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被师祖扔去穿越了。
“‘大人’二字不敢当。这位夫人您也不用动了。”
王大户家的管事在笑, 那笑却看着要多讽刺有多讽刺。就连他口中那“夫人”二字, 听起来也扎人鼓膜。
他一抬手, 后面就有青壮从驴车上跳下来,开始把驴车上的东西卸在秋家门口。那些坛坛罐罐的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没有开过泥封的“百里闻香”。
“我家老爷说了, 他宁愿三年只饮一杯真酿, 也不愿时时都喝有名无实的假货。”
秋铁柱瞬间黑了脸, 知道自家拿私下仿制的“百里闻香”充当真的“百里闻香”的事已经暴露的汪氏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我家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我家掌柜的可干不出以次充好, 给客人喝掺水酒的事情。”
其他的管事们也纷纷附和。他们的人也一样把大房三房仿制的酒水卸了车,就堆在秋家门口, 供武定村村人看笑话。
秋铁柱恨得牙痒痒, 大户和商人见多识广, 偶有一个受了下人蒙蔽也就罢了,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以前都没察觉到自己买下的“百里闻香”不是真货谁会傻到相信“百里闻香”有那么多!谁又会傻到相信供不应求的“百里闻香”自己只花不到市价一半的钱就能买到真货!
这些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都知道自己买的是假货,但大户为了面子虚荣,酒楼为了能用更贵的价钱把酒水卖出去,他们都选择心照不宣的以假当真!可现在这是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又要来退酒难道是二房——
不等秋铁柱再想下去,王大户家的管事已经道:“秋家的, 你与我等也有几年的交情了,我等也不愿对你家赶尽杀绝。但此事老爷已经派人禀告了县太爷,你要是识相就尽快把‘百里闻香’的钱退回各家,否则日后官差来你家拿人,可别怪我等不讲义气。”
王大户家的管事说罢就带着人和车走了, 其他管事也纷纷告辞。秋铁柱气急,又找不到地方发泄怒火,干脆去锤躲得比谁都快的三房的门。秋铁牛生怕一探头就被大哥抓去扔了山沟,任凭大哥把自家们拍得山响也不愿意出去看上一看。
杨氏胆子小,抱着孩子窝在炕上连连抹泪。自家男人自己知道。她一看秋铁牛那样子就知道大哥杀了二哥的事情做不得假,否则自家男人如何能怕成这个样子
村人看够了秋家的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秋家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秋家二房在里正家里说的话也传了出去。
不出两天,村人看秋家大房和三房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不但秋铁柱出门会被说三道四,大房、三房的院子里更是时时都有人扔牛粪石头进来。汪氏前脚收到汪秀才催她送大儿子去书院读书的信,后脚就听闻镇上读书的三儿子与同窗打了起来。
原来那同窗因为大房卖假的“百里闻香”刺了大房三子几句,大房三子这些天已经被无数人阴阳怪气的奚落过,当即就炸了把人给打了。夫子旋即以“品行不端,白读圣贤”的为由将大房三子逐出了私塾。
这还不算完。被大房三子打了的同窗一家联合二十几名亲戚一起闹上了武定村,尽管汪氏请来父亲汪秀才做主,却不料对方家中居然是有举人的。举人老爷一来,别说汪秀才镇不住场子,就是里正都得赔小心。
顾凌霄的话果然应验,秋家大房三日内家宅难安,五日内家中有难。汪秀才眼见三外孙算是废了,眼珠一转决定全力支持大外孙。可镇上大户与酒楼向大房三房退了酒,王大户家管事的意思又是让大房三房按照“百里闻香”的市价赔钱给他们,否则他们就会让官府来拿人。大房为了赔钱都快疯了,哪里顾得上大儿子的束脩
汪秀才因着有秀才的功名,平时在文房四宝店给人当掌柜。他挪了一笔钱想让大外孙先把束脩交上。哪知主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他挪用店中银钱,他这一出手便被抓了个人赃俱获。
汪氏的娘只生了汪氏一个,为汪秀才所不喜。汪秀才落难,被苛待了多年的汪氏的娘直接卷了铺盖就走,一点儿面子都没给秀才公留。
三房的秋铁牛急得起了一嘴燎泡,他不敢出门,成日在家中彷徨踱步。可就是这么来回踱步他都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大了,被外面的人听见他在家中,被大哥想起他这个小弟。他怂得就跟一只鸡崽子似的,日日都怕被人从窝里掏出去宰了。
不出门买粮农作,只靠家里院子那只母鸡下的蛋和那一小块菜田哪里能生活看孩子已经被饿得面黄肌瘦,杨氏再也受不了这种不能见光的生活,她背着两个孩子趁夜跑了。一天后到了镇上一马当先地敲了县衙门口那面伸冤鼓,见到县太爷后跪下把秋铁柱和秋铁牛做的“好事”一股脑儿地全招了。
——杨氏还记得顾凌霄所说的那几句话。秋铁柱和秋铁牛不愿意招,她招!她不能让孩子们给秋铁柱秋铁牛陪葬!
