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当爹那些年 薛崧（14）

苏州文风兴盛, 十大书院苏州一地占去其三，科举每回放榜最出风头的往往也是苏州籍学子。作为学子圣地，这些书院平日虽然不能随意出入，也常有外地来客到山门外观光瞻仰。

当然, 对于薛蟠来说, 文庙、书院这类地方是绝不可能主动去的, 不仅如此, 还有些可惜来了苏州府却没法去秦楼楚馆温柔乡见识一番。

不过想想若要去就得偷摸着去，且不说可行性, 一个人上青楼也没甚意思, 等回去金陵也没人听他吹嘘往日的狐朋狗友全被亲爹拆散了，还得少说挨一顿打，忒不划算, 才罢了。

薛蟠这一念头才出现就让他自己给掐灭了。只可惜乔喻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定会觉得欣慰无比强掰了几个月，总算让脑子落脚后跟十米远的薛大傻子学会了点权衡利弊，不容易。

这日天才放晴, 到了苏州后一直被迫闷在家里的薛蟠果然坐不住了，歪缠了乔喻半日，终于得到准许出门。

乔喻有事要办，便吩咐了苏州分号的二管事领了兄妹二人去玩。并在薛蟠的强烈要求下去了据称是最适合吃喝游乐的阊门外十里街。

自阊门外至虎丘一带最是繁华富贵之地，即便是前日一场大雨连下三日，也只带走了空气中的浊气，刚刚天晴这里便再次热闹起来, 与往日一般无二。

一路走来，薛蟠看什么都稀奇，得亏还记得带了妹妹出来, 又有二管事紧紧地跟着，才没撒手不见人影。

这一片地方若是要仔仔细细地玩，恐怕得好几日才行。薛蟠好奇心重，除了那些卖新奇玩意的铺子，还爱钻街巷里弄，那里头都是些茶馆酒铺，家家搭了小戏台子，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咿咿呀呀地唱些苏州当地的曲子。

瞧见这样的地方薛蟠哪里舍得走，即便听不太懂唱的是什么，光是美人粉面含春十指纤纤勾指弹弦就已经让他心驰神往。

张实得了风寒没跟出来，也就没人拦得住他。薛蟠硬生生坐了三家茶馆，茶水灌了个肚饱，眼看到了午膳的时间才被心力交瘁满头白汗的二管家拉走。

早先说过这一片十分繁华，以薛家在金钱一道上的敏锐嗅觉，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好地方。光阊门近边的这条街上就有两个铺子，都赚钱得很。

在薛蟠一头扎进巷子里出不来的时候，眼见着劝不回了，二管家赶忙将宝钗送到了自家铺子里歇着，生怕慢一步让自家姑娘看到了不该看的，那他就真的只能去老爷跟前以死谢罪了。

宝钗倒不介意跟薛蟠分开，她精力并不旺盛，逛了半个上午早就觉着累了，能去休息再好不过，只担心哥哥回去又要挨板子

跟她想法一样的还有倒霉催的二管事，原以为这是个在小主子们跟前混个脸熟的好机会，现在不这么想了，待老爷忙完回家，大爷要不要挨打不好说，他这个领大爷去那地方的“罪魁祸首”是逃不掉的。

二管事深感前途无望，心情沉重，面上却不敢带出分毫。

自家首饰铺里，宝钗正在翻看纹饰图册，手边摆着新鲜热乎的点心对面点心铺子里买的。

册子里绘着各色首饰花样，头上、耳朵上、手上、胳膊上、腰上十分齐全。花样有的是已经做出来就在柜面上卖着，有的师傅们正在做，有的图样是根据客人的要求定制的

总之头一回看见这类图画的宝钗十分感兴趣，看完几本一时兴起还取了纸笔选了一幅喜欢的荷包绣图对着描了起来。

薛蟠回来的时候宝钗刚画了一半，见哥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问道“哥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薛蟠忙掩住神色，回说只是肚子饿了。

正巧二管事已经安排好事情，来请薛蟠兄妹用午膳。

午膳选的是附近的一家老字号酒楼澶客居，做的苏州美食十分地道且美味，这会儿非休沐的时间，三层的酒楼里一楼的大堂和二楼的隔间也都坐满了人。

二管事定的包间，也在二楼，靠街的一边，推开窗就能看见街上人行车往。

薛蟠原还对茶馆美人有些依依不舍，等菜上来竟忘得差不多了，全副注意力都投入到饭桌上来了。

他们一行人不多，二管事点的都是招牌菜，就是薛蟠宝钗平日里吃惯了好东西也觉得这味道难得。

将将吃了半饱时，却听见外面说话声大了起来，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在说这条街上发生的稀奇事。

“这第二件么，就方才咱们过来的那仁清巷上，有七八间铺面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外头打了围墙你们注意到没那里既没有铺子也不是什么屋舍，那堵墙自打起来那天起就没人拿手碰过，连夏日暑热时本地人也都避着不往墙下面过，你道是为什么”

这个人很有说故事的天分，这关子一卖，引得同桌的人纷纷催他快讲，薛家的包间里众人也听住了，不由慢下了咀嚼的节奏。

那人也没过分，喝了口酒便继续道“说来也是可惜的很，这事儿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吧，那儿还没墙呢，那块地方有一间小庙，叫葫芦庙，隔壁是一个乡绅老爷的家，那户老爷姓甄，听说同金陵甄老爷家还是同族。

“那年元宵的时候，甄老爷的女儿不妨给拐子拐了去，听说才三岁。甄老爷独一个女儿，又是老来得女，一下子给拐走了哪里受得住。那会儿甄家找人找疯了，几乎翻遍了苏州，这一找就是两个月。

“整两个月后，甄家竟没继续找下去，却不是不想找，而是没法找了。你猜是为何三月十五那日，葫芦庙竟走了水，当夜起了一场火。旁的都只擦着了点墙，单葫芦庙和甄老爷家给烧了精光，唯一庆幸的是人没伤着。

“这原也不是多大的事，甄家是殷实人家，房舍烧毁损失虽大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只可惜甄老爷时运不济，正应了那句祸不单行，当年还赶上水旱不收、鼠盗横行，农田收成不行，甄老爷不善经营，只能变卖家产投奔了岳丈家。之后一两年工夫，就听说出家做道士去了。”

说到这里就有人问甄家女儿找到了没有。

答案自然是没有。若有一件好事儿，甄家老宅这块地方也不至于被知情人这般忌讳。

那桌几人有感叹了几句就说起了别的事情。包间里薛蟠骂了声拐子不做人，宝钗咬着糯米糕陷入沉思。她年纪尚小，还不太能理解拐卖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是不在父母身边了。

当天晚上，乔喻回来问起兄妹二人今日做了什么，自然也说到了这件事。宝钗还问，能不能帮忙找回那个女孩子。

乔喻一听便知道他们俩听见了香菱被拐的那桩事。

要说拐子是天底下最可恨的人之一，这些人最懂躲藏，要是没有确切线索，找拐子比大海捞针还难。

乔喻这样解释给宝钗听，宝钗便懂了，只是依然有些难过。不过也没难过多久，因为薛蟠老毛病“复发”的事暴露了。

乔喻随意问了几句，薛蟠自己就说漏了嘴。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再想轻易出去是不可能了，乔喻直接抽了个账房来监督并指点薛蟠做题算术题。

也是打从这日起，薛蟠学会了一个新词题海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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