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爱卿。”
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大殿中更显得孤独。楚一墨慢慢抬起了头“臣在。”
皇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眯着眼睛看向下面的年轻人,比起慎王妃,楚一墨与姜暮云更加相似。不知,是否与她性子也是一样的。
“朕记得,当年你离京时不足五岁,这些年在外面,你可听说了什么?”
明摆着是试探的话,楚一墨哪里会中招,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皇上,臣久居边关偏远之地,听多了号角之声,见惯了生离死别,除这些外,便只有森森白骨与废墟。不知皇上要听什么?”
如此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带着江湖意气和不训,反而让皇上松了一口气。
“如你所言,倒是苦了你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自幼承师傅教导,以得见天下百姓平安为己任,以保君王荡平天下为信念,这些年,从不敢动摇半分!”铮铮铁骨的回答。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以及从未改变的忠心,让人听不半分敷衍。
眼前的年轻人,饮一腔热血,只为君王,实在很难让人在怀疑。只是,皇上到底还是存了一分疑虑在。
“若真如你所言,似乎你更不该逐慎王妃出族。”
终于还是来了,楚一墨淡淡一笑“皇上,臣所保的只是当今圣上,不打算与任何同僚来往过密,若有一日,皇上与家人同时让臣来选择,臣会毫不犹豫的杀妻弃子,以保皇上平安!”
“那如果朕立五皇子,你该当如何?”皇上逼问道。
楚一墨直直的看过去,眼神说不出的坚毅“幼主初登,臣独揽大权,愿与天下为敌;幼主掌事,臣自呈首级,为我主扬威!”
皇上目光露出了满意,此话虽直,惹人不快,到底是一腔热血,若今日他此言句句当真,当是朝廷之幸。
“朕以前竟错看了你。楚爱卿一派忠君爱国风范,当为朝中大臣典范!”
“皇上过誉了。”
君臣两个又一番寒暄后,皇上喜笑颜开的让楚一墨离开了,据可靠消息,楚将军回府后得了不少好东西。
“夫君?”周氏再次分娩,身子消瘦了不少,可看见他回来,还是迎了上去伺候着。【!…爱奇文学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楚一墨似乎累极了,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坐在椅子上任由周氏替他换下衣袍。
周氏絮絮叨叨的与他说着“眼瞅着快到年下了,咱们今年的年礼已备好了。只是国公府与将军府那边,还要夫君拿个主意。再就是御史府那里,既已应下了三妹妹的亲事,少不得要多走动一番。妾身是想,咱们终归是嫁女儿,姿态要拿捏住,不妨等上几日,让御史府那边先登门,也好给妹妹做些脸面。”
“嗯。”楚一墨应了一声“你安排就好,国公府和将军府的年礼照送,不收就拿回来。”
笃定的语气,似乎断定了他们不会收,周氏有些讪讪的,若是那两家不收,楚家可就丢人了。想起刚刚回京的日子,再看看如今,周氏突然有些埋怨夫君,好好的得罪了那么多人,还舍弃了自己亲妹妹。夫君,到底在想什么?
“是,妾身知道了。”周氏到底与他多年感情,不忍在与他多加争论此事,以免夫妻两个再起争执。
“对了。”楚一墨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待出了年,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吧。”
周氏有些诧异“夫君为何突然要妾身回去?”要知道自己已多年未回过娘家了,出了年后正是忙的时候,又要操办三妹妹的婚事又要管理下人,自己若是回去了,谁来做这些事呢?
楚一墨不愿多解释,只道“你只管回去就是。也让岳母岳母瞧瞧孩子们。”
“是。”
周氏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哪怕心里明知道夫君有事瞒着她。多年夫妻,竟是越过越回去了,从前知无不言温情小意的夫君,如今,也与自己生分了。自己可是哪里做错了?
有这个问题的还不止一个,楚溶月瞧着向来只对自己一个人好的魏予安一个劲讨好母亲和云哥,闷闷的放下了筷子,都好几次了,明明夹到了自己喜欢的菜,却都送到了母亲碗里。
林景云与她坐的近,瞧着她兴致不高,道“姐姐怎么了?”
