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当爹那些年 王子胜（33）

这时候生产男性进不得产房, 任凭王仁怎么焦急也只能在门外头听里面的声响，视线追随着进进出出的仆妇们手中的热水和血水, 紧张得走来走去。

孕中养得好, 韩烟这胎生得不算艰难，即便如此, 等孩子哇哇坠地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王仁在产房外守了一夜，直到夜间刮起了冷风也不肯走, 叫人在空地里搭了个棚子, 搬来炭盆取暖。

对于忙碌了一整夜疲累交加的下人们来说，这一声婴啼无疑是寒夜中的光芒。

王仁蹭地跳了起来，不一会儿产房打开，产婆抱着襁褓出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乐呵呵道“恭喜大爷，是位小公子”

“好、好。”王仁贪婪地看着儿子刚出生的还泛着红的小脸，大冷天的, 却觉得浑身发热。

天气冷，刚出生的婴儿禁不起冻, 王仁才看了一眼就被抱了回去, 恋恋不舍道“奶奶怎么样了”

答话的是碧夏“回大爷，奶奶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如今已经歇下了。奶奶叫我给大爷带句话，大爷也守了一晚上, 别累坏了身子，奶奶还等着与大爷一起看小少爷睁眼呢。”

王仁有些傻兮兮地笑了两声，边上王安捂着脸小声提醒“大爷，赏钱。”

王仁回过神，连忙道“对对传下去，院子里的统统赏三个月例银。”大手一挥，在场的下人们更激动了，脚步都加快了好些。

乔喻此时也还没睡，消息传来时，才松了一口气，吩咐王俞安排人往各家去报喜。

生孩子是鬼门关，即便府里备了许多大夫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韩烟生子，王家嫡支家主一脉有了下一代继承人，乔喻还得祭祀祖先，以及去信往金陵通报各房。

这一日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是没法睡了。幸好韩烟坐月子一应事务都有王子腾夫人接手。

韩夫人今日才起身呢，就听说侄女半夜里生了，赶忙将自己的一儿一女也打包带了来，打算暂且在府里住下，看顾侄女的月子。还有韩烟娘家留京城理事的一个姨娘也过来陪韩烟说话。

王熙凤也是一起身就往产房跑，被韩夫人及时拦在了外面“可进不得，产房里头血气还未散呢，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可沾不得，快回去，这里有我呢。”

王熙凤嘟着嘴道“这什么破规矩，又不是”没见过血。

后半句被王熙凤及时咽回了嗓子里，韩夫人没听清，也不理会她的不满，见王熙凤还不想走，干脆吩咐她“我将家里你两个弟妹都带来了，我不得空，你若是闲了，替我照顾他们去。”这才将王熙凤劝走了。

产房里面，韩家的姨娘宋氏正在嘱咐韩烟一些坐月子时须得注意的事。宋氏生了韩家长女，为人也颇低调，因此韩烟出嫁后，便暂时接手了管家权。

这些事务嬷嬷们都懂，宋氏这样嘱咐也只是作为娘家人的关怀，韩烟却听得认真，每一点都仔细记下。

韩夫人回来的时候，见宋氏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将凤儿打发走了，这丫头打小就是个有脾气的，没想到你们的关系竟这样好，我不叫她进来看你，她还不高兴了。”

韩烟笑道“妹妹的为人是极好的，只要不是被人欺到跟前，从不发脾气，往日同她一起说话，没有不逗得我捧腹的，再好不过的性子。至于脾气，娇生惯养的姑娘们，谁还没点脾气了。就是我在娘家的时候，也常有人背后说我脾气坏的。”

韩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瞧瞧你，我一句话招来你这一大通，知道你们姑嫂两个处得好，我也不曾说有脾气就不好了。”

韩烟脸一红“许是生了大哥儿之后有些多思多虑了。”

韩夫人便语气亲昵地指责她“你有什么好思虑的呢，你生产到现在可操过半点心思哪里不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怕你有什么不好。我可听闻仁儿和你成婚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一心一意同你过日子。你生了大哥儿，仁儿也常来看你，你是我侄女，我也不能说仁儿有哪里不好的。”

宋氏有意追捧，便接话道“可不是姑奶奶是最有福气的，嫁到了这样好的人家，不仅小姑子好相处，姑爷待奶奶一心一意，就连府里的老爷也喜爱奶奶，瞧这间产房，好精巧的布置，一个炭盆没点，竟无半丝寒气。我原本还担忧姑奶奶生产在冬日里容易着凉，却是我多虑了。”

宋氏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这间产房是几个月前乔喻拿了图纸命人照着搭建起来，还用上了水泥，外头看着虽不大，玄机在地底下。

地底下铺满了水管子，暖水经由管子蜿蜒曲折地流过每一处，管子留了一段在外面，用炭火不断地烧，将整间屋子烧得暖融融的，还不带一丝烟味。

韩烟听了抿唇一笑“我知道的，多谢姨娘心意，婶娘姑妈别担心，我不是不知足的人，出嫁前我都不曾想过有如今的好日子。”

