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放着一个草绿色的铁箱子,旁边放着耳机,还有电键之类的东西。他们再外行,也能看出来,这是一部电台他们都在电影里见过
这时,脸色更加苍白的阿玉,一眼看见草绿色铁箱子旁边的一只提包,伸手就抓了起来。她根本就不用打开看,凭着手感她就知道,这正是她要找的东西
孙八也清醒过来,连续地说“快走快走快走”
他说着,就爬起来,向房门走过去。阿玉抱着提包,也跟着他往门口走。
可是,孙八一拉开门,就呆住了。
脸色阴沉的崔世三和涂和祥正站在门外,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
崔世三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从腰里拔出匕首,冷酷地盯着孙八。接着,他就向孙八扑过去。
孙八连连后退,随手抄起一只方凳向他扔过去。
但崔世三根本不在乎这一击,他抓住孙八,瞬间就把手里的匕首刺入孙八的身体
跟在崔世三后面进来的涂和祥却有一点发愣。因为他看见地上打开的皮箱,和皮箱里电台。就是他发愣的这一秒钟,救了阿玉姑娘
这时,已经恐怖至极的阿玉姑娘如疯了一般,怀里抱紧提包,一声尖叫,低头向涂和祥撞了过来。她一头就撞在涂和祥的肚子上,撞得他踉跄后退,摔倒在地上。
阿玉此时什么也不顾了,一边尖叫着,一边向走廊里冲出去。
此时,崔世三已经把孙八刺倒在地上。他扭回头,就要往门外追。
涂和祥向他喊“回来不要追了让她走我们也要赶快走”
他们立刻就开始紧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们这种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极其冷静的。他们速度极快,却又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东西放进箱子里,塞进提包里。总共只用了十几秒钟,他们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们互相跟着,猛地撞上门,沿着走廊向前猛跑。
直到这个时候,听到尖叫声的房客们,才刚刚打开房门,向走廊里张望着。
他们只看见两个人,飞快地向楼梯口跑过去。他们根本没有看清他们的脸,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在门口互相望了望,没有看出其他的异常,就又退回到房间里。
24-2
此时,已是黄昏。太阳已经下山,路灯还没有亮起来。
街道上半明半暗,也正是人们下班的时候,人们都在匆匆地赶着路。
阿玉姑娘怀里抱着提包,头发乱蓬蓬的,如疯子一般低着头猛跑。
她一直跑回到家里。坐在家门口的父亲第一次抬头看着她。
她的模样也把屋里忙碌的母亲吓了一跳,格外惊恐地看着她。
阿玉像个疯子一样在屋里转了几圈,就指着灶口前面的地面,对母亲低声吼叫“这里,挖挖快挖”
母亲哆嗦着问“大姐,么子事唦”
阿玉瞪起要吃人的眼睛,向她叫道“不许问快挖快挖”
母亲看着她恐怖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肯定是大事。
再说,阿玉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至高无上。
她也不再说话,立刻拿起灶边的煤铲子,就在灶口的泥土地上挖了起来。
这时,受了惊的父亲,佝偻着腰,慢慢蹭进门里,看着她们。
阿玉立刻指着他叫道“出去出去看着外面”
父亲立刻退出门外。他仍然坐在小竹椅上,看着巷道的两端。
母亲终于挖好了坑。阿玉卷起手里的提包就要往坑里放。
母亲说“大姐,要受潮唦。”
阿玉叫道“别啰嗦你找东西来包呀”
母亲慌手慌脚地从屋角里找来一块油布,把那个提包包起来,放进坑里。
阿玉也蹲下去,慌手慌脚地往坑里填土。
填完土,阿玉使劲在地上踩着,直到踩结实。但这是新泥土,非常显眼。
她用铲子从灶膛里扒出柴灰,铺在地上,又是一通乱踩。
现在,挖过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阿玉把父亲叫进来,指着刚刚埋过东西的灶口,压低了声音向他们喊“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记住没有”
父亲和母亲,用他们苍老的眼睛注视着女儿,仿佛没有听明白。但他们都用力地点着头。他就是有疑问,也只敢藏在心里。
24-3
从这一天起,阿玉姑娘没有再出门。
她一直躺在家里等着。她知道,警察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五天后,警察终于找上门来了,并把她推进警车里。
在后来长达半个月的调查过程中,阿玉姑娘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但唯独绝口不提那个消失了的提包。
