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有结果吗”话一出口,便觉得失了身份。
苏少卿半年来取得的成绩,不是凭空来的,更不是浪得虚名,一定有她的努力在里面。他补充说“你们是怎么个工作程序你说一说。”
柳秋月说“各个点,每天发回他们的观察报告,在组里汇总和分析。”
叶公瑾来了兴趣,“你说的细一点。”
柳秋月急忙伸出手,“请处长到这里来看。”
柳秋月说罢,就领着叶公瑾进了隔壁的房间。
2-12
这里也是一个大房间。四名女军官都在自己的桌前忙碌着。她们一水的都是少尉军衔,看见叶公瑾进来,都急忙站起来敬礼。
叶公瑾示意她们继续工作,同时也看到每个人的面前都堆满了资料和报告。
柳秋月指着桌上的资料说“所有的报告送来后,都在这里集中,分门别类,再做综合分析。情况比较明确了,少主会向处长报告。”
叶公瑾盯了她一眼。
柳秋月看着文弱,却十分精明,立刻改口说“少组长会向处长报告。”
叶公瑾回头看着墙边一大排铁皮柜。
柳秋月明白了,立刻打开一个铁皮柜给他看。只见柜子里是一排排的卷宗,十分整齐。每一本卷宗上都标着名称和编号。
叶公瑾顺着卷宗扫过去,一眼看见“福来客栈**联络站案”,便伸手取了出来。
卷宗很厚,沉甸甸的。他打开卷宗,里面都是监视和跟踪的报告,还有一些照片。
福来客栈抓获了两名共一党分子,还起获了一批文件,让毛局长十分兴奋。他自己更是不用说了。这个案子,苏少卿手下的弟兄监视了整整两个月,这才有了结果。
叶公瑾不能不想到,比较起来,程云发那个组就显得很混乱。
他们偶然得到一点情报,一窝蜂地都冲了上去,经常又发现是虚假线索。他们即使取得一点成绩,也是撞大运。他们很少长期观察与监视,更不肯下功夫“养”目标。
特工这一行,不“养”目标,是绝对不会取得成绩的。
叶公瑾重新回到苏少卿的办公室里,回头注视着柳秋月。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情况,从他进门时起,这个柳秋月无论说什么,都是张口即来,并不用看什么资料。
叶公瑾说“你们组长,以前常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记性好,是她的活档案,是这样吗”
柳秋月有些惊讶,“不敢,少组长过奖了。”
叶公瑾想了一下,就想起了下关军火案。他隐约得到消息,苏少卿虽然破了军火案,但军火生意并没有停止其中,有个叫张乃仁的,似乎还在活动
他说“好,这样吧,我问你一个情况,看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个叫张乃仁的人,曾经是**中将,他是怎么个情况”
柳秋月低头略想了一下,开口说“张乃仁,一八冖九二年出生,今年五十六岁。他是云南姚安人,保定陆军官校第六期。一九二六年任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师师长。一九二七年任第九军参谋长。一九三八年任云南总动员委员会委员兼滇黔绥靖公署干训总队总队长。一九三九年,任新编第三军新编十二师师长,一九四一年任新编第三军中将副军长兼新编十二师师长。抗战胜利后退役,现在南京休养。一九四七年当选为国大代表。这些都是张乃仁的基本情况。”
她瞄了叶公瑾一眼,又说“如果要再详细一点的,请处长给我一点时间。另外,少组长侦办下关军火案时,曾经牵涉到他。张乃仁至今仍是少组长的重点监控对象。”
叶公瑾点点头,心中十分赞赏,“好,很好,你确实可以算是一个活档案。从今天起,二组的工作暂时由你负责。这个”
他说到这里,不由沉吟了一下,又说“这个,也是你们少组长的意见。希望你负起责任来,该做好的工作,一定要做好。明白吗”
柳秋月双脚立正,“是,在下一定”
2-13
叶公瑾离开苏少卿的办公室。他乘车去许府巷的路上,一时有些感慨。
他是文人出身,是个书生。虽然在军统历史上也有“杀手书生”这个说法,但他不是。文人这个出身,让他的官运不畅。
去年底,委员长亲自向保密局布置任务,要除掉一名党内高层,这是个让委员长时时不能放心的人
任务本该由他的二处负责,二处是行动处。但委员长听说由他负责,便认为他不是一个干行动的人,最后改由别人负责了。
这件事,让叶公瑾耿耿于怀
苏少卿的到来,多少改变了这种局面。处里几次安排的重大行动,都是由苏少卿具体负责,任务完成得十分精确圆满。
叶公瑾想到这里,念头一转,察觉自己有庇护苏少卿的想法,立刻转变思路。
