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归心疼。子嗣终归才是大事,你好歹是慎王母妃,怎么能不考虑这一点呢?”
德妃咬牙,狠下心来道“臣妾此生不求别的,只求这两个孩子平安喜乐就好。其余的,臣妾不在乎!”
皇上与太后的脸色一下子都阴沉了下来“事关皇室子嗣,也是你一小小妃嫔能做决定的!”
“臣妾无权决定,却懂得自己儿子的心思,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容了他们吧。”德妃眼泪都下来了,哪怕这些日子皇上待她冷淡了许多,她也不在意,只是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难受了。
德妃正对峙着,突然听到宫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皇上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这事儿他本是打算瞒得严严实实的。可如今瞧这架势竟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一阵宫娥太监无力的阻拦后,定国公夫人来到了皇上与太后面前。
“你来做什么?”太后哪怕平日里再喜欢他,可这种时候也不希望她掺和进来。更何况定国公夫人哪怕不开口。太后也知道她必定是要向着慎王妃的。
定国公夫人丝毫不惧太后的冷眼,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太后娘娘,臣妾的事儿您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年那些事,臣妾现在也不愿再提起。可当年臣妾膝下惟韵儿一人,太后可见国公爷令纳了他人吗?”
“你与她不一样,当年你不过同夫君赌气。可慎王妃如今于子嗣上再无望。况哀家也没说休了她,不过是让她让出王妃的位置,以免慎王一脉就此断绝。”太后对她还算有些耐心,不曾发火。
定国公夫人笑了笑“臣妾当年惟膝下一女,亦不能容忍夫君另纳妾室,闹的京中沸沸扬扬。成了满京城的笑话。当时太后对臣妾说,凭他人如何想,只管自己过得痛快就好。这话臣妾一直记得。只是如今太后却忘了。”
太后叹了口气,这话该如何去对她说呢?当年她是真心将定国公夫人当做女儿一般疼爱。不舍得她受半分委屈。可如今换了自己的孙子,自然是要更向着自家人的。哪怕平日里楚溶月在讨喜,生不出孩子来,到底没什么用。
太后不说话了,皇上却不肯轻易放过“定国公夫人,此乃皇家的事情,你身为外臣命妇,还是早早出宫,莫在此处无理取闹。”
定国公夫人丝毫不惧“臣妾虽为外臣命妇,然也知道感恩二字。当年臣妾受姜氏恩情,无以为报。如今也只能好好护着她的孩子。还请皇上看在国公府的情面上,保全慎王妃。”
一再为了姜暮云容忍,皇上也不是半分气性都没有“姜氏的孩子不止他一个,定国功夫人还是少操些心吧。”
“可惟有这一个,最是孤苦无依。”【~…爱奇文学 @】
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皇后急的要死,生怕定国公夫人的脾气上来,顶撞了圣上,惹得龙颜大怒。
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溶月突然开口了,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眼泪却早已干涸,沙哑的嗓子带着无比的倔强“皇上,若臣妾真的生不出孩子。不必任何人求情,臣妾自请下堂!”
在座的众人都惊了,惊呀于她的勇气。更是觉得她无知无畏,年轻的很。寻常人家的下堂妇尚不好再嫁。更何况是被皇家休妻的女子,在担上无法生育的名头,除了出家无路可走。
德妃连忙拦着她“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便是你想走,也要问问安儿愿不愿意。”
定国公夫人也是压低了声音劝她“诺儿乖。不许胡闹,姨母定能为你出头的,就算是咱暂时委曲求全,等到王爷回来,只要他只认你这一个妻子,咱就什么都不怕。”
楚溶月的脸色已经惨白无力,更是无力去面对眼前的一切。苦笑一声“如今我这样,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他。哪怕他可以不在乎,我却不能那么自私。母妃,姨母,你们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不等她们在说话,太后出声了“慎王妃,你可想清楚了。这话一出口,可是不能轻易更改的!”
皇后连忙劝“慎王妃,你不要意气用事,皇上与太后恩典,只不过是让你让出正妃之位。你还不快快谢恩。”
谢恩?楚溶月不知道要谢哪门子的恩,什么叫伤心欲绝,痛不欲生。那年娘亲走的时候,她所经历过的痛苦如今却要再现了。只是现在比当初更加难过。
将眼泪用力的憋回去,楚溶月努力的挤出笑来“臣妾不后悔,王爷不在,便请父皇母后替他出了这休书吧。”
“不成。我不同意!”德妃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来人!将德妃请出去!”皇上低垂着眼眸,心中也是做好了决定。
皇上都下了命令,谁敢不从。左右侍卫立马上前,分开了德妃的手,却不敢更加冒犯,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拉出去。
德妃自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可奈何养尊处优多年。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楚溶月全程木偶一般。呆呆的,也不肯动,也不肯说话。
国公夫人瞧着心疼,却听皇上又说道“定国公夫人,你是自己退下还是要朕请你回去。”
定国公夫人不死心的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回去吧,待事情了了,哀家会先把人送到你府上去。”
楚溶月心意已决,怕也正是合了那两位的心思。只叹这傻丫头太过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定国公夫人无奈的退下了,将心中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慎王身上。只盼他早日回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了碍事的人,皇后哪怕有心相助,也抵不过人家自己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写了休书拿了下去。
太监利落的递上了朱砂,楚溶月颤抖着抬起了手,偏过头去,将手沾满了,闭上眼睛,手随着眼泪一起落下,重重的印在了纸上。
在抬手时,一切尘埃落定。如今的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无人相伴,无人相知。
休书一式两份,男女各执一份。楚溶月将属于自己的那份休书贴着胸口放好。叩头谢恩“民妇楚氏,谢皇上,皇后,太后恩典!”
