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不动声色地回头盯了她一眼。她猜测这个黑胖女人会如何报复她
这支小小的队伍在看守的喝斥下,出了走廊铁门。铁门外就是楼梯间。从方位上看,如果继续向前,就是通向浴室的铁门。如果往右拐,则是楼梯。
左少卿记得,她就是从这个楼梯上来,最后被送进牢房里的。
但这个楼梯还可以继续向上,通向一扇锁着的小门。左少卿看见,队伍正走上这道楼梯,并在那个小门前停下。她判断,小门应该通向楼房的房顶。
看守走到小门前,掏出钥匙打开小门。女犯们都通过这扇小门上了房顶。
6-22
但是,一到了房顶,所有的女犯们都痛苦地叫唤起来。
现在虽然只是四月,但对这个南亚国家来说,就已经进入酷暑了。
此时,外面的阳光如火一样暴晒下来,使楼顶的水泥板如同被火焰烧烤过的铁锅一样,散发着烫人的热气,且令人窒息。
楼顶的油毡层已经完全破损。她们的任务,就是用铁铲铲下破损的油毡,抛弃到楼下的一处空地。然后在楼顶铺上新的油毡,再在上面浇一层融化的柏油。
这样的工作,其艰苦和劳累可想而知。
几分钟后,所有的女犯们都已经大汗淋淋,痛苦地咧着嘴。
左少卿也同样如此。其他女犯天生的乌黑皮肤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她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太阳晒成砖红色了。
但她不以为意。她的注意力也不这上面。
她一边干着活,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监狱围墙的外面是一片荒地,再过去则是一片小树林。她透过小树林的间隙,偶尔看见有汽车驶过。因此,她判断那里应该有一条公路。
如果她能穿过围墙,跑到这条公路上,她可以很轻易地跳上一辆卡车向西去。
这个向西去的理由很简单,她不可能再从金边火车站上车,但她可以从西边的什么地方跳上火车。只有这样,她才能离开这个国家
但是,问题又来了,她怎么才能越过下面的围墙
从楼顶向下看,围墙上面的铁丝网更加恐怖,更加不可逾越。
左少卿和其他女犯们一样,用力地铲着破损的油毡。再把这些铲下来的油毡运到墙边,抛到楼下的空地上。
炽热如火的空气包围着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汗水和灰尘覆盖。
黑胖女人站在楼梯口小门的阴影里,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铲除破烂油毡的工作艰苦而劳累。汗水把她们脸上的污垢冲出一条条的污痕。
左少卿注意到,莫索已经快受不了了,她的嘴咧着,几乎要哭了出来。
左少卿向她做着手势,指挥她去大铁锅旁边烧火,融化柏油。
看上去,这似乎是一个更可怕的工作。但这个工作却是在大铁罐的阴影之下,只要站在上风头,也并不太热。莫索万分感激地看她一眼。
两个小时后,破损的油毡已经铲光。左少卿毫不客气地指挥其他女犯搬运油毡。
昨天,那些女犯们都看见她对待黑胖女人的样子,谁也不敢拒绝她的指挥。
油毡铺在楼顶的水泥板上。女犯们用小桶把大锅里的柏油倒在油毡上,再用铲子刮平。这一下子,楼顶上的温度更高了,所有干活的女犯们都仿佛陷入在火焰之中。
她们都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希望快点完成这炼狱一般的工作。
最后,谢天谢地,所有工作都完成了。女犯们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6-23
大铁罐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水龙头。女犯们毫无顾忌地脱掉上衣,排着队,轮流在水龙头下面洗脸,也顺便洗一下身体,也降低火一样的体温。
左少卿在等候的时候,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大铁罐。
它大得有一点可怕,它锈蚀的程度更让人害怕。也许要不了多久,它就会锈出一个大洞来,再也不能装水了。
大铁罐的下面是用角铁焊的三角架,同样的锈迹斑斑。
左少卿伸手在角铁上抠了一下,立刻有一大块铁锈剥落下来。这个已经锈蚀的三角架,现在还能承受那么沉重的铁罐,真的可以算是奇迹了。
轮到左少卿在水龙头下面洗脸时,黑胖女人却突然站了出来,向女犯们大声吼叫。
莫索悄悄地拉了左少卿一下,示意她赶快去排队。
左少卿凶狠地盯着黑胖女人。她真想现在就打她个满脸花
左少卿满身汗污地回到牢房里,立刻脱掉全身的衣服,用水池里的自来水擦洗身体。这里的水是从地下抽上来的,在这个燠热的季节里,就显得更加冰冷刺骨。
莫索帮助她擦洗身体,也对她被冷水冰得雪白的肌肤发出啧啧赞赏。