媳妇儿告自家男人和大伯残杀.手足已经耸人听闻,别提拿一般的酒水充作十里八乡都有口皆碑的.名酒一事还牵扯到大户和酒楼的利益。县太爷连忙让衙役去武定村绑了秋铁柱秋铁牛两兄弟回来。
不过七日,秋家两兄弟已经活得没了个人样,不但眼下都是一片乌青,脸上也全是狰狞、憔悴与恐慌。不等县太爷用刑,秋铁柱和秋铁牛就都招了。
杀人偿命,何况杀的是亲兄弟。秋铁柱被处以极刑,秋铁牛被送去修河道。修河道凶险至极,秋铁牛这是有去无还了。
前后不过七日,秋家大房和三房的顶梁柱都垮了。杨氏虽然没了丈夫,可她十分庆幸——她没有像汪氏那样对二嫂出言不逊,所以她现在还有家可归,她的孩子们也都平平安安。
大房三房如何腥风血雨是他们的事,顾凌霄不去搀和。她这七天吃得好、睡得香,田桂花那张皱纹满布的老脸因为她变得慈和起来,有了几分福相。
她在镇上选了一处院子特别大的宅子买了下来,又让柳绿和桃红收了上好的五谷杂粮回来。秋宝山那混小子说到做到,居然真的老实了。
这天顾凌霄让他抄一百遍五谷杂粮的.名字当定性书,他抄到眼花手酸,正好以前私塾里的同窗来了,他便把人迎了进来。
“恭喜咱们宝山哥重掌家业!”
一个同窗嘻嘻哈哈地朝着秋宝山拱拱手,眉目里全是调笑。
秋家大房三房都倒了,可不是便宜了秋宝山这个二房唯一的男丁么经过秋家这一摊子破事,“百里闻香”的.名声更大了。市面上那些假的“百里闻香”也不敢再继续打着“百里闻香”的旗号售卖,怕步了秋家大房三房的后尘。“百里闻香”量少精贵,价钱也随之水涨船高。
和没什么脑子又容易操纵的秋宝山打好关系,以后不就能跟着秋宝山吃香喝辣
换了往日,秋宝山肯定得得意一阵。可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他竟是脸上一辣,有些面目无光——他为秋家做了什么他为娘和姐姐们都做了点儿什么他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净给家里拖后腿还去霸占娘亲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他算哪颗葱难道他要和大伯小叔那样的无耻狂徒比肩吗怕是嫌自己命长。
也不管秋宝山是不是讷讷,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同窗连忙怂恿秋宝山:“风月坊来了新花娘,还出了个新花魁!咱们宝山哥现在正风光,不如去看看指不定人家花魁就愿意跟了你呢!”
风月坊乃是一等一的**窟,想起那些女子曼妙柔软的肢体,甜蜜的笑靥以及带着钩子一般的温言软语,秋宝山心都酥了一半儿,顿时意动。
柳绿从小没少照顾秋宝山,她这长姐也算是秋宝山的半个妈。这会儿她既担心自家小弟再去赌坊惹祸,又觉得小弟不至于这么冷血无情,连自家老母亲出了事都还能去赌坊里逍遥自在。
耷拉着眼皮的田桂花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去赌坊又不是只能赌钱。他这回去,是想要钱。”
“啊”
柳绿张大了嘴巴,满脸写着莫名——赌坊那种地方就是个吃人窝!只进不出的。哪里会有你向他要钱,他就会还你钱的事情
然而她娘亲也不对她解释,只是嘿然一笑,道:“看着吧。那小子必定被人打断了腿给送回来。”
桃红不喜说是要读书、时时从家里拿钱却不见考上童生的小弟,听见向来偏心儿子偏心到咯吱窝里去的娘亲说上这么一句,心里痛快,噗嗤一声笑道:“真打断了腿才好呢!也免得他总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去!”
柳绿连忙打了妹妹一下,见娘亲半点儿没有要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顾凌霄理解柳绿的紧张。以往要是有人敢说秋宝山半句不好,田桂花都是要跳起来打人的。因为在田桂花看来,谁敢说自己儿子不好那就是在咒儿子!她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她决计不能让人把她的心肝给害了!