韩夫人拍了拍韩烟手背“那就想些高兴的，明儿洗三你是见不着了，好好养着，待满月的时候才是大场面呢，金陵那边的族人们都要来庆贺的。”

于是又说起了别的，聊了会儿，碧春碧夏捧着食盒进来道“奶奶，该进食了，这是才熬出来的鲫鱼汤，炖了许久的，可香了”盖子打开，浓郁的鲜香味混着甜腻的奶香味一瞬间散开来，露出底下略显粘稠的乳白色汤汁。

碧夏捧着碗送到韩烟嘴边。韩烟喝了一口，惊讶道“里头放的是羊奶么”

碧夏欢快点头道“就是羊奶呢。据说对奶奶身子好的，大爷叫人买了好几头母羊，就养在大厨房那边呢”

韩烟脸上挂着笑将鱼汤喝了干净，才在韩夫人打趣的目光里红了脸。

宋氏不方便留宿，陪了韩烟半日就回去了，洗三那天再来。韩夫人除了时不时去看看年幼的女儿和不到两岁的宝贝小儿子，其余时候都在韩烟这里。

坐月子是极其无聊的，生产时年纪太大怕留下病根因此坐了双月子的韩夫人深有体会。

洗三那日，王府中门大开迎接各家来客，到场的大多是女眷。

韩家宋氏领着韩烟几个未出阁的妹妹来的，贾家这边宁府来的是许夫人和尤氏，荣府王夫人带着元春过来，还有韩烟母家表嫂侄媳妇等等不一一列举。

洗三在产房外头举行，设了香案，摆上香炉，收生姥姥熟练地上贡祭拜。

到了“添盆”的时候，喜果伴着银锭子一块块地丢进盆子里，收生姥姥高兴极了，祝词唱得一句比一句响，一声比一声高昂，将脑子里存着的吉祥话倒得干干净净。

热闹的洗三过后，收生姥姥带着满包裹的金银锞子、小米儿、鸡蛋、喜果儿、供尖儿以及喊哑了的嗓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王府。

眼眶红红的大哥儿被心疼的韩烟抱在怀里拍哭嗝儿，直到女眷们都来探望她才将儿子交给奶娘抱着。

亲眷们离去之后，韩家两个姑娘却没走，被宋氏留下来陪韩烟说话解闷儿。

这下王熙凤这里就热闹了。她住的院子只比王仁的小一点儿，空房间很多，安姐儿来了之后就是跟她住的，这会儿再加上韩家来的两个姑娘，四个年轻女孩子凑一起再也不无聊了，就连王熙凤都暂时放下了原本每天在练的鞭子。

等到满月的时候，正值年末，外官们进京述职，韩烟之父韩威也回来了，第一时间上门探望女儿。囿于礼数，只隔着一道门说了几句话。

确认女儿过得不错后，韩威也不耽搁，直接去寻乔喻谈正事。

前面提到，韩威有一知己好友家中叔父在漕运上，韩威便拜托他帮忙说服叔父拿住甄家把柄以观后效。

那位好友也是个不拘小节的，问都不问原因，直接去找了他叔父。结果叔父也是个精明人物，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下面拿了甄家的好处给甄家放水，他自己一边收着下面的孝敬一边也没忘了留下甄家行贿的证据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听侄子一说就痛快答应了，并表示只要好处足够，要多少都有，他们家是皇党，谁是皇帝就站谁

韩威说这事的时候表情很有几分奇妙，乔喻善解人意地当做没看见，转而说起他查到的一些事。

王家不愧是金陵的地头蛇之一，经营的百年的人家，根基并不浅，许多事情也是瞒上不瞒下，甄家有一个喜爱热闹的老太太，动静本就小不了，也经不住人盯梢，只可惜要命的错处却是抓不着的。

这些事，在甄老太太还在时那就是小事。韩威也同意暂且搁置，漕运上的把柄要命，但是真捅出来，牵扯的不止一个甄家，他们两家顶不住，或者说没必要为一个迟早要凉的甄家白白损失自家势力。

很快到了满月那天。

满月礼请的人就多了，不再限制于亲戚，而是邀请了许多交好了人家来喝满月酒，光前院就摆了十几桌。

贾琏赶上休沐，自然也来了，一路上听着贾蓉叽叽歪歪，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两手揣在袖子里。

冬天穿得厚，从外头看不出来，贾琏两只手都没闲着，一下摸摸左手上的簪子，一下捏捏右手上的小盒子，似乎越来越烦恼，渐渐皱起了眉头。

贾蓉才说得兴奋，就被贾琏的表情泼了一头冷水，不由噎住了。贾琏不妨耳边的杂音消失，恍惚问了句“你怎么不说了”

贾蓉一咬牙“回二叔，到了。”果然，他们已经走到了王府大门外了。

“那就进去吧。”贾琏也不在意，理了理披风道。

“是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