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温柔试探,猛烈进攻的,则是杜自远,这个她在心里藏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那种曾经在妹妹手里产生过的酸酸的感觉,此时正像电流一般掠过她的全身。
左少卿隐约想起,她迟早有一天要把今天这件事告诉妹妹,就像当年妹妹曾经向她描述,她与她们最爱的哥第一次缠绕的经过那样。
可是,她现在已经记不起刚才的过程了。她只记得天花板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左右摇晃。她仿佛坐在于志道的救生艇上,感觉到波浪的起伏和摇摆。
她最后的记忆仅仅是,她那么用力地搂着哥的身体,承受哥的最后一击。
这一夜美好,成为他们永远的记忆。
27-19
第二天下午,左少卿姐妹坐上张雅兰和柳秋月乘坐的同一趟车次,返回南京。
火车“哐哐”地行驶着,车厢里很噪杂,烟味和汗味在空气中弥漫。
行李架上塞满了包袱和旅行包。竹筐塞在座位下,竹筐里的鸡鸭从网绳中伸出头,“咯咯咯”地叫着。蹲在座位上的老汉用报纸卷着烟叶,喷出呛人的烟雾。
列车员吆喝着从过道中的人缝里挤过去。
左少卿和妹妹面对面坐在窗前,互相注视着。
她们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以抵挡辛辣的烟叶味。
妹妹的眼睛里如深深的湖水一般藏着探究的神色。
但左少卿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把昨天夜里的经过告诉妹妹。
她想,等以后吧,以后总有机会告诉妹妹。她努力猜想妹妹那时会有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但她猜想不出来。她心里的猜想是,那一定很古怪也很奇特。
27-20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南京。左少卿姐妹随着洪流一般的旅客走出车站。她们看见,张雅兰和柳秋月正在出站口等着她们。
张雅兰开着一辆吉普车,直接把她们送到南京公安局的招待所。
张雅兰给她们安排的房间很宽敞,竟然是里外两间。
她笑着说“姐,住得舒服一点吧。这点权力我还有。”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左少卿姐妹、张雅兰和肖凡冰、柳秋月和胡广林,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商量目前的任务。
左少卿望了望身边的人,只有陈三虎不在。心里着实有些为他难过。
这个相貌丑陋,一副无赖样子的陈三虎,许多年前曾经对她说“主子,你记住我一句话。您把我陈三虎的这个脑袋拎在手里,哪天你想听一个响儿,你就抡起来可劲儿摔。我要是不给你响一个脆的,我就是裤裆里的”
他咧着大嘴嘎嘎地笑着,那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她轻声说“咱们这组人,都在,就是三虎不在了。”
围坐在圆桌边上的人都默默无语,也都想着陈三虎那个什么都不吝的样子。
秋月低声说“那天早上,我应该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胡广林挥挥手说“也亏他那天到得早,才盯上了那个姓涂的胖子”
胡广林说话的时候,也有些伤感,“我过去,总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他看上去,真的像一个无赖。可那天早上,是他先发现了那个赵明贵嗨,这个人呀,我现在还真有点想他”
右少卿说“我能见着姐,也是因为他。姐,他家里还有人吗”
左少卿摇摇头,“从未听他说过家里还有人。应该是没人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还是说咱们现在的情况吧。雅兰,到了南京,我们就都要听你的了。”
张雅兰脸上露出微笑,说“姐,我把我能调动的人,都调动起来了。也跟我们处长和局长汇报了现在的情况,他们都很支持。现在我们注意的重点,一个是涂和祥的废旧五金交电商店,一个是他的家,我们都安排了人,日夜监视。另外,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台一湾给赵明贵的撤退地点,小粉桥二巷12号。”
左少卿问“这个地方,住的是什么人”
张雅兰说“这个地点的户主叫卢则泰,长江航运公司的职员。我们调查了一下,竟然没从他身上发现任何问题如果不是台一湾给赵明贵的电报里提到他,我们可能很难注意到这个人。我们在他家附近,工作单位附近,都安排了人,监视他。”