只不过秋宝山会被养成今天这幅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模样,田桂花的偏心眼儿还真是功不可没。这种无底线的偏心让秋宝山在歪路上越走越歪,这才是真的害了秋宝山,也害了秋家二房一家子。
田桂花直到被气死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可是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晚了。她说不出话又无法动弹,只能流着眼泪忏悔,在生命的逝去中生出无限的悔恨与自责来。
现在顾凌霄接管了田桂花的身体,她就成了田桂花,田桂花造的孽只能由她来消除。昨夜她尝试运功,发觉这幅身体灯枯油尽连天地灵气都无法吸收,她以往身负的武学功法乃至仙术仙法这具身体一概用不出来。
然而田桂花的眼睛能看见他人身上的吉凶福祸,她的嘴巴更能钦定这人身上的福祸是否发生。这或许是因为田桂花生平两大遗憾,一是识人不清,二就是一张嘴巴胡说乱讲,该慈时不慈,该严时不严……
顾凌霄穿来之后虽然没亲眼见过秋宝山,可田桂花最后看见的人就是他。是以今天秋宝山有可能会被赌坊的人打断腿这件事顾凌霄已经“看见”了。
“秋宝山!你家老娘活了!桂花婶子她没死!”
二狗蛋子这一嗓子可不得了了。那一直没露面的赌坊掌柜当即就踢开了赌坊的大门出来,指着还在地上打滚的秋宝山怒道:“打!给我狠狠的打!!”
秋家在武定村算是富有的,可比起镇上的人可真算不得什么。秋宝山在赌坊里输的那点银钱对秋家来说是巨款,对巨富之家而言却还不到一顿饭钱。
秋宝山在赌坊门口翻秋打滚痛哭流涕,这一早上也不知道赶走了赌坊多少生意。听闻这家赌坊为了要债能逼死人家的老母亲,就是瘾再大的那个赌棍都不敢再来,何况是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们
赌坊的掌柜的不愿意背上人命官司,这才隐忍到了现在。乍然一听秋宝山的老母亲没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不得使劲儿折磨秋宝山这断人财路的小子
“哎呀!别、别打!别打了!我错……是我错了还不行么!哎——”
秋宝山话音未落,旋即被人当胸一脚,一条腿更是断在了棍棒下。他连声惨叫,赌坊打手们的拳打脚踢却是像雨点儿一样分毫不歇的落下来。
一旁的二狗蛋子都被吓傻了,只怕被人知道是他那一嗓子害秋宝山挨了打,回去秋老太听说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急急忙忙地挤入人群,连滚带爬地去找大夫——先把镇上的大夫带回去给老太太看看身子,老太太再气他害秋宝山挨打,看在他请回了大夫的份上也不至于手撕了他。
再说秋老太都去阎王爷面前露过一回面儿了,天知道她听说秋宝山被人打断了腿会不会被急得再被牛头马面勾一回魂让秋宝山挨了一回打是小,气死了秋老太秋家人不会放过他才是大啊……
中午柳绿和桃红给老母亲熬了化化的鸡丝粥,两人前脚把粥送到顾凌霄的面前,后脚就听见外面有两拨人前后在喊:“桂花婶子!大夫来啦!”、“老秋家的!出事儿了!你们家宝山被人给打断了腿!”
原来这头二狗蛋子心急火燎地带着大夫来了,那头被打断了腿的秋宝山也正好被赌坊的打手泼皮给拖进了秋家的院子里,巧得是赌坊的打手泼皮们身后还跟着昨天说去给田桂花找大夫就再也不见人影的秋家大伯和小叔。
村人见秋家又有戏可看,一个个地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长进秋家院子里来。
“何事吵闹!”
顾凌霄拄着根拐杖出来了。其实她不用拐杖也行,可昨天还被不肖子孙气得没了呼吸的老太太今天就挺直了腰杆、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的走出来,岂不是要被人当成妖物附身所以即便不需要,她还是拄着拐杖,一步抖三抖地跨出了正堂。
“嘿,秋老太太,咱们又见面了。”
一个泼皮冷笑着上前几步,见秋家老太真没死,心中那一丝犹豫、恐惧以及人性良知立马被他抛到了脑后。
看来昨天是这老太婆故意装死骗了他们!也是秋家那小子蠢,得了便宜还想讹人!这下好了吧!不但秋家的酿酒秘方保不住了,他也断了一条腿!
