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姐姐说“姐,不要做我的工作好不好十一年前我就选择了今天的路我还会继续走下去我想走到最后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左少卿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哀伤的眼睛看着妹妹。
夜很深的时候,姐妹俩都躺下睡觉。她们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
在黑暗中,她们甚至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在闪动,她们在黑暗中也互相注视着。
左少卿心里很难过。
最近一段时间里,她完全沉浸在姐妹的亲密关系中,也享受着这种亲密关系。
但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政治立场妹妹十一年前就选择了今天的路她的意思是,她要继续走下去这一点尤其让她痛苦。
接着,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另一面,她是那么诚恳地把杜自远推到她的身边。
为了妹妹,她愿意放弃属于自己的爱人。但是,他们走到最后就会发现,他们选择的是完全不同的路
这个结果,岂不是更糟糕吗她付出了代价,却害苦了她深爱的人将来,还会让妹妹更加痛苦。她何苦来呢左少卿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
左少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入睡。即使在睡梦中,也仍然为此而焦虑着。
左少卿的这一段焦虑,一直持续到一九五七年,才算有了了结。看官们不要着急。也要等一九五七年。看官们慢慢看吧。
29-3
早上,姐妹俩都起来了。
这一回,是妹妹照顾姐姐。她帮助姐姐穿衣服,帮助她洗脸。又匆匆跑到外面,给姐姐买来早点。
她说“姐,你不要动,中午我带饭回来给你吃,等着我。”
右少卿临出门的时候,又回到姐姐的身边,仔细地看着她,沉默片刻才说“姐,我认你这个姐姐,永远不会变”
左少卿看着她,脸上笑着。
但她心里明白,这句话的后面还藏着一句话,“姐,只是我们选择的路不同”
妹妹走了之后,左少卿默默地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妹妹心里的底牌,第一次向她亮出来。她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到了中午,妹妹真的带了饭回来。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柳秋月。
两个人在桌前一阵忙着,把饭菜摆好,然后坐在桌边看着左少卿吃饭。
柳秋月笑着说“少主,你不在,组里的好些事,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希望少主的伤早点好。再过两天,组里还不知道要怎么乱呢。少主,你哪怕在办公室里坐着也行呀,你只管动嘴,下命令就行了。”
左少卿顿时警觉起来,柳秋月话中有话。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两天后应该有什么事了柳秋月几天前曾经告诉过她,一周后,档案处要搬运档案到时候,情报处可能也会搬运密室里的档案
这个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她隐约有一种感觉,柳秋月这个人,可能也在做出选择。
在寻找“水葫芦”这件事上,她可能对我有所察觉。
别的事,梁吉成的事,张雅兰的事,黄枫林的事,我都可以借口一组又走在前面了。柳秋月都会服从我的命令。
但是,在“水葫芦”这件事上,与一组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她是在做出自己的选择吗如果是,柳秋月一定对我有所察觉
这是一件让左少卿拿不准的事,她不敢轻易冒险。
29-4
但不管怎么样,左少卿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仍然回去上班了。
除了地下档案库的事,她有太多的事要办
叶公瑾看见左少卿,在温和的眼睛里藏着疑问,他问“左少,伤怎么样”
左少卿平静地说“已经好多了。现在也不太疼了。回到组里来看看。”
叶公瑾点点头,“也好,现在的事情比较多,也比较乱。二组的任务也很重。你回来得正好,现在有这么一件麻烦事,明天夜里,档案处要到洪公祠搬运档案,需要我们派人监督。这件事就由你们二组负责吧。你们到那里盯一下就行了,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左少卿点点头,“行,没问题,我们去盯一下。”
她现在拿不准的是,在地下档案库里,有没有机会让她找到“水葫芦”的档案
29-5
这天下午的时候,左少卿让陈三虎去车队要了一辆车。
她告诉柳秋月,她要去一趟国防部,去转一转。
柳秋月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
今天去国防部,是左少卿在家里休息的两天里想好的主意。她希望能把叶公瑾和赵明贵的注意力引入歧途她要去见于志道,和他再次碰一碰
左少卿让陈三虎开着车,直接去了国防部。
