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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强制沦陷 第4章 雀登枝(一)

作者:白羽摘雕弓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7:57:51 来源:就爱谈小说

“妈,我要迟了”

苏倾一进门就听见苏煜暴跳如雷地跺脚,变声期的声音像是公鸡打鸣,嘶哑刺耳。

而苏太太的双手环着他的腰,坚持不懈地给儿子提裤子“小祖宗,快了快了。”

苏太太花了点私房钱裁了一件崭新的裤子,不试一试怎么行。

苏煜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却比其他男孩子更矮小一些,还有点驼背,整个人显得耷眉臊眼。感谢苏太太的好基因,他的皮肤算白,眼睛也大,但是鼻梁上架了一副厚底眼镜,加重了脸上的懦弱呆气。

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在外面唯唯诺诺的孩子,会在家里这样大喊大叫。

苏太太终于提上了他的裤子,瞥见苏倾站在一边,仿佛看见了救星“倾儿,缸里没水了。”

苏太太说话时腔调儿很软,咬“倾儿”二字时更是亲昵温柔。

苏倾转身走出里屋“我这就去挑。”

前院里本有口井,但是里面早已被黄土填满。井边长满摇曳的荒草,地上条石铺就的砖路,已经被尘土盖得看不清本来面目。

老房子还是清初的时候盖的,很旧,门上的黑漆都剥落了,所幸构件还未腐朽,但下雨天要渗水,灰白墙面上开出晕染的黄褐花纹。

大缸旁边放着两只木桶,苏倾弯腰去拿的时候,注意到木桶边紧紧挨着盆。盆里脏衣服堆成山,最上面的是今早苏煜换下来的旧裤子,裤脚上粘着泥沙。

苏倾犹豫了一下,先挑起了桶。

恰好苏煜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奔出去,她喊了他一声“阿煜,你能帮我把盆捎过去”

苏煜远远站住脚,不太情愿“姐,我要迟了。”

“哎呦,你跑两趟就是了,叫他干嘛”苏太太匆匆追出来,袄裙下偶尔露出两只金莲儿。她穿一身发白的旧袄裙,立在房檐下皱眉头,打苍蝇似的朝她挥手,语气变得格外严厉,“你弟弟要上学,你又没事做。”

苏倾默然低头,将又粗又亮的辫子轻轻甩到身后,扁担麻利地搭上了肩。

苏煜一路奔跑,门口拴着的大黄狗忽然冲他狂吠。

“畜生。”他骂了一声,一脚蹬上了狗脸,狗猛地扑了上去,但被链子拴着,在空中悬崖勒马,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而苏煜已经撒腿跑了出去,徒余凶狠的狗吠在院子里回荡。狗一叫,栏里的家禽也跟着乱叫,鸡飞狗跳。

“快去,快去管管它。”苏太太退回屋里,夹着帕子的手按着太阳穴,脸直发白,“叫得我头疼。”

苏倾担着桶慢慢走到门口,黄狗不再叫了,摇了摇尾巴,长嘴在她裤脚上蹭来蹭去,随即温顺地伏趴下来,呜咽着将脑袋贴在了地上。

苏倾想,狗这种动物真奇怪。大概是谁总喂它,它就喜欢谁。

她蹲下来看它,发现狗鼻子破了皮,湿漉漉的流了许多鼻涕,她掏出自己帕子轻轻擦了一下,黄狗发出哼唧的声音,就像小孩在抽噎,苏倾抱了抱它,隐约摸到温热皮毛下的肋骨。

“妈,阿煜把它踢坏了。”

“狗能有什么坏不坏的别碰它了,那畜生脏死了。”

苏太太头上一只珠钗猛地折射了光,柔弱地立着,隐约还是个富家太太的模样。她脸小,骨架子也小,生苏煜的时候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身体一直很虚弱,走几步路就要喘。

于是多数时候,她是发号施令的将军。

“它不脏,我每天都带它洗”

“你就非得跟我犟嘴”苏太太拿手掌猛地敲门框,打断“你这么不听话,是要气死你妈吗。”

苏倾叹一口气,挑着扁担走了,跨过门槛时黄狗还立起来追着她走,拼命摇动尾巴。

平时苏煜嫌它丑,苏太太嫌它脏,都不愿意多管它,但这个没有壮劳力的家必须得有一只看家护院的狗。

所以他们看不起它,却又不得不依仗它。

江南古镇用密集的屋宇和矮墙隔出了砖巷迷宫,一个远离炮火纷争和时代变迁的世外桃源。

水巷小桥曲曲折折,白墙黛瓦和后面茂密的深绿色树冠,似乎把阳光都过滤成一种幽幽的淡青色。

“苏小姐又挑水去呀”