“既然您老没事儿了,是不是也该交出‘百里闻香’的秘方了昨天咱们对您说过,您一天不交出‘百里闻香’的秘方,咱们一天不会放过您!您要再不交出秘方,下面折的可就不止您家独小子的一条腿了!”
这泼皮狞笑一声,他身后的打手们就抓起奄奄一息的秋宝山往顾凌霄的眼前送。
这时的秋宝山哽咽得极其可怜,他那一身灰绿的学子衫早就破了,上面还有不少血迹。头上的束发方巾早已经不知所踪,一头乱发满是灰尘,脸上也是又青又紫又肿,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娘、娘……求、求您救救我……求您……”
秋宝山无助地伸着手。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大伯小叔都不会救他,这时候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他老娘了!
柳绿捂着嘴巴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就想冲上前去扶住可怜的小弟。不料她这一动,立刻就被那为首的泼皮擒住,那泼皮好不狎昵地捏住她纤细的腰摸了一把,还垂涎欲滴地拿一双手往她的胸上罩。
田桂花年轻时是武定村出了名的泼辣美人,柳绿和桃红都是酷似其母,不但面容姣好,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尽管这些年来她们都被生活磋磨得老态尽显,可她们的身体曲线依旧是前凸后翘,看得村子里的年轻汉子鼻子里都是痒痒的。
柳绿和桃红都是嫁了人的,即便她们不是自己愿意给外男摸的,狠心的夫家听说自己女人被泼皮摸了也还是会拖着自己的女人去沉塘、浸猪笼。于是看见那泼皮向着自己前胸伸过来的那只手,徒劳挣扎着的柳绿用力闭上眼睛,眼泪直往外冒。
一根拐杖敲在了那赌坊泼皮的手上,瞬间就把那泼皮的手都给打麻了。那泼皮愕然地顺着拐杖瞧见了秋老太,只见耷拉着眼皮、满身满脸都是老年斑的老太太沉声道:“小子,我看你印堂发黑满身煞气,想你三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你若识相,三步皆为后退既可化解血煞,你若执意往前,每进一寸必有天罚!”
赌坊的打手泼皮们都是愣了一愣,随后齐声大笑。那领头的泼皮哪里能信一个疯老太太的胡言乱语淫.笑着又想去摸柳绿。
“秋老太莫不是以为几句话就能吓走……啊!!”
想碰柳绿的泼皮一声惨叫,竟是被从天而降的铜盆正正砸在脸上,鼻梁骨都给砸断了。人更是后脑勺着地,磕在青石板上流了好大一滩血。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只凭空而生、从天而降的铜盆,直到铜盆滚落在地打着旋儿停了都没回过神来。
——萧晋凡与蓬莱县主都属于端亲王一系。萧晋凡这个没有兵权侯爷与张沉翳扯上关系是小,有封地有亲兵几万的端亲王连带着被皇帝猜忌上了那才是山雨欲来。
“恒之所来为何,您是知道的。”
萧晋凡虽然为人纨绔,可对待长辈一向有礼。这也是长辈们都爱重他这个小辈的原因之一。此时他朝着张沉翳一拱手,语气却是有些咄咄逼人:“您就打算蜗居在此,看着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
张沉翳瞧了萧晋凡一眼,含笑的眼眸像是在说小辈浅薄:“恒之怕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天下大乱。”
皇帝和太子都要父子相残了,这还不叫天下大乱萧晋凡寒了一张俊颜,表情冰冷得如同结了一层淡霜在上面。
“恒之,百姓并不是我们。只要能一直吃饱能一直穿暖,他们才不会在意那把龙椅上坐得是老子还是儿子。且不光是百姓如此,高门乡绅也是如此。”
身体已经大好的张沉翳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望向窗外高远的天空:“恒之,你知道你父亲为何会马革裹尸你知我为何现在身居此处不愿出”
到底是聪明人,萧晋凡瞳孔一缩,已然明白了张沉翳的意思。
“……是恒之思虑浅薄了。”
萧晋凡再度拱手。
让天下大乱的不是皇帝这个头衔写谁的.名字,而是争权夺利中造成的死伤与动乱。当下最重要的不是阻止皇帝与太子父子相残,而是稳住形势不让父子打架变成党派相争。
一家人内讧和一群人斗殴是两个概念。文武百官、高门乡绅若是各自站队皇帝与太子,牵连之广才是天下劫难。
而且别忘了关外还有虎视眈眈的匈奴人。若是大齐内乱,匈奴人就找到了侵吞中原的好机会。前代锦衣侯就是为了不让匈奴犯境这才马革裹尸,这时候在京城里站队,那才叫辜负了前代锦衣侯的赤胆忠心。
