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象”
直到被筵青面无表情的反问, 阴邪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 它竟然把话说出了声。
好在室内一片嘈杂,这声音也就没那么明显。勉强定了定神,妖兽们急匆匆的脚步间,它站直身子,竟是和道家大师一样, 向对面做了个揖。
“贫道突然现身, 实在是叨扰诸位了。这次过来,只是想找一个东西。”
它言语间十分有理,礼数周全, 一时竟叫人挑不出毛病。那双眼睛也从筵青身上收回, 异常规矩的望向脚尖。
只是, 和他话语间的意思成反比, 这哀鸿遍野的现场,以及已经被贴上符箓的无数伤员, 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背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妖兽们匆匆赶到,听闻此言,顿时敢怒不敢言的望向前方。
“你放屁。”黑熊精甚至在小声的骂, 只是整只熊都藏在大部队后方,只闻其声、不见其熊, 显得有些怂。
不过这时, 没谁觉得它怂。以筵青为首, 众妖藏在他身后的阴影中, 隐隐形成一个三角形。
它们怒归怒矣, 望去的眼神中,却隐隐带了惊诧。眼前阴邪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在心知小弟都被抓起来之后,独自一人深入虎穴;还使了个阵法,把它们耍得团团转。
而这身穿道服的家伙,显然有这样的资本。
妖兽们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凝练的躯体。身为邪祟,本该于世间不容;它却给自己造了副身子,不仅如此,还学会了符箓阵法,用这些人类对付阴邪的法子,反过来对付妖兽
这是怎样一种能力
“你说什么象”妖兽们惊恐的目光间,肖宸镇定自若的站在筵青身旁,满脸好奇。妖兽们没有察觉到,肖宸却是第一时间直面邪祟,自然也发现了对面阴邪的可疑之处。
他俩冲到房间前,这条黑影还尤其的不可一世;对伤员下手不说,听到动静还不打算逃跑,想要正面和两人打一架。
结果一见到筵青,立马乖得像鹌鹑。符也不贴了,架也不打了,站得笔直,就和碰到教导主任的小学生一样
“就是,像。”阴邪面不改色,站在原地转移话题“这位先生,真像我以前的一位故人。”
筵青皱起眉。他出生没到两个月,连自己的物种都不知道,又哪有时间和这位黑影碰面
肖宸也是这样想的。阴邪果然只是胡诌一句,趁着眼前两人陷入沉思,赶紧足尖点地,不动声色的往后蹭。
可惜动静太大,瞬间就被肖宸发现了“别想着逃跑。你,就是罪魁祸首”
众妖之间唯一一位人类,就和群星中的月亮一样显眼。阴邪早就注意到了他,不过比起筵青,肖宸的气息可要内敛多了。
以至于,阴邪竟一时间没看出他的深浅。发现质问自己的是一名人类,它浅浅一笑,神色却无法克制的染上蔑意“这位,也是修道之人吧。怎么,身为一个人类,你为何自降身份,和区区一群妖兽厮混在一起”
这话立马就有妖不爱听了“你什么意思啊”
群情激奋又不敢正面开撕,一时间,场内满是妖兽们细碎的叽喳声。肖宸却没回话,还在若有所思。
初见时没发现,多说了两句,他才意识到眼前阴邪说话文绉绉的,道袍也和现代的制式略有差别。乍一看,一点儿也不像现代的鬼,反而像从古时墓里钻出来的
“就是你教会了它们术法”没把自己当妖看,根本没被阴邪的轻蔑影响,筵青面不改色,还在最前端质问。
听他这么说,阴邪却明显的一愣“为什么这么说哦,对,是我教的。”
它缓缓笑开。方才的愣神,却被肖宸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对面僵硬的反应,明显说的是假话。这么说,背后就还有共谋者。
只是不知,这群阴邪的目的是什么,又究竟藏了多少人员
“没想到此次前来,能碰到先生这样的大妖。是我唐突了,抱歉。”阴邪还在客气,说话间又小心翼翼的向筵青作揖,让人联想到逢场作戏的酒桌高手。
可惜它才暗讽过肖宸,筵青根本不吃他这套“不用道歉。”
阴邪眉眼刚舒展开,就听筵青又冷冷补充了一句“也不用走。”
阴邪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缓缓咧开嘴。和刚才的人模人样不同,它的嘴根无尽咧大,几乎拉到了耳朵根“这么说,先生还是不原谅我了。”
肖宸皱起眉。他还未来得及回话,忽闻对面人袖袍烈烈,声音接近嘶吼“那我就只有逾矩了”
“啪”
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它道袍飞扬,掌心一拍。霎时间,身后的伤员们像是得到了信号。众妖目眦欲裂间,伤员们脊背一挺,竟瞬间从病床上起身;而后就像被人操纵的木偶般,猛的向妖兽们这方奔来
