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超级开心。
他虽然作天作地, 但其实很容易满足, 就像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小朋友陪他一起玩,就像他长大后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结局。
自从他出现幻觉后, 情绪一直很低落, 大部分快乐都不是真正的快乐,他要的快乐从来很简单, 此时举着九十九分的试卷,抱着吴凉嘎嘎直乐, 顿时从矫情小公主变成了欢乐老母鸡。
这不是普通的99分。这是他凭自己沉淀了三十五年数学实力挣出来的和吴凉的“长长99”,“天长地9”, 传说中的“喜9”
吴凉不习惯在人前被周向晚这样抱着, 干咳一下, 小声道“你放我下来。”
周向晚亲了吴凉一下, 把他撂在沙发上,站得笔直, 喜气洋洋地扬起仙男的脸蛋, 对着张章樟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爸爸”
张章樟刚喝了一口凉茶降火,被周向晚这一声大吼吓得直咳嗽,周向晚见状, 忙抬起巴掌, 拍了拍张章樟的后背。
周向晚以为他只是轻柔如春风般的拍,但在张章樟感受来,无异于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周向晚钢铁般的手劲并不是一个不爱动弹的退休老头可以承受的,张章樟原本还只是呛得吐水, 现在被周向晚拍得瞪眼伸腿,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
登时,张老师又想到万一吴凉以后被周向晚家暴怎么办张老师脑子里浮现了吴凉以后的悲惨画面,没好气道“别高兴得太早。小学鸡试卷考99分值得得意吗”
周向晚动作一凝。
张老师作出人民教师的魔鬼发言“再做一张高中森的。”
周向晚“”
张老师话音刚落,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却不失秩序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几个成年男子在往楼上冲。
张老师家没关门,周向晚下一秒就见哈哈打头阵,四个高大威猛的保镖还有钱盟紧随其后,从门框里一齐挤进了张老师家。
“周少,您没事吧”钱盟挤开吴凉,上前拥住周向晚,紧张兮兮的。
这幅场景就仿佛像是黑社会来拆家。张老师年轻时饱受黑社会残害,因此对这种场景非常敏感,厉声道“他们是哪条道上的周向晚,让你的人出去”
周向晚直直盯着张老师背后的墙壁,像弹簧一样弹了弹,大吼道“啊”
伏特加和王铁柱精神高度紧张,快速将周向晚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冷着脸掏出了枪,枪支碰撞的声音彰显了他们精英一般的冷酷。
但这冷酷在下一秒齐齐崩塌,因为他们看见张老师家的墙壁上趴着两只蟑螂。
众所周知,纬度越高,虫子越小,周向晚最多在北京看见过一两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卑微德国小蠊,畏畏缩缩地在角落里,远远听见人的动静就跑。
但大广东的蟑螂绝不是这样越见人越来劲儿
只见那蟑螂,半个巴掌长,触须修长,一颤一动往前探,身躯扁平肥硕,乌黑有光,触脚横斜侧出,黑色的腿毛威猛粗粝,根根分明。
一只美洲大蠊已经足够吓哭东北壮汉,更何况还是拖家带口的两只超大蟑螂。
土生土长的俄罗斯大兵们纷纷警戒,如临大敌,钱盟张开双手惊惶道“尼玛是电子蟑螂杀手啊保护我方周少”
众人闻言,像按浮出水面的葫芦似的,拼命把周向晚的头往下按。
周向晚“谁他妈在揪老子头发”
伏特加食指搭在扳机上,肃然道“活捉还是消灭”
周向晚吼道“别开枪”
要是把张章樟家也给拆了,他周向晚这辈子做多少张卷子都没法进门了
话音刚落,最致命的事情发生了。
美洲大蠊就像约好了似的,滋啦振翅,突然起飞
不怕蟑螂长得丑,就怕蟑螂飞得远。
一只美洲大蠊朝着周向晚的方向自由飞翔,那黑色的身影竟如此清晰,另一只落在了窗帘上,降落的刹那,窗帘颤了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布料摩擦声。
霎时,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苏维埃的战火气息,枪声顿起,熊吼不断,周向晚仿佛一只踩了弹簧的跳跳虎,满房间乱蹦“啊在哪里是不是在我身上”
俄罗斯壮汉“吼啊保护an狙击手,狙击手”
众人按在周向晚身上一顿拍打。
周向晚在人堆里伸出一只手“他妈的是谁又在拔我头发”
哈哈蹬着小蹄子蹿上桌子,占据制高点“嗷呜嗷嗷嗷”
吴凉“”
张章樟作为一个处变不惊的人民教师,翘起一只脚,弯腰摘下了拖鞋,仿佛站在讲台上,厉声道“安静看我”
啪
张老师手起鞋落,就像他拿板子打学生手心,就像他提起菜刀剁鸡头,以完美的速度击中了满地乱爬的蟑螂。
吼叫和枪声终结在这一声脆响。