她先去了门卫室,和特检组的刘守明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下情况,就离开了。
左少卿不慌不忙地向国防部大楼走过去。
在国防部里,有不少人认识她,知道她是保密局的特务。
但是,看见她吊着胳膊,还是很惊讶。
在国防部里,看见一个挂了彩的女军官,总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
他们知道的另外一件事是,侯连海就是被这个保密局女军官打死的
所以,认识她的军官们虽然看见了她,却并没有过来跟她打招呼,而是远远地盯着她,然后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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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防部里,还有另一个认识她的人看见了右少卿。就是张雅兰
张雅兰是昨天上的班。
她的小办公室已经被收回,现在她被安排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和其他男女军官在一起办公。张雅兰明白,这也是为了监视她。
谁都知道,她是地地道道的共一党分子所以,也就没有人敢跟她多说话,最多是跟她点点头,打一个招呼,就忙各自的工作去了。
张雅兰也从不主动跟任何人打招呼,每天只做自己的那点工作。
下班的时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走了,没人会管她。
她曾经在走廊里碰见郭重木。但她把眼睛移开,默默地走过去。
郭长官还在工作,就是她心里最大的安慰。
眼下,虽然杜自远让她像钉子一样钉在国防部,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现在只有一个人还跟她说话,就是傅怀真。
昨天中午吃饭时,傅怀真端着饭碗坐到她的对面,关切地看着她,“小雅兰,我听说,你的伤好重的,都好了是吧”
她点头说“是,谢谢你惦记。”
傅怀真仍然大大地睁着眼睛,看着张雅兰,“喂,你好命大的是吧,还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啧啧,你是我见过的,命最硬的女人”
张雅兰笑一下,“怀真,现在可没人敢跟我说话。”
傅怀真一撇嘴,“我不管的,有些事情不好那么绝的是吧。我其实好喜欢你的,只是,我现在有月儿了。”他嘻嘻地笑起来,“现在我还是喜欢你,好飒好飒一个”
这时,一名女军官走过来,笑着说“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好吗”女军官也在桌边坐下来。
傅怀真却十分不屑地看她一眼,端起饭碗走开了。
女军官很尴尬,仍然对张雅兰说“你看他那个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呀,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你们在聊什么呢说给我听一听。”
张雅兰冷冷地盯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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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张雅兰要去库房领一些纸张回来。这就是她现在的主要工作,申领和分发办公用品。也是一件很繁琐的工作。
她下楼去总务处时,就在楼梯上看见正在走上楼梯的左少卿。
张雅兰的眼睛立刻冒出火来,凶狠地盯着这个狗特务好命大的狗特务两支冲锋枪,那么密集射击,都没有打死你不过,看见她吊着一只胳膊,还是让她心里高兴。打不死你,让你吃一颗子弹也是好的
左少卿也看见了她,也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她
两个女人互相盯视着,擦肩而过。
左少卿心里有点怀疑,自己遇刺,不知和这个张雅兰有没有关系。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这么坚强的一个同志,应该是有组织纪律性的,不会那么干
左少卿抛开这些想法,直接去了五楼。
联勤总司令部参谋长于志道的办公室,就在五楼。
她站在五楼的楼梯口,向两边看着。让她意外的是,她看见于志道的副官杨志。
杨志真被左少卿的出现吓了一跳。他慢慢向她走过来,似乎害怕她突然掏出枪来。
他小声地问“少少组长,您有事”
左少卿微笑地问“于长官在吗”
杨志很恐慌,“少组长,您您我们长官,真挺佩服您的。”
左少卿微笑说“那就谢谢了。你不必担心,我就是想跟于长官说几句话。”
杨志陪着左少卿走到于志道办公室的门外,确认她不会有什么恶意,这才推开门,急忙走进去,向于志道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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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于志道坐在办公室里,已经看见门外的左少卿。他也非常惊讶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