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天下 11，大年三十（一）

见沐春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王铁叫过两个小家丁，让他们送沐春回家。

沐春透露的消息，让王铁盘腿坐在炕上消化了半天，更是感到这大明还真的不好混。

现在是崇祯七年。转眼就是崇祯八年了，还有九年多满洲铁骑会彻底占领这片土地，到那时大概自己已经娶妻生子了，逃亡海外？低头剪下长发梳辫子？奴才一付，双膝一跪叫声爷？

王铁茫然了。

“唉，先顾眼前吧！”

镖局的事，王铁很纠结，走镖自己没有什么优势，他清楚王家庄的战力很弱，也就是年轻人有股热血罢了。

山东、山西、河南乃至西北一带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匪盗遍地，民不聊生，倒是走镖的好时光，从事这个行业也算是大有作为了，可要经营一个成功的镖局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绿林、官府、官军、乃至土匪、义军都要有三分薄面，交际要广泛，王家庄没有这种人才。

还有要在江湖上有名声，能打、能战、能吃苦也算，有强大的后台也行。

正阳镖局就是个小虾米，要发展也难。

时局动荡，最好的生意是走富人镖，一趟管上几趟粮镖，可正阳镖局没有这方面的关系，没有高端战力，没有好的声誉，富人也不会相信你。

可王家庄这上千口人的营生怎么办？

他倒是知道什么肥皂、玻璃等先进的技术，可自己敢拿出来吗？

别说正阳镖局这点残余战力了，就是带上整个王家庄也保不住一个会生蛋的技术。

转眼天就黑了，他已经思考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

“少爷，吃饭了！”屋外王四在喊。

“端进来！”王铁不想到厨房里蹲着吃，就喊王四把饭菜端进来。

这两个小家丁也不会做什么菜，就是把腊肉和白菜放到一起熬，再就是白米饭。

不过今天菜里加了豆腐，让他感到很欣喜，倒了点老干妈里面的辣椒油，蘸了一点放到嘴里：“嗯，不错！”总算有了另外一种风味了。

“哪买的豆腐？”王铁感到很奇怪，这两个小家丁今天基本上就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赵大爷家进城买的年货，路过咱们家，我截留了两块，给了钱的。”王四见他脸色很好，兴奋的表功道。

王铁就着豆腐吃了两碗饭，感到饱了，才放下筷子。

天已经黑了下来，让王五关好大门，自己插上卧室的门销，进了加油站。

加油站里也黑了，他发动自己的皮卡，打开车灯，让亮光能看清加油站。

他这回没有了前次的镇静了，他发现两辆长十几米的大货车突现在加油站里。

围着货车转了几道，没有发现异常，顺着驾驶室旁的梯子上了货箱。

车灯太低照不到货箱里，他用打火机照亮一看，是大豆，一麻袋一麻袋的黄豆。

这可是好东西，两车估计得有几十吨，卖也能值不少银子。

王铁兴奋了，大明最缺的就是粮食了，有了粮食心中就不慌了。

没说的，撸起袖子干！

一麻袋黄豆两百斤，王铁没办法只好连拖带推干了一夜，总算把一辆货车卸完了，说卸车倒不如说胡乱丢下车，货车两边堆起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一地。

看着还有一车，他泄气的回到了卧室，倒头就睡了，太累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晚上吃过晚饭，他一狠心又进了加油站，有粮食车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否则要是再来什么马车轮子之类的，那可没什么用。

进了加油站，他发现自己卸完的大货车没有了，原来的位置上又是一辆农用车，车上装满了化肥，另外的一辆大货车则还在。

这一晚王铁真是拼了命，加油站里一片狼藉，化肥、黄豆到处都是，堆满了加油机两旁，他是推下车就算完事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黄豆麻袋太重了。

等到回到卧室，天又亮了，他已经虚脱了，倒在床上就睡了。

“铛铛！铛铛铛！”王铁被一阵敲门声震醒，门外王五在喊“少爷，起床了！起床了！”