村妇们穿着干练的绿色或淡蓝色长裤,三三两两坐在檐下择豆角,见她出来,总要笑着叫她。里面脸最熟的,是她的邻居翠兰。

“是。”她低眉敛目,虚福一下,快速通过了,远远地能看见辫子下面修长的颈,在阳光下白得泛光。

人走远了,其中一个开口“我要有这么个伢,哪舍得让扁担压在她肩膀上。”

“是的呀,瞧那面皮和身段。”

苏倾身上穿着翠绿的窄袖衫和长裤,背后梳一根粗辫子,乡间小姑娘最普通俗气的打扮,裤脚甚至还短一截,露出了袜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踝。

但越是闲来无事、敢肆无忌惮用眼打量的妇人,越是能乐于发现小姑娘掩藏在宽大衣袖里的“身段”和潜能。

比如苏倾偶然露出的手腕,夏日薄衣衫透出的腰线的轮廓,以及她用一双未缠的天足,还能走得优雅娉婷,暗示着她长大后可能的出挑。

所以她们很注意她。

不过在这个过渔樵生活的小镇里,出挑又有什么用

大概预测一个标致姑娘未来是否在同龄人中拔得头筹,与赛马下注有些相似,因为日子实在安稳无聊。

“她的衣服不大合身,还穿去年的。我看她妈总穿戴成过去的式样,多讲究,倒把女儿扮成村姑。”

“瞎,苏太太呀”有人笑起来。

偏远镇子里哪里来的小姐太太此地倒是有名门大户叶家的老宅,但是离这里很远。

这时候保有旧时的称呼,不过是一种嘲笑,笑那些身份早就变迁,却还放不下身段的人。

大家笑了一阵,翠兰扔下一只豆角,又弯腰捡一只,语气很冷淡“到底是丫头,不心疼。”

旻镇山灵水秀,一道峡谷劈开两岸人家,条石石桥像是一道道细长的缝线,缝合裂开的两岸,来往的人可错肩而过,走数二三十步,到达另一边。

沿着凿好的台阶可以下至峡谷。谷中是宽阔的河溪,两岸石崖丛生灌木。

水流冲刷湍急,白雾迸溅,因有高差,断层处悬垂成瀑,又在下游聚集成湖。

天气晴好时,湖泊中倒映着碧蓝的天,野鸭子凫水而去,留下一道明亮的水痕。

苏倾往湖边走,看到那里没有人,又折回去。胸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失落。

她放下桶在上游打了水,水桶担得很老练。她知道用肩膀的哪个部位承重会省力一些,那个地方已经磨出了薄薄一层茧子。

其实万事都像刺绣和写字那样,有技巧,能练熟。

回程时又经过那几户人家。她们择完了豆角,现在剥豆子。见她回来,又兴高采烈地叫“苏小姐打水回来了”

“嗯。”她知道这其实不是招呼,而是戏弄,干脆不抬头了。

苏倾鼓着一口气,一步步走得快而稳当,耳际的汗水不住沿着耳廓滑下去,痒痒的。

倒进缸里小半缸,第一趟算是结束了。

“她家不是有个儿子吗”剥豆子的一个妇人伸出小脚抹了抹苏倾洒在地上的几滴水。

“指望他没看苏太太多宝贝那个儿子,下学回来要站在门口迎,阿煜长阿煜短,一点活都舍不得给他干。”

沉默半晌,只有豆子打在筛子里的清脆声音。

有人嘟囔“我怎么捡不到个苏倾,干活麻利又好养活,比我那懒货强出十倍。”

妇人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个笑她“省省吧,捡只能捡到二丫呀。”

二丫是村里的傻妞,没人养,自己住了一间木头小屋。

“生下二丫才会丢开,苏倾那样的,只能是大户人家不慎遗下的,让苏太太捡了便宜。”

翠兰猛然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得意洋洋“鹅蛋脸樱桃口,眉眼齐整,像那仕女图上画出来的,那就是闺秀脸。”

“你见过仕女图”

“我见过大户人家的屏风哩”

“最重要的是牙,小伢的牙齿多整齐,不像苏太太那兔子牙”

一阵笑声。

苏太太的前齿有些突出,搬到旻镇第一天,曾经因为心直口快的邻居笑她合不拢嘴,气得在屋里哭。

“这么说来,小伢家里原是富户。”

“比苏太太倒势前还富”

“那肯定”

恰好苏倾第三次担着水桶擦身而过,不知道在他人打量的眼里,那松垮垮的长裤已经变成了曳地的繁复长裙。

“呀,苏小姐又去担水了”

“妈,喝水吧。”