楚溶月觉得自己就是在闹小孩子脾气,自然不肯与他说实话“没事,许是刚刚吃多了点心没胃口吧。”
这本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瞎编的理由,魏予安却当了真“吃多了?不是交代你不许在饭前多吃点心吗?嗯?”
略带威胁的尾音落在楚溶月耳朵里,头一次让她觉得有几分心虚,忍不住就吐了吐舌头,却立马遭到了刚刚升级为慎王岳父也就是自己父亲的责骂。
“身为王妃,怎可当众失礼?”
楚溶月连忙收回了舌头,乖乖坐好。当着儿子的面,楚蔚还是要给夫君留面子与威严的,只是,呵呵,楚蔚瞧着宝贝女儿被吓怕的样子,默默在心里记了一帐,等到回屋后,慢慢再算。
林景云偷偷给姐姐夹了块鱼肉“父亲最重规矩,姐姐别在意。”
楚溶月瞧着他的动作,觉得有些丢人,这么大的人了,因为规矩被训斥了不说,还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安慰。默默捂脸。
魏予安笑而不语,他本就不是多重规矩的人,平日里也喜欢小丫头和自己撒娇耍赖。竟让她也养成了习惯,在人前不大注重礼仪。以前有母妃几个宠着不说她,谁知碰上了新父亲,竟被斥责了。小丫头指不定多郁闷呢。
可魏予安没猜全的是,妻子郁闷之余想的竟是如何惩治他,谁教他不给自己夹菜,才引出了后面的事。
一顿饭勉勉强强的吃完。楚溶月与父母拜别,拉着夫君就上了马车。这边,林老爷头一次送别女儿女婿,正体验其中滋味,却听妻子在后背笑意吟吟的喊到“夫君累了一日了,不如进屋歇歇?”
林老爷僵硬的回头,正看到妻子许久未露出的温柔的笑脸,不由得觉得膝盖一阵酸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试图解释。
“那个,我是为了她好。”
楚蔚笑意吟吟,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夫君说什么呢,妾身哪里是那般不懂事的人。还是说,夫君今夜打算在书房歇着了?”
最后一句话若说没有威胁傻子都不信。林老爷两番权衡之下,狠了狠心“夫人说的是,今夜我确实有事要处理,便不回屋里休息了。”
楚蔚笑的更开心了“如此妾身就不打扰夫君了,最近天寒地冻的,夫君要注重身子呀。”
林老爷隐隐觉得不对头,但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心中暗自决定,无论如何要撑过今晚。
目送着夫君离开,楚蔚扭头笑的古怪,吩咐丫鬟道“最近家用不太够,今夜小书房的碳就别点了吧。”
丫鬟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古人言头悬梁锥刺股,严寒之中才出大学问,想必夫人是为了鞭策老爷才出此下策。内心指不定多煎熬。夫人真是深明大义啊!
王府,魏予安瞧着鼓着腮帮子的妻子,忍不住捏了捏“怎么了?生气了?”
楚溶月自觉不能让他如此拿捏下去,拿出了生平所有气势“你今晚睡书房啊!”
魏予安赖在她身边,一点没被吓唬到“又不是本王训斥的你,王妃私下里的小动作不知多可爱,本王喜欢还来不及呢。”
楚溶月却不管,总之就是他的错。
“不然睡书房不然睡地上,没有第三条路了!”
看着她叉腰的模样,魏予安笑着应下“好好好,那本王睡地上好了。王妃不知道,本王如今离开王妃半刻都不成,哪里舍得抛下王妃睡书房呢?”
