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金冷冷地盯着她,谨慎地问“怎么了”
他心里,并不想让阿玉姑娘知道,这是他的亲哥哥。
阿玉姑娘凑到他的耳边,笑着说“他要么是十年八年没见过女人了,要么就是他心里有一个特别想要的女人。他嘴里一直嘟囔着让我抱抱你,抱抱你就行。可是做起那个事,可是猛得不行了。他都弄疼我了,好鲁一个呢”
沈平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口袋里又抽出两张钞票,塞进阿玉姑娘手里,说“行了,别抱怨了。你让他满意,我就不会亏了你。”
阿玉姑娘额外又得了一点钱,就很高兴地走了。
这个时候,做哥哥的沈平福听见弟弟这么问,就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他对弟弟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接下来,就把他手下的一个女职员,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诱人,又把她的长腿呀、玉臂呀、胸脯呀、屁股那个臀部呀,什么的,都细细地描述了一遍。眼神里仍然充满了渴望和向往。
沈平金笑着说“你自己手下的职员,捧你的饭碗,你还搞不定吗”
“嗨呀”沈平福再次长叹一口气,指着房门说“她可不是你的姑娘,不是花钱就能搞定的。我心里,恐怕只有这一个愿望了,就是想和她有那么一次,就像刚才这样。有这么一次就好呀我心里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件事了”
说到这里,忠厚善良的沈经理就把他无限祈盼的目光转向窗外。
也只是一瞬间吧,沈平金就注意到,哥哥的眼神完全变了,变直了。模样也变傻了,似乎变得更痴呆了。
他盯着窗外,缓缓地移动着他的目光。
沈平金向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的小街里有一些行人在行走。
他精明地略过那些男人,还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他很快就注意到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优雅的少妇,正慢慢地从街上走过。她似乎正很随意地向附近观望着。
精明的沈平金轻声问“哥,是她吗”
沈平福完全痴呆了,盯着在外面走过的右少卿,喃喃地说“就是她,就是她。兄弟,我只求一次,只求一次。哪怕,让我抱抱她也好呀”
沈平金就撇了一下嘴,细细地观察这个正从小街上走过的女人。
也用他深邃的,阅历过无数女人的挑剔目光,审视着这个女人。
这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笑着说“哥,我倒没想到,你还真有个好眼力。她还真是值得下点功夫的。”
沈经理并没有去看他的弟弟,他的目光仍然追随着渐渐远去的右少卿。
他万分渴求地说“兄弟,你能帮帮哥吗”
沈平金也有一点着迷地说“她确实不错。不过,也让你说对了,她确实不是可以用钱拿下来的。哥,我觉得,她似乎就住在这附近。我会注意她,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一个机会。”
后来,沈平金找到的这个机会,却非常让人意外。这是后话,后话不提。
沈平福喃喃地说“兄弟,你要是能成全了哥哥,哥什么都能答应你。”
弟弟沈平金笑着拍拍他的手,“哥,你等着吧,看看我能不能拿下她。”
谁也不会想到,右少卿的麻烦,就是这样引起的。而最先遭受这个麻烦的,竟然是左少卿,其后才是右少卿。看官们慢慢看吧。
8-14
沈平金这个人,倒是值得说一说。
他也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个方面,尤其是在解放前和解放初期的那个时代。
说起来,这个沈平金也可以算是一个奇人了。他是一个纤客。
纤客这个行当,解放前就有很多。不光武汉有,全国哪个城市都有。解放前所谓“无妓无市,娼多昌荣”,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也并没有什么可奇特的。
沈平金这个纤客,手里有七八个姑娘,不仅在解放前就干得风生水起,着实让他挣了不少钱。到了解放后,政府和公安部门对娼家和暗娼严厉取缔,他居然仍然能够生存下来,这就有些奇特了。
在武汉,“乐户”指有牌照的娼家这个行业,即使在解放前,要生存下来也是并不容易的。头一个,国民政府就对“乐户”行征收很重的税,名为“花捐”。