“这是什么邪门招数”就连见多识广的陆龟也陷入震惊。昔日的亲朋好友被人亵渎,明明还未死去,受伤的躯体却被利用。
那些符箓还像长在额头上一般,黏得死死的,撕也撕不下来。不想挨打,也无法还击,陆龟一时无法,干脆整只缩进了龟壳中,岿然不动。
它还有个能藏的地方,其他妖兽可就惨了。在房间里东躲西闪,还是第一次这样憋屈,它们眼神狠厉,都恨煞了那只“仙风道骨”的阴邪。
“哈哈哈。”见一切如自己所想般发展,阴邪不由展颜大笑。带了几分得意,它望向筵青“怎么样都说了,我只是来找一个东西;既没成功,先生还是放过我吧。”
说是“放过”,作为进攻的那方,它的所作所为却毫无说服力。阴邪得意的眼神中,筵青手指一动,捏得咔咔响。
和其他妖兽不同,它在这儿没有半位亲朋好友,该下手时也毫不顾忌。正打算直接上前,却被肖宸一拦“等一下。你说你要找东西究竟是在找什么”
后半句,却是对着阴邪问的。不知大难临头时被肖宸救了一命,更不知对面人有多危险,还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阴邪面露得意“我要是说了,先生可愿意告诉我”
“有屁快放”就连黄鹂鸟都看不下去了,一篇躲避昔日好友的追击,一边遥遥尖叫道。
肖宸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还以为他是在认同自己,阴邪嘴又拉长了些,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说出来,您可别惊讶。近日有人放话,鲛人泪重新现世。既然鲛人泪大量出现,鲛人遗孤,肯定也在这世间。按罗盘测算,就在西南方位。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处妖族聚居地它,是不是在楼内”
肖宸“”
阴邪说得肯定,似乎对自己的测算结果颇为自信;把推理过程说得这么仔细,只是为了肯定与掌声。一时间,肖宸都没忍心打击它“然后呢人类都是为鲛人泪而战,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说话间,他倒是又想起来些事。前不久的拍卖会上,同样是一群会术法的阴邪鬼鬼祟祟潜入了徐家,同样也是为了鲛人泪
这么说,迷你鲛人还真被盯上了
幸好这次出门前,还留了怪隼在屋里看家肖宸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对面阴邪大笑三声。
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它也不急着逃跑了,竟一五一十回答起肖宸的疑问“你们人类,真是目光短浅如果拿到鲛人,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眼泪到时候想做什么,都简单得很”
见肖宸眼神逐渐复杂,阴邪还没意识到不对;一边解释宏图霸业,一边还在嘲讽“你连鲛人的尾巴都没见过吧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和这群小妖混在一起”
“当然,除了您。”见筵青皱眉,阴邪赶紧补充“您不是小妖。”
马屁拍在蹄子上。想起自家后院里那尾鲛人,肖宸心情复杂;越看阴邪,越觉得它面目可憎“你想得倒挺美。”
阴邪正欲大笑,眼前却突然一亮。肖宸手一扬,已经举起了符箓,掌心发出道道金光“觊觎别人家的崽,可是要遭天谴的。”
“你在说什么”阴邪还在冷笑“莫非,要用你手上那东西攻击我不成告诉你,在你接近我之前,我就能引爆这些小妖额头上的符箓,让它们化作一滩血水”
“噢,是吗”话音未落,眼前却骤然一亮。阴邪大惊间,面前符箓渐近,几乎贴到它脸上
更可怕的是,在这道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和从前哪次都不同,它竟全然动弹不得
怪不得肖宸敢直接上前,这么强大的压制力,阴邪能做出破坏性的举动就怪了。还是第一次迎面碰上这样强大的灵气,它大惊失色,终于正面把目光投向肖宸“你究竟是谁”
这一看,胸中更是一跳。比四象之一更甚,面前青年明明是个人,却有一股十分强横的力量
莫非这气息是两仪二圣
无与伦比的震撼间,阴邪动弹不得,已经被肖宸压制住。单手在它额间贴好符箓,肖宸侧耳,听房间内的动静渐小。
身后,伤员们重新寻回身体的主导权,正和亲朋好友面面相觑。踩在阴邪腿上,青年露出一个微笑“现在你可以解释了。究竟想找鲛人做什么身为监护人,也许我能代它拒绝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