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依在他身上,感受他的温暖。
她想和他永不再分开。她张开双腿,一下子跨坐在他的膝上。她满面笑容,一会儿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扯,又抓住他的头发乱晃。她还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却又用双手捧住那张硬朗的脸。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终于确定
她心中喜悦,真想唱一支大山里嘹亮的山歌。
“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见不着你。”她轻声问。
“我就在南京。但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南京。”他柔声回答。
“那,那个鬼精鬼精的人,就是你了你竟从天花板上把伤员带走”
“我没有办法我都快让你逼疯了”
“你瞎说”她笑着唬起脸。
“是真的,是真的。你知道我的同志怎么说,他们说,那个女特务,阴险狡猾,凶恶极了,什么也瞒不过她”
“你瞎说”她的笑容里还是藏着得意。
“我没瞎说。我刚把伤员送进医院,就让你发现了。你把我吓出一身的冷汗”
“我没办法。我不找到他,就没法帮助他。”她揪住他的耳朵不想放手。
“凤英,凤英,你弄得我们好紧张。你弄了一个假伤员,却让我们躲过一场灾难。我非常感谢你,是真的。我告诉过老张,说我要当面道谢。特别是,我看见从医院旁边的小巷里开出的汽车,跟在车队后面,这才知道伤员在哪个车队里”
“我猜,你那么鬼精鬼精的,一定能猜出来。”
“你还帮我找到了汇票凤英,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快疯了。老李也快疯了。老李就是那个伤员。那是一笔巨款呀如果丢了,损失就太大了”
“我只是在尽我的力。那时,我已经感觉到,我快呆不下去了我能多做一点事,就多做一点吧。老张说,上级不同意我撤退,是吗”
“是。虽然我们也知道,你的处境非常困难。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
“槐树”
“对。所以,你的任务非常艰难,也非常重要”
“在咖啡店里,你看见了我”
“是的。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我太吃惊了甚至不敢出去”
“所以你没出来和我接头”
“是。我怕我情绪失控,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怕惊着你”
“你刚才进门时,就惊着我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上级”
“是,我要帮助你”
“帮助我,就用那个梁吉成”
“是。”
“可是,叶公瑾很狡猾,你未必骗得了他。”
“我们都考虑到了。无论如何,我们要让你坚持到年底这是上级的要求。”
“坚持到年底好吧,我一定努力坚持。”
13-37
他们要分手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左少卿站在包间门口,回头看着杜自远。她要先离开,以免受到别人的怀疑。
她摸着杜自远的衣领和钮扣,心里真的恋恋不舍。
她垂着眼睛,笑着说“自远,落凤岭分手,快三年了吧”
杜自远低头看着她,“是,真的快三年了。”
“那你在这三年里还没结婚”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杜自远有片刻的迟疑,轻声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已渐渐消失。
“只是有了一个女朋友。希望你理解,这不是我要的,是上级安排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那她也是自己同志吗”
“不是。你应该认识。她叫苏少卿。”
“噢,是她。”她脸上还维持着勉强的笑容,但眼中的星光正渐渐黯淡,
“凤英,她是上级安排的,我心里只有你从未变过”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了。我也叫苏少卿。叶公瑾决定,她叫右少卿,我叫左少卿。你不要忘记了。”
“凤英不,少卿”
“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掌握好时间。”
左少卿说完,轻轻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13-38
此时已经入夏。
左少卿走到门外时,天已经大亮。空气清新而凉爽,还没有被早上的太阳灼热。
“旋转门”的外面,停着几辆“趴活”的黄包车。车夫用毛巾抽着座位,向她招呼“苏小姐,苏小姐,坐我的车吧。”
左少卿选了一辆干净一些的黄包车,坐上去,并随手拉起车篷。
车夫立刻拉起车,飞快地向前跑去。
左少卿坐在车里,心中忍不住酸痛。苦恼的思绪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正在向下飘落。她掏出手绢捂在眼睛上,默默地流泪。