其他女犯们都坐在床边,笑嘻嘻地欣赏左少卿雪白优雅的身体,也看着莫索用粗毛巾擦洗到她的屁股或者大腿的时候,做出的各种夸张的手势。
左少卿拍拍莫索的肩,表示谢意,然后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躺下来。
她需要再次考虑藏在心中的逃跑方案。
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
她无论采取何种逃跑方案,作为第一步,她都要先冲到楼下的储藏室里,抢出她的背包才行
现在考虑到这个问题,她有点后悔当初把香皂留在背包里了。
一直到深夜里,左少卿还在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6-24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夜里,秦东海和龙锦云开车到了金边火车站。
第二天的早上,杜自远也到了金边。
在第二天的这个夜里,杜自远交给秦东海两项任务,第一件,就是设法拿到左少卿的个人物品。
这件事就有一点诡异了。
因为在两天前,潘其武就已经交给姜山岩同样的任务,设法拿到左少卿的所有个人物品
从道理上讲,潘其武采取的行动在前,本应该先于杜自远拿到左少卿的个人物品。
但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却落了一个后手,这是有原因的。
杜自远交给秦东海的两项任务,是有先后次序的。要他先拿到左少卿的个人物品,之后再采取行动,营救左少卿出狱。
而潘其武交给姜山岩的任务,则是干掉左少卿,同时拿到她的个人物品。这两个任务要同时完成
但是,潘其武布置给姜山岩的前一个任务,是杀人呀
杀人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可以轻易接受的
姜山岩在落实这个任务的时候就有了一点难度。他有一个通过中间人不断加价,又不断劝说的过程。结果,就把拿走左少卿个人物品这项任务给耽误下来了。
这样一个细小的区别,就是诡异之事产生的诡异结果。
这个结果,容在下慢慢叙述。老话说,一波三折。潘其武和杜自远同时对左少卿采取的这个行动,还真的是一波三折,且险象环生。
6-25
杜自远在到达金边后的两天里,一直如同木雕一般,坐在藏于陋巷深处小旅馆的房间里,一动不动。
在第一天里,秦东海仔细向他汇报了到达越南之后的情况。
他说“梅组完全被破坏了,阿竹是唯一的幸存者。”
之后,杜自远把阿竹叫到面前,仔细询问梅医生和另外一个女人最后出现在联络站里的情况。他问得很仔细,一点一点地引导阿竹回想并且说出他头脑中残存的记忆。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左少卿
左少卿奉命回国,她身上极有可能带着一份极其重要的情报,或者类似的东西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他和秦东海都难以判断。
左少卿身上的这个东西,重要到什么程度,有一个佐证台一湾情报局副局长潘其武亲自带人到金边来,一定是为了这个东西另外,梅斯也到了金边
杜自远忧心忡忡,情况要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他需要认真思考。
在这两天里,每天能进入这个小房间向他汇报工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秦东海。一个是金边情报组的组长迟洪。
黑瘦的阿竹则坐在门外的屋檐下,也如同一个木雕,一动不动。
他会拦住他们中的一个人,说“你等一下。”
然后他进入小房间里,伸着细长的脖子看着杜自远。
杜自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他问“是谁”
阿竹说“是秦哥。”或者说“是迟叔。”
杜自远喘一口气,说“让他进来。”
他们先后进来,都是为了汇报情况。
杜自远问秦东海,“梅斯在干什么”
秦东海小声说“这两天,他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也没有人找他。”
杜自远忧虑地问“东海,你说的南盟方面的那个姑娘,说有两个讲英语的人在电话里提到,我们是三个人”
秦东海立刻说“是的,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真的被她吓了一跳老杜,我们的内部,有人泄密”
杜自远冷酷地盯着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就如山一般大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