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祁煜一直都知道,陆时对之前海城那个小邻居念念不忘。
不然这么些年,他也不会不计回报往南舞投了这么多钱。
“不去。”
陆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祁煜的邀请。
他声音淡淡,抬手不耐烦捏了眉心,恨不得一棒将祁煜敲醒。
“你从哪看出她单纯的”
“这不很明显吗”
祁煜有理有据分析着,“她喜欢我的钱,我喜欢她的脸,你情我愿有来有往,有什么问题吗”
祁煜撑着桌子,弯腰俯身,一张大脸几乎要贴在陆时脸上。
“倒是你,这么多年人都不找一个,才不正常吧”
“小邻居搬家都不告诉你,不就是想和你有个了断”
陆时抬眸,轻飘飘一记眼风扫过去。
“知道知道,我闭嘴我闭嘴。”
祁煜审时度势,脚底抹油,转眼溜之大吉。
少顷,办公室又重新恢复安静。
空气中只有阳光流动。
细碎光线透过白色百叶帘,照亮了半个角落。
陆时低垂眉眼,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上,勾勒出优越俊俏的轮廓。
陆时其实是知道沈星禾突然搬家的原因的。
那时他慌不择路,大脑一片空白。
和父母闹翻,医院那边又不可能泄漏病人**。
陆时最后还是从便利店的老板口中,才知晓周兰眼睛的毛病。
沈星禾自己走路都困难,还要照顾眼睛不好的奶奶。
陆时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
这么多年,陆爷爷陆奶奶早就不住在海城,老房子也一直留在那。
每年的8月16日,陆时都会回去一趟,和那日一样坐在台阶上。
什么也没做,就望着隔壁的小洋房发呆。
潮起潮落,日夜更迭。
像是在赴一场已经错过、不可能完成的约会。
从陆时那走不通,祁煜最后也靠着自己的人脉,辗转和舞团的高管联系上。
祁家小少爷的面子,高管不可能不给。
“李总的意思是”
方琳斟酌着语言,视线下落到沈星禾脸上,又于心不忍。
没有人比她再清楚沈星禾的处境了。
年少成名,一朝从云端跌落。
好不容易爬起,又摊上这样一宗事。
从接到李总电话伊始,方琳就一直在组织语言。
可惜到了沈星禾眼前,语言还是匮乏。
方琳以前就是沈星禾的舞蹈老师,对沈星禾的了解也只知大概。
沈父沈母都是中层阶级,培养一个沈星禾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有高额医药费压着。
迟疑半天,终于还是说不下去。
方琳皱眉“算了,要不我再去找下李总,看看能不能让你和张萱萱比试一番,结果论输赢”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声惊呼。
紧接着大门被撞开,叠罗汉似的、一个又一个人影闯入沈星禾的视线。
领头的正好是中午提醒沈星禾的人,小姑娘脸有点圆,名字也很可爱,叫仙贝。
偷听被发现,一群人都讪讪干笑两声。
随即又步调一致往后退开半步“方老师,我们就是担心、担心”
视线齐刷刷落到沈星禾脸上。
前两天还在质疑沈星禾领舞的位置,现在又开始为人家抱不平。
她们自己都觉得窘迫。
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学生,方琳哪能不了解。
估摸着是担心沈星禾的独舞被抢走,所以才冒着被骂的风险过来听墙角。
仙贝愤愤不平。
“方老师,我们联名有用吗,张萱萱自己技不如人”
“不用这么麻烦。”
身后,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星禾缓缓抬起头,她笑容恬静从容。
“方老师,我们团的赞助费一般是多少”
“我可以出双倍。”
从方琳的办公室出来,以仙贝为首的,都自觉离沈星禾三米远。
一群人手挽手,并排挤在过道,缩成一团。
盯着沈星禾背影的视线惊恐又不安。
“仙贝,你掐我一下,刚刚方老师提到的赞助费是不是这个数啊”
仙贝重重点头,木着脸提醒“再往上翻一倍,谢谢。”
“沈星禾家里是什么背景啊我之前看她练得那么凶,还以为她和我一样,都是追梦的可怜人呜呜呜,原来是我高攀了。”
“你们之前没见过吗,每天过来接沈星禾那辆车,就是这个数整个南城估计都找不出第三辆”
众人倒吸口凉气。
看着沈星禾的背影,就像是在看一座移动的金库。
而此时,作为移动的“金库”本人,却在一番天人交战后。怂唧唧拨出唐思洲的电话。
熟悉“嘟”的一声之后,沈星禾开始进入忏悔阶段。
“哥,我刚刚好像充胖子了。”
略过细枝末节,沈星禾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
末了,惴惴不安等着挨骂。
其实沈星禾开口的那一刻就有点后悔了。
张萱萱确实比不上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只是群舞。
黄昏的阳光多情又温柔,缱绻停留在窗台上。
沈星禾站在窗边,心不在焉追随窗台上的落日。
太幼稚了。
就为了和张萱萱争一口气,自己还得倒赔那么多钱。
衡量了下自己演出的薪酬,沈星禾懊恼更甚,后悔不已。
她学不来金融,公司那边都是唐思洲在打理。
沈星禾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更不懂公司的经营。
