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谍传奇 十七、 分辨

2－29

第二天，石河面带微笑，无声走进一号苏少卿的房间。

坐在桌边的苏少卿抬起头看见他，不由一愣。她意外的表情很明显

这个时候，却有无数照片正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

在那盏雪亮的大汽灯之下，眼镜军官不断举起照片，让她大声说出这个人的生平履历和个人情况

几个月的背诵和默念，已快将她的神经绷断。她的土匪性格终于发作，她大喊大叫，把那些照片撕成两片，四处乱扔。

眼镜军官也帮她撕，却突然举起半张照片让她看，“这是谁，这是谁快说”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强壮的男人，身穿训练服，正在张嘴怒吼。

苏少卿忍不住垂下头，摇了又摇，仿佛要把这些过去的记忆都甩掉。

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说“石教官，怎么把您也给请来了。”

石河笑着说“来看看你怎么样。现在好吗”

苏少卿苦笑一下，“和您在这里见面，能好吗”

她起身和石河握手，然后请他在桌边坐下。

石河说“训练班一结束，到现在有半年了吧”

苏少卿想了一下，“是，有半年多了。”

“真快。和训练班里的同学，还和谁有联系吗”石河突然问。

苏少卿看着石河，笑了笑，说“可能会让您失望。大多数都没有再联系。有几个同学来南京办事，找到我这里，也就是一起吃顿饭什么的。工作上的事不能说，生活琐事又没有意思。聊不下去，也就不再来了。”

“噢，你知道吗”石河突然说“小毛子要结婚了”

苏少卿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轻声说“石教官，弄错了吧。小毛子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我记得，快毕业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张罗这个事了。”

石河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她现在还在张罗这个事。”

苏少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么，她原来的那个，吹了北平警备司令部的那个少校”

“是的，吹了。现在听说是另一个人。”

“噢，我想起来了。”苏少卿一拍脑袋，“去年一个同学来，说她认识了一个北平市政府的科长，是这个人吗”

石河笑了，点着头说“正是这个人。”

2－30

事后，石河向叶公瑾解释，“小毛子是训练班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平时不声不响的，长得也不好看。苏少卿还能记得她，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叶公瑾点点头，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又问“还有什么”

石河说“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小毛子认识北平市政府的一个科长，是训练班结束以后的事。苏少卿能知道这个，说明她还和一些同学保持着联系。这就证明，她是真的。叶处长，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问题”

现在，一号房间里很安静。石河和苏少卿面对面坐着，低声说话。

坐在监控房间里的叶公瑾等人都静静地看着，也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2－31

石河微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少卿，“那么你呢，终身大事还没有解决”

苏少卿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杜自远的相貌，想起他开怀大笑时的样子。这让她的心绪有些波动。这些仿佛已经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

她摇摇头，“我恐怕也许，曾经有人对我有过好感，但可能让我错过了。”

石河凑过去，“是谁，我认识吗”

苏少卿摇摇头，“不，我不想说，也不想后悔。”

有一阵，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石河其实对苏少卿很有好感，在特训班里就有。

他想了一下问“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里一直在看报纸，是在做分析吗”

苏少卿摇摇头，“谈不上什么分析。现在无事可做，只好看看报纸。”

“可是，我听说，你还做了一些记录。”

“不过是随便写写罢了。”

“我可以看看吗你就当，这是一次小测试。”

苏少卿从一摞报纸下抽出几张纸，慢慢地翻看着。

她在心里，却掂量着这一次主动出击的效果。她想，这应该会有效果。她希望有。

苏少卿轻声说“这些，只是我的一些初步想法，可能不对。石教官，我感觉，南京这里就要闹学生运动了，而且就在最近”

石河一点头，说“好，说一下你的分析。”

苏少卿又翻了翻手里的记录，说“您看，我记录的这些，都是报纸上披露的。今年三月二十五日，民国政府颁布了特种刑事法庭组织条例。公告说，这是为了加强社会管理。其实，我想您也明白，这是为了便于军队和警察的公开镇压。”

石河笑了笑，“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就不去说它了。”

苏少卿点点头，“再看这一段，三月二十八日，北平警备司令部就是根据这个条例，查禁了华北学联。这样一来，北平的学生运动就闹起来了，口号是保卫学联，保卫自己。你看，报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事我也听说了。”石河点点头。

“接下来，四月三日，北平、天津、唐山十所大学的学生总罢课，学生运动开始向外漫延。四月六日，北平各所大学的教工，还有医院的医务人员又宣布六罢，也就是罢教、罢职、罢工、罢研、罢诊和罢课，看来闹得还挺厉害的。”

石河点着头，没有说话。

苏少卿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四月九日，警备司令部又在北平师范学院抓了不少学生。报纸上说，这次行动还造成了重大伤亡报纸上称之为四九血案石教官，您当时就在北平，是不是这样”

石河的脸色也很严肃，低声说“这些事，我都听说了。私下里说，北平警备司令部这次做得比较鲁莽，没有取得好的效果。”

“您说的对。不过，我的注意力不在北平，而是在南京。”

苏少卿静静地看着石河，在心里准备她的最后一击。

她平静地说“学生运动，一向是先北后南。现在北平的学生运动已经闹起来了。南京这边也会闹起来。快一点的话，就是本周。若是慢一点，可能是在下周。您觉得，我的判断对吗”

石河用力点点头，“少卿，你的判断非常正确”

2－32

在监控房间里。叶公瑾摘下头上的耳机，回头看着程云发和赵明贵，“你们两个，掌握南京学生运动的情况吗”

程云发和赵明贵都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叶公瑾很生气，压低了声音说“这些日子，她一直关在这里，足不出户，却能掌握南京学生运动的活动情况，并且做出准确判断。你们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程云发和赵明贵不敢说话，都低下了头。

这时，石河推开门走进来，在叶公瑾对面坐下来，严肃地看着他。

叶公瑾向他点点头，“石教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石河慢慢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们，社会情况分析，是北平站特训班新开的一门课，以前从未教过。一号的苏少卿，能熟练掌握这门课，说明什么问题”

叶公瑾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她是真的”

石河用力一点头，“是的，至少我现在就是这个看法我还要去问问二号的那个苏少卿，看看她是否有这方面的训练。叶处长，也许我可以分出真假来。”

石河从桌上抱起一摞报纸，出了房间。

叶公瑾回头对程云发和赵明贵说“你们两个，赶快去查南京的学生运动，看看是否有闹事的苗头，要立刻控制住，绝不允许闹出事来。”

程云发和赵明贵走了之后，叶公瑾和沈福明又回头去看二号房间里的情况。

2－33

当石河抱着报纸，走进二号房间时，苏少卿从桌旁扭回头，冷冷地盯着他。

石河笑着说“怎么了，不认识了”

二号苏少卿一声冷笑，“可见这些人笨到什么地步，还把您给请来了。他们怎么不请沈福明来”

石河笑了一下，“不要意外，沈处长也来了。”

“那他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她声音尖刻地说。

“我先来，不可以吗”石河心里多少有一点不高兴，但没有露出来。

苏少卿似乎已经看到他的心里，“石教官，请您不要生气。在中条山里，我被共军关着，那是没有办法到了这里，还是被关着，你说我心里能没有气吗”

“我能理解。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一聊，如何”石河平静地说。

“您问吧，看我能不能都回答上来。”她仍是一张冷脸。

“特训班里”石河差点问出，她和特训班的同学是否还有联系。

他突然想起来，苏少卿一直说自己被共军关在山里。她不可能和别的同学保持联系。他改口问“特训班里你还记得谁”

苏少卿仍然没有好气，“我被关了六个月一个也不记得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