楚溶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讲理。坐在床上伸出一只白嫩嫩的脚踩了踩,刚碰到冰冷的地面就被一双大手给握了回去。
“做什么!好端端的也不怕着凉,存心让本王着急?”魏予安脸上笑容突变,沉着脸替她暖脚。
手中的脚不太乐意的动了动,魏予安头也不抬,语气柔和了不少“知道我刚刚话说重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没有,要不你还是去书房吧。”地上那么冷,他若真的睡上一觉,非伤了身子不可。
“讨厌我?”魏予安把暖热的脚塞回被子里,认真的看着她。楚溶月不敢抬头,也再说不出任何话来,慢慢挪动着身子腾出了一块空地来。
魏予安迅速的爬床,几乎是一刻都不到,怀里就搂上了王妃,美得嘴都裂开了。所以说,哄老婆这种事还是慎王殿下最厉害!
所以第二日去上朝的时候,同一天因为同一件事得罪了媳妇的两个夫君,慎王殿下精神抖擞的出现的时候,刚好听说岳父伤风的事。
看看外面灰蒙蒙的天,慎王殿下有些后怕了,得亏媳妇好脾气,不然今儿个爬不起来床的就不只岳父一个了,自己今后可要看好媳妇,千万别和岳母走的太近了。
年轻的慎王殿下到底还是阅历不够,不知岳母的手段有多少。以为伤风就能好好在床上躺着等着人伺候了?不,林老爷苦着脸喝下一碗汤药,七尺高的汉子险些落泪“这药,怎么如此苦涩?”是放了半斤黄连进去吗?
其实真的放了黄连进去的楚蔚收回了碗,别说蜜饯了,连碗清水都不给,反而笑着安慰“药哪有不苦的呢?夫君难道不知良药苦口吗?夫君且安心躺着,大夫说了,这药得喝上几天呢。”
林老爷苦不堪言的闭上了眼。
等着林老爷连续服了几服药下去,楚一墨风头渐盛的时候,元阁老终于见到了大孙女和孙女婿。看着十分登对的夫妻俩,老人家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好好,看见你如此,祖父也算是对得起你的父母了。”大儿子与儿媳长年在外,将孙女交给自己一手带大,又由着自己指了亲事,若是大孙女因为这亲事受了委屈,自己有何颜面再见儿子儿媳。
元若依与祖父感情好,又是多日未见,好不容易再次相见了,只觉得祖父的皱纹又添了几道,头发也掉了不少,于是祖孙两个一齐红了眼。
“祖父,孙女不孝,不能伺候您老左右,反而让您时时刻刻为我忧心。”
看着大肚子的妻子哭成这样,莫棠生连忙上前扶着“夫人,难得与祖父相见,说好的要开开心心的。何苦惹祖父难过呢?”
“是,是我太思念祖父了。”元若依最是听夫君的话,连忙擦了眼泪,又亲自给祖父奉茶。却被莫棠生半道截了去。
将茶碗双手奉上,莫棠生语气恭敬“承蒙祖父不弃,肯将掌上明珠下嫁与我,孙婿感激不尽。”
元阁老接过茶水,笑道“快起来吧,你是个好孩子,言丫头得你照顾,老夫很是放心。”
莫棠生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还有些伤怀的妻子,故意与元阁老说道“得了若依那样好的妻子,孙婿若再不好生珍惜,只怕老天都看不过眼,要责罚于我呢。”
此话一出,祖孙两个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元若依,捧着肚子笑的如同偷腥的猫儿一样。这般夸自己,也得亏他说得出口呀。
元阁老则是对他更满意了,眼中都透着笑意,不过。到底沉浮官场多年,也知道他们此次前来必不是单纯为了逗自己开心的,元阁老很快收了笑,道“言丫头去后院与你二婶说话去。”
元若依听话的点点头,让人扶着去了后院,此次元府与魏王结亲,前因后果太子那边打听的清楚,二婶可是全程都不乐意的,在宫中被扣留许久都没承诺半个字,可偏偏二叔进宫不足半个时辰,消息就传了出来,可见此事怕是二叔一人的主意。就是不知二婶现在是怎么想的。
看着妻子离开,莫棠生不舍的转过头,正襟危坐“祖父,孙婿贸然来打扰您老人家,想必来意您也清楚,不瞒祖父说,二房叔婶与朱贵妃一脉结亲,皇后那里很是不满。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