她对警察说“我被那个死人吓死了,拚命地跑了。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
后来,阿玉姑娘终于被放了出来。
她回到家里就不再出门了,每天只在家里躺着,不洗脸,不梳头,如同傻了一般。
这样,家里的日子就很难过了。阿玉姑娘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终于有一天,母亲悄悄来到她的床边,小声说“大姐,家里没米了。”
阿玉姑娘怔怔地看着母亲。过了好一会儿,她下了床,打开自己的小箱子。她拿出自己最后一点积蓄,还有她常穿的衣服,常用的首饰,都交给母亲。
她有气无力地说“都拿去卖了吧。如果还不够,就卖家里的东西吧。什么能卖就卖什么。”
母亲望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后来,阿玉一家人就只吃咸菜,只喝粥。他们这样强撑了半年。
半年后的一天夜里,阿玉从自己的小屋里出来,看着坐在灶边取暖的父亲和母亲。
她向他们脚下的地面指了指,说“挖”
母亲立刻明白了。她拿起煤铲子,挖灶口的地面。
最后,她挖出了那个油布包,拿出里面的提包,小心地交给女儿。
阿玉在昏暗的灯光下打开提包。蹲地旁边的父亲和母亲都惊呆了。那里面有好多钱呀好多钱呀他们终于明白,阿玉为什么再也不出门了
阿玉姑娘严厉地瞪着他们,低声说“对谁都不能说绝不能说”
后来,阿玉姑娘就借着堂屋的一扇窗户,开了一间只有一个货架的小百货店,卖一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烟酒糖茶等小商品,并以此为生。
又过了一年,沈平金刑满出狱。
似乎是偶然,他也曾从阿玉姑娘家的门前走过。
他看着这间小小的店面,又看着坐在柜台里一动不动盯着他的阿玉姑娘。
他们一个在柜台外,一个在柜台里,都互相盯视着。
沈平金看着柜台里的阿玉姑娘,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说“好,挺好,挺好。你终于可以从良了。挺好。”
之后,他就走了,再也没有来过。
其实精明的沈平金怎么会不明白他当然明白。
但此时,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哥哥去世了,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又被关了两年,手底下的姑娘都已经四处飘散,各寻生路去了。
他也就此洗手不干了,不再做“纤客”了。
他也学着阿玉姑娘,做起了小生意。有时,他会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店铺里,回想往事,脸上就露出淡淡的微笑,自己对自己说“怎么着都是一辈子,挺好。”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也算一个交待吧。
24-4
还是那一天的傍晚,也就在阿玉姑娘被那个不知从何而来满脸是血的死人压在下面,正在恐怖尖叫的时候,赵明贵正不慌不忙地离开他租住的民房。
他临出门的时候,许文梅没有说话,却轻轻拉住他的袖子,用一种很特别的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明白她的意思,不想让他出去,更不希望他冒险
赵明贵也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他还是轻轻推开她的手。
他慢慢地沿着中北路往南走,前面不远就是楚汉路的路口。
阿梅不想让他出来。他明白阿梅的想法,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他又何尝不想活下去他今后能不能挣出一条活路来,今天就是关键他必须出来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中北路上的行人很多,大多都是放学的孩子,或者刚下班的成年人。他们在夕阳中步履匆匆。
赵明贵一直走着,如同一个刚刚下班,正要回家去的男人。
他走到最后,就走到楚汉路的路口。他停下来,望着那个守在路口的小百货店。此时,店里正射出柔和的灯光。他明白,林文秀还没有关门打烊。
他静静地走进小百货店里,静静地站在柜台前,静静地看着拄着双拐的林文秀。
林文秀放下手里的抹布,也同样静静地看着他。
她轻声问“先生想买点什么”
赵明贵也同样轻声说“麻烦你,帮我拿两包前门,和一盒火柴。”
林文秀拿了烟和火柴,放在柜台上,说“一共是七角八分钱。”
赵明贵付了钱。又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划着火柴点上。他用力吸了一口烟,仍然注意地看着林文秀。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