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泪水打湿了他后背上的衣衫, 顾青城转过身来。
徐椀坐直了身体, 含泪看着他, 鼻尖都哭红了,她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再在眼中滑落, 扬着看着他, 那么一直看着他。
伸手拿出自己的帕子来, 给她擦脸“哭什么?”
徐椀抢下他手里的帕子, 红了眼“哥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
顾青城“说。”
他低着眉眼, 没有动。
徐椀倔强地扬起脸,把最后的泪水憋回去,她以为改变的了命运,似乎还没有结束, 徐妧的腿被戏台砸断,以后的结果还未知, 她表哥那一脸关切模样, 似乎有情。
未来不可知,她不敢再想, 那么她爹,已经过那个坎的她爹,又当如何?
还有她自己, 她又当如何?
命数若不能更改, 那她和小白无异。
强颜欢笑之际, 她强忍住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措。
随即再看见顾青城,所有的委屈都来了,因为一切都因他而起。
之前还想,今生徐凤白死遁,没有了他,徐家没落了,皇帝或许不会赐婚,但是徐妧腿一断,真的什么都不敢断言。
哭了一通了,还红着眼,徐椀挨紧了他“我求你,不要再提及和徐家的婚事,不管是别人还是我,都不要,假若有人提起,哪怕是皇帝,也不要答应。”
他目光浅浅“为什么?”
徐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紧紧握住了“我愿与哥哥一生兄妹,但再无其他,我徐家的姐妹也是一样,哥哥答应我,只此一件,好不好?嗯?”
他自怀中拿出包着的那双耳坠,送到她的面前,这就放回了她的手里。
就在她再问一次好不好的时候,轻轻应了一声好。
她对着他点头,毫不犹豫转身下了车。
从车窗能看见徐椀的背影,瘦弱而又倔强,顾青城一直看着她走进徐家大门,这才吩咐车夫掉头,往后门去了。
马车在后门处走过,洪福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跟上去,过了巷口才站住。
车停,洪福连忙上前。
顾青城靠坐在车内,目光沉沉。
她确定了身后无人跟随,才是站了车窗旁边,低了头“今天妧姑娘被戏台砸断了腿,花桂抱了猫儿也在,人没事,猫死了,不过我看着小姐也没什么……”
只是看着像没事而已,男人低眸,徐妧上辈子有点点脚,之前见到这姑娘发现她腿好好的还奇怪了,没想到变故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又是细问了两句,才让洪福回去。
徐椀没有回屋,直接去了前院厢房,郑何早就走了,徐妧这会却是坐起来了,她一条腿不能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编结,上面一根红绳穿着,双眼红红的。
徐椀上前,坐了床边上“表哥走了?”
徐妧抬眼,看着她眼也红红的,拉了她的手过来,没忍住噗地就笑了“阿蛮,你怎么了?哭了?不会是因为我吧?我没事的,真的!”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腿,吓得徐椀连忙拉了她手去“别乱动,要养好的,不然留下症状点脚怎么办?”
徐妧笑,拽了她过去,这就靠了她的肩上“阿蛮,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心疼我,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很好。”
说着在枕边摸索了下,摸出个香袋来,塞了徐椀的手里。
低头一看,还是送表哥的那个,怎么又还回来了“怎么在你这里?”
徐妧笑笑“你给的他?今天我看见他带着了,就要了回来,知道我被戏台砸到的时候想什么么,之前走在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爬上去然后跳下去摔死算了,结果没等我上去,就被砸了,我还叫了一嗓子,真的是吓到了,刚才还想着表哥在的话,一定要打死他,都是因为他才这么伤心,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腿也接上了,再看见他,又不一样了。”
香袋放回她手里,徐椀轻抚着她的手背,安慰着她。
徐妧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伤心的不是他订了别人的事,他刚才哭得很厉害,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最伤心的是,他并不能为我做什么,送点果篮,平时让我打骂两下,随便找个小厮下人都能行,并不算什么,什么都听舅母的,只怕嫁了日子也不好过,我这么贤良淑德,这么个才貌双全的人,干什么要自己作践自己,难过的时候想死,真正要死的时候却觉得什么都不值得一提了,所以,我跟他说了,让他好好定一门亲事吧,以后别来了。”
还知道调侃自己耍贫嘴,想来是真的没事了。
抬眼,徐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放下了?”
徐妧耸肩“当然了,我才十五,我一辈子得活七老八十,干什么没事给自己找罪受,是不是?”