他明白,如果苏少卿真的是共一党,他可一定不能大意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苏少卿的第一招,胜
但是,程云发和赵明贵对二号苏少卿的讯问,却对一号苏少卿大为不利
2-14
这个时候,二号房间里却很安静。
程云发、赵明贵和苏少卿都坐在圆桌周围。程云发和赵明贵都是背对着窗户而坐,因此,二号苏少卿看他们的脸,就都有一点暗。
在窗前的办公桌旁,还坐着一名女军官,负责做记录。
安静的这几分钟里,苏少卿的脸上渐渐显出一丝冷笑。
现在刚刚八点钟,这两个人就进入她的房间,表示要和她谈一谈。
这就是说,他们要先和我谈而那个冒名顶替的女人,此时正坐在另一个房间里,也许正悠闲地躺着,或者看着报纸什么的
昨天下午在会议室里,她已经把自己的经过大体都说了一遍,这两个人也在坐。这就是说,他们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她觉得这些人简直都是榆木脑袋这么浅显的事还看不明白吗
她被共军关押在中条山里,但现在她逃了出来那么,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女人,不明摆着是一个假的吗
愤怒如火,一直在她的心里燃烧着。她努力克制着自己。
她明白,如果她显露出这一点,可能会对她非常不利。
天下有多少真实,是因为一时愤怒,而被认为是虚假,并酿成大祸的
程云发和赵明贵似乎并不急于问话。他们一直在看一份什么可恶资料,不时地用笔在上面划一下,或者打一个勾。
苏少卿心里一阵冷笑。你们用这种小把戏来对付我,真的是瞎了眼,也看错了人
她背靠着椅背,让自己坐得稳稳的,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盯着他们,看他们最后会耍出什么花招来
赵明贵终于开口说“苏小姐,你昨天说,你是在火车上被共军调了包”
“是的。”她简单明了地说。
“请你介绍一下当时的经过。”赵明贵轻声说。
苏少卿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茶房实在可疑火车一直向南行驶。天黑以后,这个茶房至少两次进入她的包厢,殷勤地为包厢里的人沏茶倒水。
包厢连她一共四个人。那三个人都躺在铺位上,有的看书,有的已经入睡。
那茶房小声说“小姐,您的茶已经泡了好几开了,要不要换一换我这里有今年的新茶,我给您重沏一杯”
苏少卿当时确实没有在意,她随口说“好,你沏吧。”继续看她的书。
茶房把她的陈茶倒进随身带来的水桶里,用开水仔细涮了茶杯。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小包茶叶,撕开口,倒进她的茶杯里。
她听见开水冲进杯子里的嘶嘶声。她跟着父亲学会了喝茶,听开水沏茶的声音,大体上也能分辩出茶叶的好坏。印象中,那个茶确实不错,她也确实喝过那个茶杯里的水。但后面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赵明贵又问“你还记得那个小山村的位置吗”他这是跳跃式询问。
“大概位置还记得。你们有地图吗”她猜他们一定有地图。
果然,程云发从放在地上的黑皮包里拿出一份地图,山西晋南地形图,展开放在圆桌上。这就更好辨认了,苏少卿在地图上寻找着。
中条山其实分成东西两段,东边那一段更宽阔,山峰也更加高耸。
苏少卿先找到黄河,再沿着自己逃跑过的路线向北找。
她在图上划了一个小圈,“就在这一带,你们要去找吗”
赵明贵笑着说“希望我们能找到。”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盯在苏少卿的脸上。
苏少卿也盯着他,“你们最好能找到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
赵明贵又笑了,“我一直认为,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苏少卿并不给他这个卖好的机会,“你还是继续问吧。”
赵明贵“你说过,那个小山村里,其实只住着四个人,士兵们不算,是吗”
“是。”
“哪四个人”
“其中两个人是军官,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像个参谋什么的。”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