在下手头有一份资料,是一九三〇年的汉口警察捐税一览表,其中详细记载,政府每年从娼女们身上征收的种种苛捐杂税。
其中,征收“乐户捐”45000元,旅馆寄居“花捐”1320元,“花酒捐”1800元,“娼女执照费”2840元,“乐户执照费”5340元。这五项合计,是大洋56300元。
这还仅仅是汉口一地的。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买一头牛也不过两个大洋呀。
政府之下,则是警察和黑帮对“乐户”娼女的抽头盘剥。这是更大更狠的一次盘剥,甚至就是强行勒索。
据一九四八年汉口警察局的统计,全市有公娼1429人,娼家554家,暗娼则有上万人。其中比较高档的娼家多设在法租界的长清里、辅义里和江汉路联保里一带。下等的娼家则分散在贤乐巷、土垱、文书巷、沙家巷、桃源坊、磨子桥等处。
不管公娼私娼,绝大部分都在警察和黑帮的控制和勒索之下。
这样的三重盘剥,最后能落到娼女们手里的钱,最多也只有十分之一了。
她们挣到手的,可真的是血汗钱呀
沈平金手里的姑娘,其实就是暗娼。
他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他巧妙地躲过了头上的政府、警察、黑帮这三重盘剥。
他不仅自己挣了不少钱,也让手下的姑娘们挣到一些养家钱。正是因为如此,虽然解放后政府严格取缔娼家、娼女,他的这个纤客却仍然能够生存了下来的原因。
归纳起来,沈平金这个人有两个长处。一是精明。他的精明无上限,正是靠着他的精明,才让他能够躲过政府、警察和黑帮的盘剥。二是他人虽坏,却有下限。他当然要从姑娘们身上挣钱,但决不过分。
所以,他手里的姑娘挣到手的钱,要比公娼高出一大截。这也是解放后,政府一再劝说娼女从良,却仍有一些姑娘跟着他做暗娼的原因。
8-15
解放前,沈平金原来一直跟着哥哥学做贸易。也不是什么正经贸易,不过是一个掮客、跑单帮的商人,在买方卖方之间牵线搭桥,赚取一点利差或者挣一点佣金而已。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对缝”。
他脑子很聪明,手腕又极其灵活,每天如苍蝇一般在或明或暗的市场里寻找挣钱的机会。不过,他要想挣到大钱,却是不可能的,不过是混个温饱而已。
他后来竟干起了纤客,却完全出于偶然。
他住在靠近江边的一个叫鲇鱼套的小街里,是父亲留下的一个只有四五间房的小院子。他一天三顿饭都在外面吃,家里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
但他是个生性有条理的人,房间里收拾得还算整齐利落。
有一段时间,沈平金隐约察觉,小街里一个面熟的姑娘似乎对他有意。
他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邻居们叫她“阿玉”。
这个阿玉,就是今天帮助沈经理一泄欲火的阿玉姑娘。
当时,沈平金听说,阿玉的家境很不好,母亲有病,下面弟妹一大群。一家人每天只靠着父亲给人拉板车过日子。
沈平金有时从小街里走过,曾看见她坐在家门口洗衣服或晾晒被褥,是个很勤快也很操劳的一个姑娘。
有那么一段时间,沈平金察觉,阿玉在小街里看见他时,会默默地瞄他一眼,然后低下头走开,脸上却隐约地露出一点笑意。
沈平金天生的懂女人,又在烟花巷里历练过。他看到阿玉隐约含情的眼神,已经猜出几分意思。很自然的,他心里也对这个阿玉姑娘掂量了一下。
这个阿玉姑娘虽然并不漂亮,却也长得周正柔顺。单薄的小身体也有一些诱人的起伏。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洗得干净整齐,肩上肘上的补丁也缝得细密妥帖。
沈平金这个时候并没有动情,却有一点动意。
陋巷里的穷家丫头,能长成这个样子,已经相当难得了。
他心里想,不知能不能沾一沾,尝一个鲜。
8-16
果然,有一天阿玉姑娘上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家里有没有废弃不要的单据纸,想钉起来给弟妹们写字用。沈平金会意,就把她领进家里。
沈平金随意地在家里四处找了找,自然是找不着什么废弃不要的单据纸。
就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钱,抓住她的一只手,要塞进她的手里,说“我没有你要的纸,给你一点钱,你去买几张纸吧。”
阿玉姑娘却攥着手不肯接,又不用力挣,只是说“我不能白收沈先生的钱。”
沈平金仍然抓着她的一只手,笑着说“不过是几毛钱,有什么关系,拿着吧。”他这么说着,就要把那一点钱往阿玉的侧袋里塞。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