她思念了多年的爱人,刚刚见面,却发现,已经被妹妹占先。一个是爱人,一个是亲人,都是难割难舍的,让她左右为难。她心中纠结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13-39
早上七点钟,左少卿到了办公室里。
左少卿走进办公室时,柳秋月慌忙从桌边站起来,手里拿着简报。
但她又注意地看着左少卿,“少主,你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左少卿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镜子,说“没睡好,一夜没睡。有什么情况”
柳秋月看着手里的简报,“少主,有情况。陈三虎那里,已经有了结果。昨天晚上,他们跟踪梁吉成,找到了他住的地方,在北菜园三十一号。那是一个小破院子。除了梁吉成,院子里还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三虎他们,已经在小院的对面,建立了监视点”
左少卿点点头,“他们几个人”
“还是三个人,轮流监视。”
“给他们加人。你去安排,再加五个人,由陈三虎现场指挥。你转告他们,无论进去的,还是出来的,都要跟上。至少是两人跟。有消息随时报告”
柳秋月点点头,“好,我去安排。”
当天下午,陈三虎派人送来报告,梁吉成又去了紫丁香咖啡店。
陈三虎判断,梁吉成是在等人接头。
13-40
下午五点多钟,梁吉成坐在紫丁香咖啡店里。
他仍坐在柜台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报纸,偶尔喝一口咖啡。
陈三虎坐在后面的桌边,手里拿着一本破杂志,无聊地翻着。他不时抬头看一眼柜台边的梁吉成。
杜自远仍坐在操作间的门后,将门上的布帘掀开一条小缝,看着店堂里的情况。
他看了一下表,向操作间里正在整理杯碟的女招待点点头。
女招待端起一托盘杯碟,走进另一扇小门。
她走进柜台里,动作麻利地摆放杯碟,擦拭柜台。
她向梁吉成的杯子里看了一眼,笑着说“先生,您再来一杯吗”
梁吉成摇摇头。他明白,这是通知他离开的信号。他把报纸折叠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柜台上。
女招待笑着说“谢谢您,先生,欢迎再次光临。”
梁吉成拿起礼帽,向女招待挥了一下,戴在头上。他转身出了咖啡店。
13-41
梁吉成在门外叫了一辆黄包车,说“去秦淮四街。”就上了黄包车。
陈三虎也悄悄地出了咖啡店。他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向四周做着手势。
远近至少四五名特务因此而动。他们有的步行,有的叫了黄包车,有的推出自行车,互相使着眼色,跟在梁吉成黄包车的后面。
在秦淮四街,梁吉成下了黄包车。
他看上去很小心,前后看了看,然后走到一扇门前,轻轻地敲门。
陈三虎站在远处的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见那扇门开了,出现一个女人。虽然离的远,他仍然感觉到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他知道自己的脑子不是特别好使,就拚命地想着。
他身边伸出一个长焦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响着。
陈三虎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博爱医院里的那个女护工他曾经跟踪过她最后发现了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站
他不由张天了嘴,“老天,咱们找到大家伙了”
陈三虎找到的,正是闽浙赣边游击纵队副司令员老李的秘密住所
13-42
这个时候,叶公瑾的办公室里很安静。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心里也更加不安。
何俊杰坐在对面,关注地看着他,“处长,梅斯先生一再说,他有要紧的事,要与你见面商量,并要求最迟在下周,一定安排出见面的时间。”
“他究竟有什么事”叶公瑾小声问。
“他不肯说。他说一定要当面与你商量。我感觉,一定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叶公瑾感到他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和美国人的关系,在保密局里比较敏感,尤其是和这个梅斯先生。
毛局长在局内会议上,提到这个梅斯时,脸色很不好看。
他必须十分小心,因为他不想放弃与梅斯的关系。
“俊杰,”他轻声说“你让我考虑一下。你呢,也要特别谨慎一些。”
“是,我知道。”何俊杰的脸色已经有点苍白。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叶公瑾拿起电话,他一听,就知道是黄枫林的电话。
他向何俊杰摆了摆手。何俊杰知趣地走出办公室。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