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省亲一月后, 宫中便传来元春有身孕的消息,贾母、王夫人听说更是喜得眉开眼笑, 忙在家中上香道是菩萨保佑。
后得元春传召, 贾母、王夫人还入宫探望元春, 细细关照了许多孕期保养之事。
待家人走后, 抱琴笑着道:“如今娘娘在宫里头的地位可算是稳当了。”
元春靠在软塌上,手支着头,闻言叹了一口气道:“难说啊……”
抱琴走上前安慰道:“娘娘何必如此忧虑的,这对腹中胎儿也不好。”
元春心道:只怕是有命怀龙种, 无命生下来。只是这话听着太过不详,她不想吓到抱琴, 故不曾说出来。
她在宫中也呆了七年, 多少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皇上瞧着是对自己极其宠爱, 又是晋位分又是允许自己回家省亲,可……日夜相伴、耳鬓厮磨, 真情假意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贾元春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皇上看重。
娇颜媚骨后宫女子多柔顺,少有和帝王逆着来使性子的, 模样性格又新鲜多样, 皇上便是每个月都换个来宠,怕都是宠不完。
显赫家世这就是更在说笑了,想荣国府巍巍赫赫几代人,到了这一代只剩下了个大将军的爵位,从超品降为一品, 其中天差地别,可想而知。
元春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了前朝上。
都道后宫枕头风胜过御史谏言,可若后宫平衡得当,何尝不是牵制前朝的利器呢
好比她贾元春,背后站着贾府,王子腾是她舅舅,贾母同一门双侯史家更是斩不断的关系,单单这三家加起来,就不可小觑。
如今林如海又入了阁,唯一的女儿许给了自己的亲弟弟贾宝玉。
元春想到此处,不由苦笑道:皇上,您可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啊。物尽其用,对臣妾怕是……没有半点怜悯爱怜之意。
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就算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明白了帝王无情又能如何呢,这条路,走与不走,主动权还握在她手中吗
为了家族荣耀,为了子嗣位分,她贾元春只能去斗。
“娘娘,皇上说今晚陪您一同用膳呢。”
元春回神,柔柔笑着道:“哦,快帮我梳妆,我瞧着今日这柄钗颜色有些素净,同我的妆容不是很相宜。”
小宫女高兴道:“是,奴婢定给娘娘梳个顶顶好看的发髻。”
贾元春由宫女搀着坐在了铜镜面前,望着镜中那张娇艳的脸庞,竟有些陌生,她手指缓缓抚上道:不过是逢场作戏,其中冷暖,自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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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殿试如期举行。
徐衡中了二甲传胪,李琛则是报了母丧,不曾参加考试,更不曾同苟无庸的女儿定亲,一个人扶灵回金陵安葬李母去了。
殿试后,徐衡上门拜访林如海。
林如海同徐知州私交甚密,故对他这个儿子也算是从小看到大,见徐衡上门便十分高兴,恰逢宝玉也在,林如海便为两人互相介绍彼此。
宝玉一听这就是考中了“传胪”的徐公子,十分钦佩,拱手道:“徐公子,久仰大名!”
徐衡笑着摸了摸头道:“不过是侥幸罢了,我字元白,你叫我元白就可。”
宝玉也不推辞,当下就改了称呼道:“元白兄。”
徐衡见宝玉仪表堂堂,又听说他既是林如海的侄子又是林如海的弟子,顿时起了结交之心,上前亲切道:“我知道你,你当日去扬州之时,我去林叔叔府上,曾远远地瞧见过你一眼呢。”
“只是你从早到晚都闷在府中读书,我又不好贸然上门打扰,可遗憾了好一阵呢。”
宝玉笑着道:“原是因县试渐近,我底子又不牢,这才勤奋苦读。”
徐衡道:“这你可是谦虚了啊,连我都知道……林叔叔的弟子可是考中了小三元呢,只是,这次你怎么不曾考会试啊”
宝玉道:“因身上抱恙,乡试之时不曾下场考试,更不用提会试了。”
徐衡道:“真是可惜,若你也下了场,我怕是考不到这二甲传胪呢。”这是在夸赞宝玉才华在自己之上,定要入一甲之列。
宝玉叫他夸得面上微红,连连摆手道:“过誉过誉,我不过是一点子雕虫小技,堪为萤火之光,则可同元白兄日月之辉相争。”
两人越谈越投机,真真是相见恨晚,当场便要引为知己,林如海在一旁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道:“当初就该带宝玉往徐府上走一遭,让你们早些相见。”
徐衡道:“可不是嘛,林叔叔,只是那段时日您忙于盐政公务,家父也不敢擅自相邀。”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让女儿徐蕴容办了个赏花宴,请了林如海的女儿林黛玉来打听圣上的态度。
林如海只笑,并不曾具体透露当日的情形。
宝玉同徐衡相约,待得空,定要一同相伴游览京郊山色,后徐衡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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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探春如往常一般查着账,却听底下的小丫鬟来禀,说是迎春的丫鬟司棋同厨房的赖大家媳妇打起来了。
探春连忙问道:“可打探清楚了是为着什么缘故”
小丫鬟道:“司棋姐姐想问厨房要一碗蒸蛋羹,可……赖大家媳妇说鸡蛋没有了,就不曾给司棋姐姐做。”
探春听到此处,心道:这倒的确像司棋会做的事,因元春为人说好听些叫柔顺,若说难听些,那就是木头一样的性子,她虽时时照看着这位姐姐,可难保底下那些滑头婆子不会趁机看轻迎春,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可偏生她又是个不会告状的,无论多少磋磨皆是自己默默忍受了!