“鬼叫什么，滚！”累了两夜了，王铁实在是太困了，浑身酸痛，搅了他的好梦，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少爷，是小月姑娘来了！”王五门外小心的说道。

“小月，啊，等我一下！”王铁脑子马上清醒了，赶紧起来，想到莫不是二婶家里出事了。

胡乱套上一件长衫，赶紧推开房门，见王五低着头等着他。

快步走到前院，见小月正站在院子当中。

“哥！”见到王铁，小月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看到堂妹没有急切的样子，王铁放下心来，语气很平缓的问道:“小月，有事？”

“哥，今天晚上是年三十，走我们回家吃饭！”小月很显然跟王铁很亲热，拉起王铁的胳膊就往外拽。

“啊，三十了？”忙了几天的王铁没有了时间概念，听到今天就是三十了，感到很吃惊。

“是啊，家里我娘做了很多好吃的，快走！”仿佛再不回家好东西就被几个弟弟妹妹吃完了似的，小月很着急。

“行，等我一下。“王铁脸没洗，头没理的，回卧室整理了一下，又想到到婶子家过年空手也不好，就跳进加油站，在小超市里拿了几合蛋黄派，三下五除二拆除包装，用一块干净麻布包了起来，算是个过年礼物吧。

和小月到二婶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包括三婶一家在内都在等着他们。

“快进来，猴崽子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见王铁和小月来了，二婶赶紧招呼。

王铁把手里的糕点递给二婶，看着桌子上的几盘饺子，一盆白菜炖肉，笑着说：“好吃不过饺子，我先尝尝！”

见王铁丝毫没有一点见外，二婶三婶连忙招呼小孩赶快吃。

不过王铁也就吃了两个饺子，又很随意的夹几筷子白菜，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很显然，桌子上的饭菜是不够的，从小月慢吞吞吃饺子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更别说二婶三婶了。

“大哥哥，饺子里有肉，香！”小兰子吃得很香，满足的小脸露出笑容。

“嗯，好吃就多吃几个。”

在大人故意谦让的前提下，几个孩子吃得很饱，很快就吃不下去了，见盘子里还有五六个饺子，王铁给二婶三婶各夹了一个，剩下的都倒给了小月：“都十三了，还这么瘦，多吃点！”

“哥，你没吃几个，你吃！”

王铁没理小月，转头对三婶说：“三婶娘家里送粮没有？”

“送，送了，送了一斗多。”二婶目光躲闪着说。

“唉，太少了，一斗粮七八口人喝稀饭能喝几天？改天送一石吧，都是亲人！”

“铁子，这段时间你变化不小啊，好！想开了就好，别想什么下考场了，哪有那么容易，你看冯先生，考了二十几年还不是童生？”二婶眼见王铁一改往日颓废，想巩固巩固现在状态的王铁，这个王家太需要一个顶梁柱了，现在的王铁她太喜欢了。

“冯先生？”王铁想起来了，冯先生应该是村私塾的先生，是个四十几岁的老童生，算起来还是王铁的启蒙先生。

这时忽然门外有敲门声，小月赶紧说：“我去看看。”

不一会，小月慌张的进来说：“哥，沐镖师在门外说冯先生上吊了，村里有人正在抢救。”

“什么，大年三十上吊？”王铁心想在可真是赶巧，刚说到冯先生，他就上吊自杀？

“二婶、三婶，我得去看看。”说完出了房门，跟着小月来到大门外。

天气很冷，还刮着小风，沐春双手双脚不停的忙活，见王铁出来了，赶紧迎上来说：“冯先生刚自杀就被家人发现，估计没有什么太大的事了，可家无存粮，一家人正在抱头痛哭呢。你是他的学生，去看看吧！”

王铁没有立即答应，想了一下，再看看寒冬里的王家庄，心有所想的问道：“村里断粮的不止冯先生一家吧？”

“大概有十几家，东借西挪的今天会有口稀饭，明后天就难了！”沐春脸色很难看，语气也是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