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这城中府的上任主人, 夫君他……过世时间不长,妾身也无一子半女, 自然无处可去, 幸得刘城主体谅,在这城主府中为妾身留下了一处安身之地,今日能识得三位公子,实是妾身之大幸。”
说到这里, 梁江月与景焱陈这才终于想起, 已故的卫城主也不过二十一岁,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夫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余夫人说罢, 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让三位公子站在这里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徐晟景间歇响起的咳嗽声,让她不免有些愧疚之意于是自然而然地邀请三人去她那里做客。
三人思索了几下, 便欣然应邀。
前文已经说过了, 现下民风开放,已婚女子邀请男子去自己那里做客并无大碍, 况且是三名男子, 想必也不会发生什么,自然不会有人会闲言碎语。
他们来到了余夫人居住的那个院落的花厅中, 简简单单的房屋也被她布置的清新雅致, 即使是身处在这城主府如此的边缘地带,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也依然是一处独特的风景,在这里, 三人竟有一种久违的心旷神怡之感。
粉衣婢女为三人倒好茶便站在一旁候着,余夫人出神片刻,似乎是沉入了自己世界之中,黛眉轻蹙,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感,也许是正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最后,余夫人终究下定了决心,于是抬起头,看着面前三位人中龙凤,轻抿粉唇,用一种婉转轻柔的声音说道。
“妾身请三位公子过来,其实是有私心的。妾身有一个问题困惑了许久了,询问了数人,却一直没有得到合适的答案,所以,斗胆在这里……希望三位公子为妾身解惑。”
恐怕三人都没有想到,余夫人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些内容。
徐晟景垂眸,也不着急,梁江月与景焱陈虽然更着急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但是,现在他们是客,客随主便,也不好再提。
余夫人蓦地轻声一笑,笑声中夹杂着一抹淡淡苦涩与沙哑:“庄子曾有言,庄周梦蝶。曾经,妾身做过一个梦。在梦中,妾身似乎是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年代,很不可思议吧。”
似乎是询问,然而余夫人没有等到三人的点头或者摇头,也许她也并不在乎,继续自顾自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现在想来,妾身……也觉得十分的难以置信呢……那个年代的一切,都让妾身感到新奇又有趣,在那里,男女平等,没有所谓的男尊女卑,女人同样可以抛头露面,做着和男人一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歧视她们。”
讲着,余夫人自嘲似的摇摇头,意欲甩掉心中的种种愁绪,终究是无果。
“那里似乎是仙人的世界,人们可以瞬息千里,万里传音,人们甚至可以在天上飞,在水下游,无所不能。”
这样的话在现下这个社会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尤其是,这挑战了从古至今以来根深蒂固在人们心中的礼法教条,让任何一个卫道士听到这一番话,定然会斥骂这说话之人。
好在在场的三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肤浅平庸之辈,哪怕是深受传统教育的梁江月,只在一瞬间的惊诧之后恢复了正常。
徐晟景在听到于夫人这一番言语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地挑了挑,却突然低低地咳嗽两声,然而这咳嗽声并没有打断于夫人的回忆。
“妾身……用尽方法适应了那个年代,却在好不容易成功之后梦醒。一朝梦醒,妾身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现在的生活与妾身梦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妾身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一切,被困于这小小的后宅中,不能施展妾身的抱负,掰着指头过日子。父亲,母亲也对我的妄想嗤之以鼻。”
说着,余夫人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属于小女儿家的甜蜜娇羞来。
“后来,在家人的安排下,我嫁给了夫君,他并没有嫌弃妾身的那些所谓的独特想法,而是在背后默默地鼓励着妾身,也给了妾身继续下去的勇气。”
此时,不知为何,梁江月突然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曾经的卫城主,仅仅是一面,却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唯有卫城主一人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所谓君子。德才兼备,文质彬彬,有所为有所不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而卫城主,显然是其中的翘楚。
“只是不久之后,夫君意外过世,妾身心中实在是迷惘无助,妾身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余夫人紧盯着茶杯中不停翻滚起伏着的茶叶,眸光渐渐变得深邃,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徐晟景的视线落在了余夫人的身上,这样的动作是极其不礼貌的,但是徐晟景现在显然忽略这周围的一切,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在穿越那无数个时空时起初的彷徨与迷惘。