落日的红霞染红了天幕一角,像是哪位画家闲暇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耳边迟迟没有回复。
沈星禾心跳骤紧。
“要不我”
后悔的话到嘴边,却听得对面落下一声轻笑。
“沈星禾,你对胖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愕然间,又闻唐思洲低低一句。
“双倍有点少,下回可以报十倍。”
“你哥还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没有。”
祁煜是越过陆时和南舞的高管联系的。
过程陆时虽然不知,但是结果他却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会和姓唐的碰上啊。”
祁煜感觉自己最近诸事不顺,本来还想逞能替小女友出气,结果莫名其妙踢到了唐思洲这块铁板。
还被祁父耳提面命,揪着耳朵让祁煜好好给唐思洲赔礼道歉。
“你该。”
陆时不置可否,对好友吃瘪的事一点也不意外。
碰巧祁老爷子八十大寿,祁煜趁机邀请唐思洲过来赴宴。
寿宴是在祁家的会馆举行的。
会客厅富丽堂皇,洛可可式的风格,两侧廊柱上镌刻着白色牡丹。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生意场上应酬是少不了的。
因为之前得罪唐思洲的事,祁煜最近老实了不少,赴宴都未带女伴。
他这人头脑简单,还当唐思洲是和自己一样。
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心才会出双倍的赞助费。
陆时没他这么天真“你之前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
祁煜撇撇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也有女朋友啊。”
言外之意,有女朋友和沾花惹草不冲突。
“而且我觉得,他家里那位可能有点凶。”
陆时附耳过去,愿闻其详“你见过”
“没见过。”祁煜耸肩,“但是我刚给他递烟,他拒绝了,说是家里人不喜欢,不让抽。”
祁煜自然给唐思洲贴上“妻管严”的标签。
陆时眉角微挑,突然有点好奇唐思洲家里那位是何方神圣。
可惜唐家常年在英国,对外透露的消息不多。
陆时有心查也查不到。
舒缓的音乐在会客厅流淌,他们口中的主角,此时就站在宴会中央。
唐思洲手握香槟,脸上的微笑得体、恰到好处。
从小在唐家耳濡目染,唐思洲应付这种场合向来都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遥遥看见陆时朝自己望的视线,唐思洲还晃晃手中的酒杯,微笑颔首。
陆时回以一笑。
两家人的关系,陆时自然是留到最后的。
祁煜来者不拒,陆时站在一旁,自然也少不了喝酒。
宴会结束时,陆时整个人都染上一层醉意,走路也不稳。
好在还记得回家的路,陆时拒绝了祁煜留宿的邀请。
通知司机过来接自己。
月明星稀,蝉鸣是黑夜的独奏者。
路过一条小巷,后座忽的传来一声动静。
本来闭目假寐的陆时此刻却睁着眼。
月光照不进他眼中,男人一双如墨眸子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司机下意识放缓车速。
点点桔红灯火从窗口掠过,为黑夜撑起一点光亮。
“停车。”
陆时懒洋洋的嗓音传来,司机不解其意,见陆时坚持,只能照做。
车子熄火停在路口。
附近还有一个中学,树叶枝桠茂盛,挡住了禁鸣的警示牌。
酒意上头,陆时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几分。
月光笼罩在他头顶,一派的安静祥和。
怕出事,司机也下车,落后几步跟在陆时后面。
却不想陆时脚尖一转,直接拐进学校旁边一条巷子。
司机赶忙跟上。
连着拐过几条小巷,终于看见一处人烟。
安静无声的巷子深处,悄无声息亮着一盏灯火。
旁边还立着一个大大的广告牌。
“哥哥,你喜欢吃板栗饼吗”
“我们学校旁边就有一家,特别甜我以前经常去,它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沈星禾的话还犹在耳边,然而这么些年,陆时却始终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小伙子,又来买饼了”
店主是个和蔼的老爷爷,笑着招呼陆时。
未等人开口,老爷爷就先帮陆时打包完毕。
司机一头雾水,想不通陆时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陆时喃喃,他声音很轻,混着酒意消匿在夜色中。
意识逐渐混沌,声音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
这么多年,陆时早就学会了喜行不动于色。
只有偶尔喝醉时才会失态。
“满满说很甜。”
可是他尝过了。
──一点也不甜。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明天能写到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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