苏倾给苏太太倒上茶,茶里荡着下火的菊花。她喂了鸡鸭,抱起一盆衣服走出门外,黄狗扑到她脚边嗅来嗅去,用爪子勾住她的裤脚。

她翻找了半天,白得像笋的指头停在空里犹豫了一会儿,从荷包里小心地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地上,浓密的长睫毛盖下来,认真地看。

一颗不大规则的冰糖。

可是狗只是嗅嗅,用鼻子顶着糖块在地上蹭,不知道怎么吃。

“谁让你喂狗了”苏太太被烟呛得咳嗽,边咳边探出头来,“你妈在这里辛辛苦苦做饭,你在做什么洗完赶快回来,帮我生火。”

养活了十几年,她和苏倾待在一起的日子比苏煜还多。她知道苏倾性情软,没什么主见,让往东绝不往西,尤其依赖母亲。

家里没有水田,她的时间几乎全用在家务和伺候母亲上,从前母亲有个头痛闹热,她端茶送水无微不至,跪在地上端痰盂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这几日,对于苏倾的怠慢和走神,她感到异样的不舒坦,就像用惯的左右手不听使唤了一样。

“”苏倾飞快捡起地上的糖块塞进狗嘴里,两只手握住狗嘴,半晌,轻轻按一把狗头,走了。

出了家门,苏倾的步子又慢下来,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晌午太阳和暖,湖面上散着粼粼金光,溪边已经有了三两个洗衣服的妇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气泡顺着水流向下游,有的撞碎在石头上。

湖边没有人。这里阴冷,水瀑声音又喧闹,不适合聊天。但苏倾一向在这里洗衣裳,一来不善于交际,二来不想让脏水流到下游。

低头洗手,藏在领子里的天蓝色物什划了个弧线垂下来,在胸前荡来荡去。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将吊坠小心地拿起来。

这是一个小杏大小的环,像一根玻璃管子弯成的,缺口在右上角。

一抹艳丽的蓝色凝在最底部,像水,但不能流动。透明的玻璃管上有规律地刻了几道长长短短的横线。

那位尊神把它抛过来时,蓝莹莹的一片悬浮在空中,映得整个上空都泛出冷光,她以为那是一颗星星。

直到它落在手里,才发现是个小小的、冰冷坚硬的环,里面的蓝色只有点墨般的一星,标志她的旅程才刚起了个头。

这个同叫苏倾的女孩是她的第一任宿主,出场时年仅三岁。

那一年外邦连犯,朝廷疲软,民间起义组织白莲教占领平京,一向平静的都城陷入混战,无数富商贵族举家南逃。

逃难路上强盗与人贩子横行,专门劫掠商贾车队,过载的马匹时常受惊,鸡飞狗跳,流离失所的家庭不在少数。

一次土匪劫道死里逃生后,南行路上的苏鸿夫妇捡到年幼落单的女孩。

苏家为平京富商,苏鸿为小妾所出,苏太太又多年无子,总遭婆婆轻视,二人一气之下提出分家,靠分到的茶叶铺的薄利维持用度。此时听闻战乱将近,打算逃回旻镇旧宅。

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他们的一块心病,见到别人的孩子,两个人都走不动路。

女孩身上绫罗绸缎,穿得极讲究,颈上还配有一串漂亮的璎珞,连坠子都是白玉雕成的小兔儿。抱起来看一看,生养得极好,瞳子黝黑纯净,小脸玉琢雪砌,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无法不令人怜爱。

苏鸿当下将她抱上马车,交给了自己的太太。

苏鸿夫妇南下逃难,捡到了上天的礼物,即使在路上奔波劳苦,也算享受了天伦之乐。

可是第二年,被“不育”二字戳了十几年脊梁骨的苏太太竟然怀孕了。

事情在苏煜出生后不久发生变化。

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而母亲的心则是十月怀胎筑成的。苏煜让苏太太痛得撕心裂肺,九死一生,可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却成为了这个女人一辈子的心肝宝贝。

苏鸿害病死后,苏太太没了主心骨,依靠平京遥寄而来的茶叶铺银钱艰难度日,日子越过越清贫,而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她开始明白,要不偏不倚,那是不可能的。

苏煜身体不好,要平安长大,又要上学考功名,吃穿用度都需要钱她开始庆幸自己没给苏倾缠足,旧时候的闺阁小姐才缠金莲儿,缠了就不能干重活了。

苏倾进入苏家时太小,没剩什么记忆,性子也极其柔顺,一心为着妈妈和弟弟活着,比农人家的孩子还任劳任怨。

苏太太的惴惴不安,在风平浪静地迈过第八个年头后尘埃落定苏倾的家里人恐怕不可能再寻来了。

既然是她捡的,那就注定一辈子得当她的女儿,孝顺着她,缓解家里的苦难。

于是那身绸缎小衣服,在苏倾不知道的一个干冷的清晨,在火盆里烧成了灰烬。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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