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伤员的手术整整进行了三个半小时。手术室外面的红灯也一直亮着。
一言不发的左少卿和程云发也就在手术室外面,整整等了三个半小时。
程云发早已等得不耐烦,但他不敢离开左少卿半步。这是处长的命令
有一段时间,伤员的手术似乎不顺利,不时有护士匆匆忙忙地从手术室里跑出来,在器械柜里拿了这样那样的东西,又急忙跑进了手术室。
进进出出的护士们,脸色都有些紧张。
左少卿静静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一张椅子上,看着进出的护士们,一句话也不说。但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着急,不知伤员的手术进行得怎么样。
快六点钟的时候,鲁城开始安排一些弟兄轮流出去吃饭。手术室门外的人少了。
左少卿眯起眼睛,额头上的神经籁籁地跳着。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她猜想,如果有什么事发生,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进了另一个房间,招呼出几个护士,推起门口的平车,顺着走廊向前走去。
手术室和病房都在一条走廊里,一目了然。
左少卿神色冷峻地看着那些护士们。她看见护士们推着平车进了三〇八号病房。
她的心簌地一跳。三〇八号病房里也有一个头部受伤的人,这是她早上看见的。怎么回事他们想换人她心里立刻就警觉起来。
接着,她就看见那几个护士,推着那个头部受伤的病人出了病房,向手术室这边走过来。
左少卿不动声色,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挡在手术室门外。
她大约已能猜出这里面的小把戏。但这是她不能允许的她心里已经有些愤怒,这个小把戏比程云发还要弱智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左少卿此时,甚至开始怀疑,地下组织在幕后指挥的人是否有足够的智慧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让他们进行这种尝试,这无异于找死
为首的护士走到她面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轻声说“这位长官,我们要把这个病人送进手术室。”
“为什么”左少卿目光如锥,冷冷地盯着她问。
“他也要做手术。里面的手术快结束了。”护士不安地做着手势,“我们要先把这个病人送进去做准备,那个一结束,我们就给这个病人做手术。”
“不行。”左少卿静静地说,“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要等前面一个出来,这一个才能进去”
程云发也看明白了,走过来说“你们别想耍花招。按她说的做等前面一个出来,这一个才能进去听明白了吗”
刚刚去楼下检查了一圈的右少卿回到楼上,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看到左少卿对这件事的处理。她察觉左少卿的精明超出她的估计。要想拿到这样一个人的把柄,还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为首的护士还想争取,“长官,我们做一次手术不容易”
左少卿盯着她一言不发,眼睛里已经冒出怒火。
如果外面的人真的如此愚蠢,她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于事无补而自己所走的钢丝绳则随时都会断裂
“别废话”站在旁边的程云发向护士们大吼了一声。
“那那好吧,我去和医生说一声。”为首的护士不敢再坚持,低着头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伤员的手术已经快结束了。
护士走到医生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个主刀医生互相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伤员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站在门外的左少卿、程云发和靠在墙边的右少卿,他们手下的弟兄们,还有守着另一个病人的护士们,所有人都目光幽幽地看着这个伤员。
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换了新的,仍然包得厚厚的,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几个护士推着平车往三〇五号病房走去。
后来,从手术室里又出来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小腰形盘,盘里的纱布上,有一颗还沾着血迹的子弹。她知道左少卿是领头的,就把盘里的子弹给她看。