虽然眼睛还肿着,但是真是释然了,好像又活过来了。
徐椀轻拥住她,也是笑“好,日后一定能遇着一个好人,我这猴表姐一定会顺顺当当,顺顺当当的给我找个姐夫,要比表哥好多多的!”
徐妧拍了她,翻着白眼“表哥就算了,我得找个比你那干哥哥好,还不嫌弃我矮的,哼!”
徐椀乐不可支,两个人一起又说了会话,怕耽误她休息,赶紧出来了。原先还想着,表姐和表哥如果能早点定亲的话,什么都错过去了,或许没有代嫁,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可现在,徐妧的前路还不可知。
才走了院子里,卫衡也出来了,她娘与他并肩,也不知叮嘱着什么,齐齐走了过来,徐椀侧立在旁,连忙见礼。
二人走过她身边,卫衡回头瞥见她没有送他的意思,站住了。
徐椀见他看着自己,以为刚才福身他没看见,又福了一遍“恭送小将军。”
卫衡一下笑了,伸手指了她一指“阿蛮,顾兄走的时候,你可是亲自去送了的,怎么到我这连动都懒得动了?”
明显是故意调侃,徐椀也是笑笑“那是我哥哥,能一样的么。”
年轻的男子扬着眉“他是你哥哥,也是我哥哥了,横竖都是亲,送也不送,也忒伤人。”
被他这么一说,徐椀只得过来了,不过也难免白了他一白“这叫什么话,是我哥哥就是你哥哥了?那我姐姐你是不是也要叫姐姐的?”
也不知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是因为李昇,卫衡来徐家向来随意的很,早不怕他了,瞥着徐椀期期艾艾的脚步,也是笑“那是自然。”
徐椀下颌往厢房点了一点“我表姐你知道的吧,那以后见着别忘了尊称。”
卫衡也听说了,徐家的大姑娘被戏台砸到了,从前还给他送过补药的小不点,和徐椀差不多大的,自然失笑“她不行,她太小了。”
也是故意逗弄,伸手还比量了下她的个头模样。
这下连徐椀也不愿意了,她以为是有人泄露出去了,更是恼火“喂,不许拿她个头说事,这事就烂在你肚子里。”
徐回也是多看了他一眼,卫衡还不知个矮这怎么回事,不过是调侃一句话,也没在意。
不过他不在意,可有人在意。
里面可是听见了,徐椀话音才落,从厢房传出了徐妧的怒斥“我呸!哪个不长眼的就在门外说我小,正八经阿蛮大表姐,谁?进来说话!”
她睡不着,正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为自己不能动而烦闷。
卫衡听见,也是爱逗,隔空叫她“诶,小的就不进去了,有能耐你出来说话,还自称大表姐,你个小不点~”
屋里不知什么东西扔了窗上,软软的。
徐妧换了叫徐椀“阿蛮,谁在院子里气我!”
徐椀连忙推了卫衡出去,亲自送了他。
到了门前,赵澜之的马车也是到了,说是要接徐回一起去看看新家,让徐椀也去,她没应,站了大门口,看着亲爹扶着娘的那一番小心翼翼模样,能想象得到,他有多在意。
虽然娘表面嫌弃,其实心里受用得很。
她也是在意他的,不然怎么会为了他想冒险产子。
看着二人上车了,徐椀才是回神。
万万不能让她爹再出事了,躲避不能解决问题,她必须做点什么,好在见了李显了,还有余地。
跟院子里的小厮说了声,叫了洪运和花桂跟着,这就一起上了街。
快要天黑了,她在街头寻了个门脸最大的药铺,进去寻药。
铺子里的老大夫见她一个姑娘家,本来没太在意,可她要了太多,又不差银钱,立即叫了人去抓药。
因为数量太多,徐椀叫了洪运跟着一起去了后院。
天色渐暗了,老大夫带着她,两个人一起说着话,想要制香的话,还需要那么两味,正是往院子里走,后院一个少年直直走了过来。
他怀里的簸箕随手放了想一边,几步就到了徐椀面前,胸口起伏得还很厉害。
“阿蛮!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一直在药铺里面,一定能等到你!”
“……”
少年卷着两手袖子,一脸笑意。
有点眼熟,徐椀却是愣住了。
“你是……”
他眼中笑意更盛,还故作伤心模样捶着胸口“我打听了你们家去寻你,可人不让我进,在这药铺可等了你好几天了,看这模样是把我忘了啊!”
这般的笑脸,这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模样,徐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终于把他想了起来“霍征?你怎么在这里?”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