作为被迁怒的官员之一,张沉翳一点儿反抗都不做的就离开京城便是不投效皇帝和太子任一方。他用自己的蛰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是用自己的行动在劝说朝臣们不要卷入天家父子的意气之争。与其为人手中刀,不如坐山观虎斗。
张沉翳见自己略一点拨萧晋凡就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很是满意地眯起了眼睛,笑着朝萧晋凡点头。
“恒之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那老太……她怎么会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您您向她透露过您的身份”
锦衣侯的“锦衣”其实指的就是杀完人后被溅回来的鲜血染红的血衣。萧晋凡子承父位自然也是武人。他不但从小习武,幼时还是在边关军营里长大的。他一怀疑顾凌霄的身份与目的,身上就散发出压抑不住的戾气,张沉翳丝毫不怀疑他若说田桂花确实可疑,不到一天的功夫田桂花就会以尸首的状态被人发现。
“你可别小看人家。人家虽然没读过四书五经,可心里的沟渠可不比我们少多少。”
张沉翳呵呵一笑,他越听女儿提起这位“桂花婶子”就越觉得这不是个寻常村妇。尤其听女儿说“桂花婶子不愿给人批命!连县太爷来了她都请人回去了!”之后,他更觉这是个心性极佳的女子——寻常人不说是奴颜媚骨,但几分薄面还是要留作人情的。
能为而不为,这是位极人臣的权臣都未必拥有的心性。
“恒之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你多再此处待些时日,指不定还能从人家的身上多学些东西。”
张沉翳说得轻松,意识到自己暂时别回京城才能不把端亲王一系扯进天家父子争斗里的萧晋凡只能没脾气地点了头准备修书两封,一封让人送回端亲王的封地,一封则要送入京城,给蓬莱县主。
暂且不提数日之后蓬莱县主见了萧晋凡的信,看到信中萧晋凡写他要向一老太学酿酒因而不回京城且归期不定后暴跳如雷。等萧晋凡从张沉翳家中.出来时,张沉翳也出来了。
“有劳桂花总是照顾我家翠儿,我这里有条腊肉,桂花要是不嫌弃便拿回去给小辈儿们打打牙祭吧。”
张沉翳殷勤得萧晋凡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本以为张倚翠总该对他父亲有所不满,不料小姑娘比她爹爹还积极,见顾凌霄不接那条腊肉,竟是一把拿过爹爹手上的腊肉就塞进了柳绿的怀里。
“姐姐可千万收着!这样我下次才能去你家吃好吃的!”
这是浑然不把秋家当别家了。
顾凌霄被张倚翠逗得“噗嗤”一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顶,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翠儿便随我们回去吃糟肉吧。”
说到糟肉,不但柳绿喉头滚动,连桃红的眼睛也都是亮晶晶的:“娘亲前些日子起了一坛‘香梅雪’,这糟肉就是用‘香梅雪’做的!那味道呀——”
话未尽桃红已是心神荡漾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现在还能闻见那“香梅雪”的气息。张倚翠见状急急抓了一把爹爹的衣袖,想求爹爹开口同意。不料她爹爹也是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
“我对‘百里闻香’早有耳闻,这‘香梅雪’……”
顾凌霄含笑道:“不若您与翠儿一道来我家,翠儿吃肉,您喝酒。”
“好好好!”
张沉翳笑得跟朵烂柿花似的。
萧晋凡:“……”是不是他今天也没睡够,两只眼睛又出问题了他居然看见那个为人严肃的尚书令为了点酒水跟着人跑了
回福临镇的路上因为有了活泼的张倚翠的加入,一行人欢声笑语再不复来时的沉闷。
张沉翳因为有萧晋凡的人保护,这会儿也不怕露了行踪。他谈吐风趣,为人又亲和,就是柳绿与桃红在他面前也不觉拘谨,顾凌霄看着三个小辈儿与他说话说得见牙不见眼,神情愈发温柔。
张沉翳偶尔与顾凌霄对视一眼,每每面上都会露出些许羞涩之意。只可惜顾凌霄没长那根儿女情长的神经,张沉翳的温情脉脉夕阳红只有一旁的萧晋凡看见了。
还没到秋家宅子的门口,顾凌霄等人乘坐的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原因无他,秋家门前浩浩荡荡地跪了上百人,竟全是来得整整齐齐的汤家人。
“豆儿!”
作者有话要说: -
-
-
又到了猜下一个世界的时间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唯一 5瓶;冰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