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当爹那些年 2薛崧（23）

宝钗今日一身簇新, 进到内殿后脱去披风，露出里面的缃色羽缎对肩褂子和浅桃红的绫棉裙，步履轻盈，端庄稳重。

往上看去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脂粉未施, 肌骨莹润。一双水润的杏眼已初具少女的鲜妍, 唇不点而红, 眉不画而翠， 两颊鼓起的婴儿肥稍稍减去了眉眼的妩媚, 增添了几分稚气, 依旧让殿内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俞妃是早就知道选伴读这一回事的，先定下的就是这位薛姑娘。她使人打听过，据说是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姑娘, 容貌和性情都极好。

今日一见, 性情还未可知，容貌的确不俗，再大上两岁长开了必是个美人。

俞妃心里这样思量, 温和地叫了起，指了指边上一个穿着一身银红袄裙的女孩子道，“这是诚嘉。”

“见过公主。”宝钗忙见礼，还未蹲下去就被扶住了手，面前一道清甜的嗓音响起，“薛家妹妹不必多礼，咱们年纪相仿, 今后又是一处坐卧、一块儿读书，讲究礼数未免生份，薛妹妹可有名字”

宝钗犹豫了半刻才顺着力道站了起来, 抬眼便是一张笑盈盈的脸，凤眼波长，秀气神清，红唇微启，嘴角上扬，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笑得十分灿烂。

宝钗心中的紧张拘束感被这一笑给笑没了大半，也弯了弯唇角笑着回了话。

“如此，我便喊你宝钗罢。”

诚嘉公主拍手一笑，扭头对俞妃道，“可不是巧了母妃，宝钗妹妹的名字与表姐的乳名都带一个宝字呢，听上去就像一家子的姐妹，难怪都做了我的伴读”

又对宝钗解释说“表姐的乳名是宝芸，也是我的伴读。今日原应当同你一块儿入宫的，只是晨起时着了凉，出不得门了，大约要晚两日。”

宝钗点点头，这也解了她的疑惑。薛俞两家的姑娘一同选为诚嘉公主的伴读，自然是联络过的。今日是进宫的日子，马车几时出几时进都掐着时间，她还奇怪怎么在宫门口没碰见，原来俞姑娘竟是身体不适推迟了进宫。

俞妃却没就着这个说下去，转而道“诚嘉早便想要同龄的玩伴，可惜没有同龄的姐妹，我娘家姑娘也少。如今你来了，可算是如了她的愿了。”

宝钗只是低头羞涩地笑，并不接话。

这时候边上一个宫女上前提醒道“娘娘，到时辰了。”

俞妃便起身，“咱们该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里请安了。宝钗也一起去，让皇后和太后见一见你。”

诚嘉由着宫女给她穿披风，一边开玩笑说“宝钗不必紧张，只当是去拿见面礼的，皇祖母和母后那里好东西可多。”

俞妃笑骂，“瞧你说的，你当宝钗是你么。这话传出去那些不知情的还当你的伴读和你一副德行，可别连累了宝钗的名声。”

“这不是在母妃这里嘛。”诚嘉吐吐舌头，连忙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俞妃没多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宝钗正虚扶着她的手。

宝钗心里一动，仿佛有些领会到了俞妃的提醒，宫里并不太平。

之后去了皇后的坤宁宫和太后的寿康宫请安，见到了宫中地位最尊贵的两个女人。

单论气势，皇后要比俞妃强得多。俞妃容貌清秀，气质也是温和可亲，皇后瞧着威严许多。太后则像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无论对谁眼神都是温柔的，不会让人觉得畏惧。

宝钗初进宫，谨慎为上，除了问及自身时答一句，其余时候都不开口，只默默坐着倾听众人交谈。诚嘉公主在皇后和太后跟前说话也是一派自然，不曾拘束多少，可见确实受宠。

这两处请过安，宝钗就跟着诚嘉公主去了凤阳阁。

宫里的规矩，皇子公主只有小时候能和各自的母妃住一起。公主们过了八岁就要搬去凤阳阁，皇子过七岁搬去撷芳殿。

如今宫中八岁上的公主只有诚嘉一个，二公主三公主都还是吃奶的年纪，等她们能住进来时，诚嘉早就出嫁了。

也难怪诚嘉觉得冷清，偌大的凤阳阁里空空荡荡的，就是不爱热闹的人恐怕也会觉得过于安静了。

“我就羡慕皇兄他们，住一块儿热闹。不像我这里，天一暗就阴森森的，赶上刮风下雨，那些空屋子里的声音比闹鬼还吓人”

“公主是在说笑的吧”宝钗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我可不是胡说，不信你问芳文。”

芳文是诚嘉身边的大宫女，闻言点点头道“薛姑娘，公主是逗您呢。凤阳阁是公主所，屋子多，那些空着的屋子也是每日都要洒扫通风的，因此粗使的下人也多。公主的屋子里头伺候的有四个宫女，两位嬷嬷。屋子外的还有负责针线、浆洗、厨房、跑腿等等各项事务的各二三人。都是十分尽心的，怎么也不会叫公主和薛姑娘吓着。”

宝钗这才松一口气，又听芳文接着道“宫里头闹鬼闹夭的地方有不少，不过暂且还闹不着这里来，薛姑娘安心住下，旁的有我们呢。”

诚嘉还是笑嘻嘻的，陪着宝钗将行李归置好，又拉着她在凤阳阁内转了一圈熟悉环境。用过午膳，稍稍歇息一会儿，便带她出门将边上的几处地方都走了一遍，权做认路。

当晚，宝钗躺在床上难得有些睡不着，望着一臂远的烛光，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也打破了自己从前对这座皇城的那些粗浅的认知。

贵人们已经高高在上，无需再以威严示人，也不需要拉拢讨好谁，待人的态度亲和自然，又不会让人心生僭越。

今日走过的几处宫殿，无论是坤宁宫寿康宫长信宫，还是这座凤阳阁，粗看摆设都不如何华丽。要论富丽的程度，尚比不得此前去过几回的荣宁两公府的贾家。贾家又远不及江南的大盐商们，尤其是最爱斗富的那几家，衣食起居奢靡甚过，只差拿金子铺地砌墙。

时至今日宝钗还能清楚地回想起那年端午秦淮河上龙舟竞渡的“盛景”，为的却是争抢盐商们投入河中的金粽子。听说端午过后的十多天内还不断有人下水摸寻“漏网之鱼”。

这种银钱堆砌的虚热闹宝钗自己不爱凑，却不能否认富商们、尤其是暴发新荣之家低调节俭的少，奢靡无度的多。与宫廷的藏富形成了鲜明对比。

宝钗不免想到了自家，一时间想念起家人来，越发睡不着了。

而宫外，乔喻忙碌了一天，也想起了独自在宫中的宝钗。

虽然打点好了内务府，总还是放心不下。看来自己的动作要加快些了，总不能将宝钗一人放在宫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得给她撑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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