万众瞩目的张章樟站起来,淡定地甩了甩拖鞋,蟑螂的尸体落在地板上,苟延残喘地抽了几下触脚,不动了。
“啊”周向晚的叫声戛然而止,双手捧脸,惊恐地望向吴凉,屁颠屁颠地扑在吴凉身上出现了,莫得感情的拖鞋杀手
原来是祖传绝技
张章樟望着他好像被蒙古铁骑践踏过的客厅,倍感心塞,“小凉,把把这些吔屎仔带走”
周向晚想到还有一只蟑螂没死,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努力压下拔腿就跑的**,抱紧吴凉,讪讪道“您喜欢游艇吗”周向晚用手比了比,“八艘。”
张章樟“”
于是,大过年的,张老师的家被迫开始装修。
幸好,搞装修,周向晚的手下是专业的。郁金香和李狗蛋当下就去买了墙灰,举着小平铲,准备糊墙。
张老师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年,暂时不想看见周向晚,拉着吴凉,说要单独出去走走。
吴凉看了一眼周向晚,摇了摇头,歉意道“老师,我不能离开他半步。”
张老师却误会了吴凉的意思,以为周向晚限制了吴凉的人身自由,皱眉道“系佢屈你架”是他强迫你的
吴凉“没有我就是因为我粘人”
周向晚虽然听不懂粤语,但从肢体语言上看,也知道张老师有一些私人的话想和吴凉说,也不去讨人嫌,牵着狗绳把哈哈交给吴凉。
“你去吧,顺便溜哈哈。我看哈哈要拉屎了。”
吴凉道“我们一起。”
周向晚愁得眼线都花了,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得把咱爸爸房子修好。你别拿我当病人。”
吴凉强调道“周向晚,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周向晚乖乖点了点头,黏糊糊地亲了亲吴凉的额头,又点了点自己的脸,吴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张章樟,还是红着耳朵,踮起脚快速地用唇在周向晚脸颊上碰了碰。
周向晚摸了摸脸,娇羞地嘿嘿笑。
吴凉确保周向晚手机畅通之后,才牵着哈哈来到了楼下花园,和张章樟一起散步。
张章樟手背在身后,望着广东碧蓝的天空,缓缓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好好过日子,要是周向晚那扑街仔欺负了你,就找你哥哥,张老师可有三个儿子”
吴凉红着眼睛嗯了一声。
“敷衍。我知道你什么委屈都忍着,根本不会找我。”张老师叹了一口气,“小凉,你从小就活得规矩又小心,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我家住的时候,连热水都不敢用,手长了冻疮,唉,你说,广东人哪里会长冻疮啊你怕麻烦我们,初中之后就没向我们要过一分钱,唉你才那么小”
“天道好轮回,”张章樟脸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厌恶来,忿忿道“当年没办法证明那畜生恋童,白白委屈了你那么多年,现在他得了肾衰在医院快死了,儿子赌博成瘾离了婚,家里还有个小的,书也读不起,你算你妈妹妹吧,到处碰瓷,真是报应前几天他们还在我家门口守着,让我告诉他们你住在哪里,我看他们还是吃屎去吧”
吴凉睫毛动了动,没说话。
张章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僵硬道“也对,不该跟你讲这个,大过年的,晦气你和我讲讲,你和周向晚是怎么认识的”
吴凉一说到周向晚,心情不由明朗起来,他正欲说话,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被推了一把,手中的牵引绳传来一股剧烈的拉扯之感。
哈哈嗷呜一声,被人夺走拎了起来。
张章樟“是你”
眼前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小平头,刀疤脸,双眼通红,恶气逼人。这人算是吴凉表哥,名叫徐强,小时候就不是善类,飞扬跋扈,和混子打架,毁了一张脸。
徐强弹出一把,阴森森地看着吴凉,粗声粗气道“你终于回来了,吴凉。”
张章樟破口大骂“你要干什么,你个小畜生杀人犯法的你想想清楚”
徐强拿刀抵着哈哈肚子,刀尖银光一闪,阴狠道“杀狗呢犯法吗哈哈哈哈派出所所长是我牌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嘻嘻”
吴凉面色已经彻底冷下来,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道“你的条件。”
徐强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道“没什么条件,就想吃顿狗肉火锅。”
徐强说完,拔腿就跑,吴凉哪里能让他这样把哈哈带走,咬牙直追。
“吴凉”
吴凉头也不回“找周向晚”
张老师这一天遭受的太多,懵了一秒,扭头用慢羊羊的速度跑回去,找家里那堆扑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