左少卿想了想,说“还有一个人,你也要注意,就是钱玉红。”
她抬头向柳秋月看了一眼,说“我和秋月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她和水葫芦是应该有关系的。现在我们知道水葫芦叫孟桅。但这是他现在的名字。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如果钱玉红真的和水葫芦有关系,或许能从她身上发现线索。”
张雅兰立刻说“没问题,我今天回去就安排人。姐,”她翘起一个嘴角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还没发现什么情况。”
左少卿笑了一下,“别着急,慢慢来。南京这几条线索,都和他们有关系。我感觉,他们迟早总会出现。雅兰,重点是那个姓涂的胖子”
张雅兰一点头,“我知道。他拿了你的东西”
这时,左少卿的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她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说“有一句话我要特别提醒大家,这个水葫芦是个非常狡猾的人。无论是武汉物理研究所的爆炸行动,还是糯米巷的爆炸行动,都策划得极其精密。现在他和涂和祥,甚至还有魏铭水等人,都在暗处,我们要防备他们暗中对我们下手。每个人都要小心一些。”
坐在桌边的人都看着她,默默地点头。
27-21
三天后,左少卿提到的这个涂和祥,静悄悄地回到了南京。
五月底,南京已入黄梅季。在这个季节里,天气总是阴阴的,时不时的就要落一阵小雨。街道总是湿漉漉的,如同水洗过一样。
出门的人手里大都拿着一把油布雨伞,或者在胳膊上搭着雨衣。
在这样的天气里,空气总是湿润而洁净的。
胖而臃肿的涂和祥肩上背着一只帆布书包,如同一个刚刚下班,正走在回家路上的人。但他的小眼睛却机警地看着前后左右。
那一天,远处楼顶上传来的两声枪响,让他紧张到了极点。
透过反光镜,他看见崔世三松开那两个孩子的手。那两个孩子向远处的两个女人飞奔而去。他认出那个盘着头发的女人就是左少卿
他脚下一踩,轰地一声发动起汽车。他希望崔世三快快开枪他也确实看见崔世三举起了他的马枪
但是,那栋楼顶上却再次传来一声枪响。他看见崔世三向后倒了下来。
他明白,行动失败了,没有任何机会了他一脚踩下油门,小卡车就像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
涂和祥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惑,出现在楼房顶上的人是个什么人
在仓皇之中,他只看见这个人站在楼顶上,手里举着一支步枪。
公安局早在那里设了埋伏这个想法让他惶恐不安。
他心里还有第二个巨大的疑惑。他开车冲出糯米巷,并最终拐上大街时,他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但他绝不敢返回去看一看结果,逃命是他现在最大的事
但是,定时炸一弹是否炸死了左少卿呢他完全不知道。
那一天,他开着那辆小卡车一直向南疾驶,离武汉越远越安全。
从武汉向南可以直达咸宁市。但他并没有去咸宁市,而是在咸宁北边拐向官埠桥镇,然后再向西走。
这辆小卡车最终总会被公安局找到的,他希望给人留下西去的印象。
没多久,他到了汀泗桥镇。他开着卡车穿过汀泗桥镇。
在镇外的荒野处,他把小卡车扔在路边,然后掉头向回走。他重新向东穿过汀泗桥镇,然后搭上一辆东去的长途客车。
这一路上,他转换了多辆长途客车,终于在三天后到达了南京。
他在南京郊区的一家小客栈里住了下来。因为他心里还有第三个巨大的疑惑
在糯米巷行动之前,他可是“诱饵”呀“水”先生给他的指示极其精确,就是要把左少卿引诱到糯米巷,然后予以消灭但是,这就说明,有人认识他
一想到这一点,就让涂和祥头皮发麻,嘴里发干。
死亡的恐惧就像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甚至就藏在他的心里。也让他在南京郊区的这家小客栈里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他思考到半夜,渐渐理清头绪。
第一,那两个向他要钱的一男一女竟然找到了他,其中那个姑娘却拿着钱逃跑了涂和祥相信,她极有可能向公安局描述了他的容貌
第二,他和崔世三劫持那两个孩子的时候,可能被许多人记住了容貌,也向公安局做了描述
第三,魏铭水可能早已受到公安局的监视
他妈的也正是由于以上这三点,他才有可能引诱左少卿去糯米巷“水”先生也一定是这么判断的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