诓我。”玲珑一语道破“你就是不喜欢我”
“玲珑”
“玲珑”火生突然拍拍玲珑,向前一指,“你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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