左少卿看着那颗带血的弹头,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柳秋月收起子弹。
她回头看着鲁城,向三〇五号病房指了一下。鲁城会意,带着两个人去了病房,并且守在门口。
左少卿的脸色仍然冷峻,眼睛里闪着愤怒的黑光。
她回头看着程云发,“老程,今天晚上,谁也不能离开医院你负责”
程云发咧开嘴笑了笑,“没问题,这事我负责。右少也会在外面盯着。我保证,谁也出不了这个医院”
左少卿点点头,示意柳秋月跟上。她们一起下了楼,走到院子里。
5-2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天有些阴沉沉的,湿润的空气从她的脸上拂过,似乎已经有了一点雨意。南方的这个季节,是个多雨的季节。她希望今天晚上不要下雨,下雨会很麻烦。
“秋月,”左少卿慢慢地走着,回头轻声说“你怎么看”
柳秋月牙疼似的申吟一声,“很难办呀。”
“什么很难办”左少卿又问一句,她还想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我是说,如果有人想劫持这个伤员的话,很难办。”
柳秋月说话时,尽量避开共一党这个名称,她觉得这是个禁区。
“难道,他们真的会从三楼那个窗口进来吗”她小声说。
“不会”左少卿肯定地说“我不相信他们会从那里进来”
“可是,再也没有路了。老程把医院围得像铁桶一样”
“看吧。我猜,可能会叫我们意外。”她心里,仍然希望外面的同志有足够的智慧
左少卿走到自己的汽车旁,回头说“我估计,他们要是来的话,也是下半夜。我要躺一会儿,你警醒一点,有事叫我。”
她上了车,就在后座躺下来。
柳秋月走进阴影里,在台阶上坐下来。她不想离少主太远。
她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共一党会从什么地方进来,用什么办法劫走伤员程云发把这里围得像铁桶一般,完全没有进来的路了
间与反间,尤如下棋。必须步步判断对手的路数,以确定自己的对策。如果久久判断不出对手的路数,则对手走的必是一步无解的奇招,已方必败
对左少卿而言,判断不出外面同志的路数,自己就无法相应配合,甚至会使外面同志的奇招露出破绽,断送自己和伤员
左少卿躺在汽车里,辗转反侧。她昨天一夜未睡,今天又监视一天,身体已十分疲倦,但就是睡不着。
她把从昨天开始的行动,一步一步地思考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
但怎么配合外面的同志,她仍然没有对策
这时,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处长叶公瑾,这个老狐狸,今天这么大的行动,他为什么不到现场不知他此时正在干什么
5-3
叶公瑾今天晚上另有约会。他没来现场,是因为这个约会早已约好了。
叶公瑾这个时候,刚刚下班。他出了大楼,坐进自己的车里。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去的这个地方,是保密局所属的许多秘密房屋中的一间,本来是用来安排特殊人物居住的。但他控制着这所房屋的钥匙,所以,他可以随时使用。
另一个有这个房屋钥匙的,是钱玉红。
叶公瑾登上狭窄的楼梯,用钥匙打开房门时,钱玉红已经在里面了。
钱玉红看见他,脸上露出妩媚的微笑。她只穿着一件衬衣,袖子卷到胳膊肘上。她正用抹布擦拭着各处的灰尘。
“公瑾,你先坐一下。”她说,“我把这里擦一擦。好些日子没来了,这里到处都是灰尘,我看着就不舒服。”
叶公瑾脱下外衣,挂在门后的钩子上,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点上一支烟,很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钱玉红,看着她在四处忙碌着。
看得出来,她已经出汗了,衬衣领子已经解开,露出白晰的脖子。到了这个时候,她身上的女人味就更浓了。
钱玉红终于忙完了。她端了一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放着两杯咖啡,是浓咖啡。
她觉得,在这样宁静的夜里,能手捧一杯浓咖啡,和公瑾坐在一起,是很浪漫的。
钱玉红在沙发上坐下来,很自然地偎在他的身旁,双手搂住他的胳膊。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很丰满也很柔软,对叶公瑾有很大的吸引力。叶太太的身体不好,很瘦,如一把干柴。有人在背后撇嘴说,太平公主。
钱玉红听到这个话,也是一撇嘴,心里却暗想,什么公主,是个太平老娘
钱玉红摇了摇他的胳膊,很有韵味地问“公瑾,今晚能呆多久呀”
叶公瑾已经被她的容貌和声音迷住了,但还是看了看手表,“可以呆到三点钟。”
“为什么呀”钱玉红的这个声音,就有点娇滴滴的味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