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着外套缩在座位上,心里想的是,王振清的起义是否已经开始。
但是,不管王振清的起义是否开始,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彻底离开
她瞄了一眼身边给她开车的柳秋月。有一件事她心里非常非常的犹豫。
当她最后离开的时候,秋月,还有下面一直追随她的弟兄们,是抛弃还是带着走她为此左右为难
上午十点钟,车队在路边停下来休息。
叶公瑾站在路边,看着远处青翠的山峦。他很想吸一支烟,但他没有带烟。
这时,他看见一辆汽车飞快地从车队后面赶上来。
这个时候,他最怕的就是意外意外就是灾难他心里已经感觉到某种不安
赶上来的汽车在他的车后停下来。赵明贵神色匆忙地跳下车,向他跑过来。
“处长,”赵明贵喘了一口气,说“刚才得到消息,九十七师王振清反水了昨天夜里,不是,是今天早上三点钟,他带着部队渡江走了”
叶公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傻了一般
赵明贵继续说“处长,还有一条消息。王振清走的时候,带走了陆军监狱里四十三名重犯全都带走了”
这时,叶公瑾的脸色完全变了由红转白又转青
四十三名重犯他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人愚弄
他哑声问“左少卿呢”
赵明贵说“我刚才上来时看见,她的车就在后面”
叶公瑾心里的愤怒,已如火山一般要爆发出来了
他现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说“命令开车,继续走咱们在这里等,等这个左少卿上来”
赵明贵向前面的车挥手,让他们开车。
他和叶公瑾退到路边,看着车队一辆接一辆地开过去。他们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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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看见左少卿的车开过来。
赵明贵走到路中间,挥手让汽车停下来。
叶公瑾脸色铁青地走到汽车旁,瞪着车里的左少卿。
他指着柳秋月说“你下去坐后面的车”
他又指着左少卿说“你开车你坐过去,快”
左少卿移到司机座位上,警惕地看着叶公瑾。
叶公瑾上了车,在左少卿身边坐下来,吼了一声,“开车跟上”
左少卿盯他一眼,已经预感到不好。她发动汽车,打着方向盘,插入车队里。
叶公瑾坐在车里,却全身僵硬,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左少卿开着车,偶尔瞄他一眼,已能感觉到他的满腔愤怒。
他怒视着前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嘴角一下一下地牵扯着。
叶公瑾终于开口,“左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让你高兴的好消息”
左少卿看他一眼,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是个炸雷
叶公瑾慢慢地说“昨天夜里,不是,是今天凌晨三点钟九十七师师长王振清率部反水,渡江投奔共军去了并且,他还带走了陆军监狱里的四十三名重犯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特别高兴”
左少卿回头看他一眼,说“处长,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叶公瑾吼了起来,“你有什么不懂的你怎么会不高兴昨天早上,王振清就是你把他拦回去的在中山北路是不是你”
“是他是我大哥,我不能让别人害他”左少卿冷静地说。
“你放屁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当初,往陆军监狱里转移犯人,是不是你提的建议那些犯人,他妈的也是你大哥左少卿你早就策划好了是不是你真狡猾竟然让王振清带走那些犯人”
左少卿回头瞪他一眼,也大声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时候王振清还要派人杀我我怎么知道王振清现在会反水你太抬举我了,我看不了那么远”
叶公瑾吼叫起来,“什么你看不了那么远你早就处心积虑策划好了你一步一步地实施你的计划他妈的,包括你在王振清家里过夜我相信,上海来的熊先生,就是死在王振清家里甚至,就是你打死的是不是你说”
“你不用这么喊叫他死在哪里都是自己找死我决不能让人害我大哥”
“你不用狡辩你不用拿你大哥做掩护你到我这里来,就是有目的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什么目的也没有”
“左少卿,你不用狡辩不用躲闪我他妈的现在可以确信你到我这里来的任务,就是保护槐树你老实承认是不是”
“我在找槐树寻找槐树也是我的任务”
“你胡说八道你一直用于志道来掩护郭重木来迷惑我们那个于志道,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槐树郭重木就是槐树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共一党”
“处长,既然你确认我是共一党,你就打死我好了”左少卿也喊叫起来。
这个时候的左少卿,从听说王振清已经成功起义,并且还带走了陆军监狱里的犯人就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她只感觉到轻松,为她完成了所有艰巨的任务而轻松
她向叶公瑾喊叫道“我就是共一党怎么了你开枪打死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叶公瑾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指向左少卿,“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就像我打死程云发一样”
“那你就开枪吧。要不要我把车停下来免得翻下山沟,把你也摔死”
叶公瑾怒吼一声,“开你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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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有一阵出奇的安静,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漫延。
他们都呼呼地喘息着,愤怒地看着前面。车外的景物,如激流一般掠过。
长长的车队在山间公路上蜿蜒穿行,呼啸而过。
路边高耸的翠绿的树木遮天蔽日,让人感到阴暗和压抑,仿佛再也看不见天日。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仿佛看不见尽头。
左少卿脸色严峻,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双手的指关节已经变成白色。
她不知能否逃过这一关。这一路上,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坟墓
但她想的是,老子不在乎
叶公瑾剧烈地喘息着,他已经愤怒到极点。
这个左少卿所干过的一切事情,现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记忆里,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有原因的,都是有目的的他居然到现在才看清楚
赵明贵开着车,紧紧跟在叶公瑾的车后面。柳秋月坐在他身边。
他们都看见叶公瑾和左少卿是在剧烈争吵只是不知他们争的是什么。
“郭重木郭重木”叶公瑾又开始恶狠狠地念叨起来,“他就是**的高级特工,隐藏在我们的心脏里让我们打一仗败一仗打一仗败一仗让我们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你不用狡辩,完全不用狡辩你的根本任务就是保护郭重木”
左少卿冷冷地说“你要说是,那就是吧我无所谓”
叶公瑾又吼了起来,“不是我说是,是根本就是”
“我也抓了不少共一党嫌疑分子,你怎么不说了”
“你那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是为了保护你自己你真是狡猾到了极点还有那个梁吉成,更可恶已经逃跑了,却又返回来他返回来干什么就是为了保护你那个闽浙赣游击纵队副司令李云林,也冒险露了一面也是为了保护你而你是为了保护郭重木你就是那个鱼刺对不对”
“叶处长,我祝贺你,你还知道鱼刺你怎么会知道”
“我得到过情报”
叶公瑾怪异地大笑起来,那声音就像是硬东西在玻璃上划过去疯狂且刺耳
“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个情报只有我知道我他妈的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只能把它藏在心里在保密局里,有一个**特工,代号就叫鱼刺他妈的,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槐树你就是那个鱼刺对不对”
左少卿沉默了,她机械地驾驶着汽车,在山路上疾驶。
她此时再次意识到,叶公瑾的这个情报只能来自于“水葫芦”
这就是说,“水葫芦”仍然在发挥着作用这个情况令她清醒,更令她惊悚她清醒而惊悚地沉默下来。
“水葫芦”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过去,梅斯提到“槐树”的时候,她可以反问一句“水葫芦”
但现在,她不敢这么问“水葫芦”是潜藏在华北局情报部内的最大危害她不希望他因此受到警告让他潜藏更深
这样一来,忧虑就重新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不能什么都不在乎,她不能什么都放弃事实上,她还有最后一项任务没有完成她还没有找到“水葫芦”
现在,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叶公瑾已经看清楚了,她就是潜伏在二处的**特工,甚至知道她就是“鱼刺”但他并没有就叫汽车停下来,然后逮捕她,甚至一枪打死她再把她的尸体扔在山沟里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