好在,他现在有了一个目标,眼角余光落在景焱陈的身上,看着景焱陈同样在不停地扫过自己,徐晟景心中好笑。
徐晟景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蝴蝶有蝴蝶的活法,人有人的活法。既然不能离开,那就……努力的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只要活下去,一切皆有可能。尽力活出最好的自己。”
“最好的……自己……”余夫人呢喃低语,霍然,她像是想通了一切,抬起头直视着徐晟景。
余夫人的脸上绽放出一抹不同于之前那种死寂压抑的笑容,这抹笑容,灿烂璀璨如星空。徐晟景一愣,唇角也不由自主的翘了翘。
两人视线交接处,有一种默契油然而生,这种默契不是出于爱情,不是出于友情,而是出于一种同病相怜,一种相似的经历造就的同感。
后来,当名满天下的第一女相余相回顾这一段过往的时候,总会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徐晟景的笑容,自是极美的,不是那种源自于容貌上的美丽,而是那种因为他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魅力,让人无比着迷。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一抹笑意吸引,哪怕那笑意极其短暂,转瞬即逝。
景焱陈注意到徐晟景脸上难得出现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也有一种疯狂的不甘,他没有想到,能让徐晟景露出这样不同寻常表情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这种想法,让景焱陈大惊,不知何时,掌控徐晟景的一切喜怒哀乐,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呢
出于某种隐晦的心理,景焱陈恨不得直接打断两人的对视,不过他还没有如此做,余夫人似乎觉得这样与一名陌生男子一直对视似乎不太好,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余夫人垂下头,掩藏起刚才那些莫名的情绪,却在心中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为了打破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余夫人笑着说道,已经看不出来刚才的情绪:“三位公子,妾身这里有新得的一壶好酒,大家可以品尝一二,小桃。”余夫人喊着身旁的一直侍立粉衣婢女。
粉衣婢女欠身,“夫人。”
“去,把我酒窖里的那瓶醉生梦死拿过来。”余夫人吩咐着。
粉衣婢女迟疑了一下,她若是离开,目光落在眼前陌生的三名男子身上,最后,眼角余光扫过角落里的另一名婢女,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应声恭敬地退下。
这名粉衣婢女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做的很隐晦,不过,在场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她那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他们四人。
余夫人自是不必多说的,只徐晟景三人也很快便明白余夫人这里想必是被人安插了不少的眼线。
三人在那个角落里的婢女的注视下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异样表现,不动声色地与余夫人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到那粉衣婢女抱回了一小坛未开封的酒,余夫人为每人倒酒。
余夫人襦裙宽大的衣袖口,不经意间擦过其中一个酒杯的杯口,只留下一抹独属于女子的幽香。
浓郁的酒香飘散在这个房间,光是闻着就让人有些醉醺醺的,以三人的见识俱就知道这绝对是珍世佳酿,等到余夫人倒完酒后便都迫不及待地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酒一入口,有一抹甘甜的味道充斥着三人的…口腔,仅仅是这样一小口,就已经让他们欲罢不能。
良久,梁江乐不得不啧嘴称赞,他的身份让他每年能获得无数的稀世珍品,而酒这种东西,他品尝过的不说有千种也有百种,却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竟然能品尝到他有史以来喝过的最美味的酒。
哪怕没有什么所得,也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徐晟景的身体不适合饮酒,余夫人似乎也考虑到了这点,他的酒杯中仅仅有一小口的量,而景焱陈似乎还沉浸在这酒的美味中,久久没有回神,自然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脸上的表情足以显示他的满足。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细细分辨,来者应该是两人。
三人回头看去,梁江月与景焱陈或许不识得,但徐晟景与余夫人却是认识的,这不正是林简之与刘文清两人吗。
徐晟景敛眸,这两人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估计是得到了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拍案而起老攻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不开森……离婚!我要离婚!
徐总:……我是否要跪搓衣板求得老婆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