皇后无端鼻子一酸,这副样子,与自己当年心死那一刻一模一样。如今却在另一个女子身上重演了。
“事情已经办完了,哀家送你去国公府。你在那里好生休养。”
“太后的美意,民妇心领了。只是民妇此刻谁也不想见。若皇上,太后没有其他的吩咐,民妇先告退了!”楚溶月怕自己再待下去,连走出这皇宫的勇气都没有了。
刚刚让人家签了休书,此刻也不好太过强迫,太后是知道林家还在京中的,也就不强求了。
“嗯。既如此,哀家也不强求。不过,你也可在王府多留上几日。好生打理一下你的行装。”
原来的十里红妆,一日怕是搬不完的。
楚溶月勉强的笑了笑,叩头谢恩。身后的峨蕊飘雪连忙扶着她站了起来。今日入宫,谁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楚溶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出了殿门。不知想起了什么,对着飘雪说道“我不想做个好人了,告诉欢儿,拉着她陪陪我吧。”
飘雪点点头,眼中也是眼泪“小姐,别难过。有我们陪着您呢。”
“也只有你们了。”楚溶月的声音几不可闻“飘雪你先去吧,去王府收拾东西。顺道告诉母亲一声,那宅子是王府的东西,让母亲早日搬出来。”
“王爷不会与您计较这些的。等他回来,那休书也做不得数。”飘雪忍着泪安慰道。
“我怎么还有颜面去见他。”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哀求一般说道“飘雪,你就听我的吧。”
峨蕊轻声道“还是奴婢去吧。顺便告诉无影一声。”
“不必了,她已是高丰的妻子。没必要拉上他。”
峨蕊知道她会这么说,也没反驳什么,先行离开了。阳奉阴违的事她做的多了,也熟练了。此刻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王爷,不然王妃,真的撑不住。
出了宫门,只剩下主仆二人。飘雪瞧着寂静的街道,悲凉之意油然而生“王妃,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楚溶月摇了摇头,诺大的京城,她竟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更何况,想到明日京中的流言,和那么多人或是关心同情或是瞧热闹的目光。楚溶月就忍不住想逃了。
“你陪我出京吧。”现在的她真的没有勇气继续在京中待下去,哪怕有许多关心她的人。
飘雪点点头,扶着楚溶月上了马车,却听楚溶月道“你会赶马车吗?”
“奴婢会是会,不过赶得不怎么好,还是让车夫来吧。待他把咱们送到地方。在给了银子,让他回来也就是了。”
楚溶月摇摇头“你来吧。”
飘雪只能点点头。给了车夫银子吩咐他先回去,自己赶着马车,带着楚溶月一路出了京。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楚溶月想去哪里?
到了京外的官道上,楚溶月突然开口“去落松庵。”
“奴婢知道了。”那里是大夫人死的地方,小姐这次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故地重游,还是真的没了去处。
马车一路颠簸着到了落松庵,此刻月色高悬,更显得那尼姑庵冷清。破败的木门似乎被重新上了漆,想来还是上一次的事儿让这个小小的尼姑庵有了生气。
“飘雪。”楚溶月轻唤一声。
“奴婢在呢。”
“你回去吧,和碧潭交代一声,将我的嫁妆哪里来的全部送还到哪里去?只留下娘亲给我的东西,带着她们来这里找我。”楚溶月交代后事一样的口气更是让飘雪不安。
“奴婢在这里陪着,一会儿找个小尼姑回去送个信也就是了。”
见她不肯离开,楚溶月笑了笑“你不必怕我寻死,去就是了。”
“奴婢知道,可这到底清冷的很,没有奴婢伺候着,小姐哪里休息的了。”飘雪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不肯离开。
“随你吧。”楚溶月没有力气与她争执,敲开了山门,还是上次的尼姑,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开了门。
“谁呀?”
“打扰了,我家小姐想在此借宿一晚。还请师傅行个方便。”飘雪递出了一锭银子。
小尼姑立马回了神。定睛一看,瞧见了楚溶月,立马笑了“真是该打,不知是贵人来了,快请进来,我这就去准备上好的厢房。”
楚溶月点点头,扶着飘雪的手一道进去了,说是上好的厢房,却也简陋的很,小尼姑陪笑道“贵人别见怪,这里已是庵中最好的房间了。”
“出门在外,能得个地方休息已经不错了,还要深夜打扰小师傅,该是我们觉得愧疚才是。”
小尼姑哪里敢接她这话,摆摆手道“贵人说的哪里话,如今庵中能有银子支撑下去,全靠了您的施舍啊。”
楚溶月此刻也没心思与她说那么多话,客气了两句,就让飘雪送她走了。
“小姐,奴婢在这里守着您,您好好的睡一觉吧。”飘雪自觉地铺了被子在旁边。
楚溶月似乎也是累坏了,躺下就休息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掉,不多时,就听得平稳的呼吸声,飘雪放了心,也闭了眼,慢慢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静静的瞧着飘雪半天,小心的越过她,推开了门出去了。
夜晚的风还有些燥热,可楚溶月却知道,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冷的,独自一人出了尼姑庵,漫无目的的在山间小路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心中压抑的厉害,更是难受,只想一个人呆着罢了。
此刻星朗月明,不知他在何处?此刻可还安好?楚溶月突然笑了。自己无法生育,他必是知道的吧,哪怕这样也依旧肯对自己好。拒绝了那么多美人。自己如何舍得让他无子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