幸亏身边的丫鬟司棋是个厉害的,也能多少帮上些迎春,若不然,正堂堂贾府的姑娘,活得可真十分憋屈了。
司棋厉害,却也养出了小姐脾性,平常常跟厨房要东要西,有些本不是她能享用的东西,她也张口讨要,这自然让管厨房的赖大家媳妇心里不爽快。
若说伺候姑娘,那是因为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可连个身边的丫鬟都要捧着,这是个什么道理
故两方人马就打了起来,司棋看不惯赖大家媳妇依仗她公公赖大的身份作威作福,欺凌底下的丫鬟婆子,还偷厨房的东西;赖大家媳妇看不惯司棋明明是个奴才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谱,竟还指使自己做这做那。
小丫鬟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司棋姐姐把厨房都砸了呢。”
探春道:“且慢,我想着……一会儿赖大家媳妇就该来告状了。”如今矛盾终于爆发,探春也像借着这股东风一举铲除贾府毒瘤赖大一家。
当下就和黛玉商讨起来,她道:“林姐姐,我先稳着赖大家媳妇,你去同司棋好好说说,让她联合府内众多看不惯赖大家媳妇的丫鬟婆子一齐告了,备齐物证,我好趁机审一审赖大家媳妇。”
“再顺着葫芦藤,一股脑地将其他人也牵扯出来。”
从前贾府的下人不敢同赖大对着干,乃是这如同蚍蜉撼树,区区一人弱小之力,如何同在贾府经营了两三代人的赖大相比。
可如今有司棋做了出头的鸟,她又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亲戚,分量不轻。
墙倒众人推,这下平日里保守压迫的众丫鬟婆子该有勇气反抗赖大一家了。
黛玉一听,称赞探春道:“好巧的法子,我这就去同司棋说,你可千万要稳住赖大家媳妇,莫让她提前察觉了。”
探春道:“包在我身上,只是姐姐也别打草惊蛇了。”
黛玉笑道:“我晓得的。”
果不其然,下午赖大家媳妇便穿着一件旧衣,顶着被司棋撕扯的一团乱的头发,来探春面前诉苦道:“三姑娘,您得给奴婢做主啊。”
探春故作惊疑道:“这是怎么来,怎么衣裳头发成了这般模样”
赖大家媳妇一把泪一把鼻涕哭泣道:“是司棋那小蹄子干得好事啊!她不过是个伺候主子的下人就敢仗着主子的势,到厨房要东西啊,奴婢道了一句没有,她就带人砸了厨房啊,还把我打了一身伤,如今还疼着呢!”
探春忙道:“还不快请人为赖大家媳妇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赖大家媳妇忙道:“奴婢也没什么大事,可……司棋这般行事,可是把府上的规矩放在脚底下踩啊,姑娘如何能容她!”
探春道:“司棋这般行事,的确是不太妥当……”
赖大媳妇听探春口气,竟是要处罚司棋,忙添了一把火道:“是啊,三姑娘,司棋她带着一帮小丫鬟砸毁了厨房不少东西,损失了不少银子啊。姑娘您可一定要严惩她,她是在挑战姑娘您的威严呢。”
探春思忖了一会道:“不错,我的确要好好治一治底下这股乱象了。只是这事光你一人说不算,我还得问问其他人。”
赖大家媳妇急道:“姑娘你去问问旁人,定是一样的说辞!”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赶上了5月1号末班车qwq
23:59:54……差六秒就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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