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重叶却没有第一时间挣扎,远处传来凯特兽焦急的喵喵声, 它的身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但是重叶却没心思却关注凯特兽, 他费力地扭过头去,仰起脸向上看。
虽然在夜色掩印下他只能看到一个庞大的黑色影子,他被“怪物”握在爪子里,也只能看到“怪物”的腹部,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息鼠口中的“怪物”,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大公吗?
重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惊喜,还是该先惊讶几天不见,大公竟然变成了小动物口中的“怪物”。
惊喜还是压过了惊讶,他拍了拍大公的爪子, 顶着呼啸的夜风,他大声地说道:“大公……德特里……放我下来啊……”
为什么要抓了他就跑,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危险存在?可是凯特兽还在那里啊――
断断续续的话语飘散在夜风中,而巨龙却充耳不闻,继续向前飞去。
重叶:“……”
他可不相信大公没有听到他的话。
相遇的惊喜褪去, 他突然想起了息鼠的话:“……怪物是从山里钻出来的。它有着大大的爪子,尖锐的牙齿, 最喜欢抓我们的同伴, 抓到后又会说‘不是这个’、‘这不是’、‘这也不是’,然后把它们扔掉……”
喜欢抓息鼠, 好像在找什么,还会丢掉非目标物……这种行为实在太反常了。
――大公是在找他吗?
然而如果是在找他, 大公为什么要去抓息鼠?只要长了眼睛的生物都不会认错他们吧?重叶自认他跟息鼠差别还是很大的。
看大公的行为,他好像对目标物的模样也不明确。
但如果不是在找他,那大公是在找什么?重叶慢慢皱起了眉。
等到巨龙终于落地,它小心翼翼地把爪子里的小蓝星人放下,却还是谨慎地用尾巴将他圈在自己身周,然后大脑袋便凑了过去。
――然而却被对方推开了。
巨龙看着小蓝星人冷淡的表情,也顿住了,金色的龙瞳里满是疑惑:小家伙不开心吗?为什么不让它亲近?
等等……
它知道自己失去了许多记忆,其中自然也包括它跟小家伙分离的原因,小家伙看到它一点也不开心,难道是他自己跑掉的?巨龙也慢慢眯起了眼睛。
一人一龙互相对视,对彼此之间的误解浑然不知。
重叶看着眼前的巨龙,黑暗中它的身影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而那双灼灼发亮的金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想起被黑匣子传送时,大公那惊怒的神情。重叶紧抿的嘴唇慢慢放松下来,他走上前抚摸着巨龙的龙吻,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巨龙垂下眼帘,因为小蓝星人主动的亲近,心中漾起了难言的满足感。
实际上,好像宿命一般的,在离开困住它的山体后,它像往常一样在天空逡巡寻找,突然,它在地面上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瞬间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神经都在发出欣悦的呼喊:是他!就是他!
以巨龙良好的视力,即使相隔甚远,它也能清楚地看到小家伙的身影,他果然生着黑色的眼眸,却明亮得仿佛天上的星子,有着动人的、令人心醉的光芒。
它有些贪婪地注视着小家伙微笑的模样,心中的空洞被填满的同时又产生了更多的不满足――如果,那笑容是因它而产生的就好了……
至于还在瑟瑟发抖的息鼠,还有小家伙身边那只毛绒绒的动物,在它眼里仿佛背景板一般,毫无存在感。
这大概就是“我的眼中只有你”的真实写照?
毫不犹豫地,巨龙俯冲而下,把它朝思暮想的小家伙抓住,带回了它的巢穴。
然而小家伙一开始却拒绝了它的亲近,而巨龙还清楚地记得,在它带着小家伙飞往巢穴时,迎着呼啸的风声,小家伙好像说――放他下来?
仿佛又找到了一个小家伙想要逃跑的证据,巨龙暗暗地记在心里,面对重叶的关心,它还是低下头,缓缓地说道:“没有受伤。”
“那就好。”重叶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这几天你都在这里吗?”
还成为了这里小动物们闻风丧胆的“怪物”?
不过虽然如此,终于见到大公,不可否认的,他原本空空落落的心脏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不仅是重逢的喜悦,还有确认对方安全无虞的安心。
――在这里?
虽然不明白小家伙为什么这么问,巨龙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重叶:“……”
奇怪,为什么总感觉大公有点怪怪的。
这次应该不是错觉,重叶想起还被留在原地的凯特兽,说道:“你还记得凯特兽吗?它……”
话音未落,便被巨龙飞快地抢白了:“不记得。”
不说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听到这个名字,它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可见对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
听到这个回答,重叶却是疑惑不已。
大公的记性变得这么差劲了?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它跟我一起逃跑的凯特兽呀。”重叶努力想要唤起大公的记忆。
“逃跑”?这个词触动了巨龙敏感的心弦。
黑黢黢的夜色中,巨龙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他仍旧在说着:“在这颗星球上再次遇到它,真是太巧了!它可是陪我一路走到这里来找你,我总不能丢下它不管吧?”
“找我?”巨龙意味不明地开口。
“对啊。”重叶不明所以地点头,“不然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巨龙紧紧盯着小家伙的表情,仿佛要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重叶毫不心虚地迎上大公的视线,直觉小家伙并没有说谎,巨龙的尾尖愉悦地晃动了一下。
但是……
它将尾巴收紧,十分自然地说道:“天太黑了,我记不清回去的路了,我们明天再去找它吧。”
重叶:“……”
“真的吗?”他满眼怀疑地问道。
大公会记不清路?再说以龙族的视力,并不会出现看不清夜路的情况吧?
“真的。”巨龙毫不心虚地说道。
想了想,它又补充道:“那只凯……凯特兽,看上去并不需要担心,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凶兽,它不会遇到危险的。”
即使有凶兽,也早被它吃掉了。
看小家伙还在犹豫,它又低声说道:“这么久不见,我很想你,一直在想你,你呢?”
巨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到这话,重叶心下一软,抱住了巨龙的龙吻,脸颊轻轻在上面蹭了蹭,喃喃道:“我也是。”
他习惯了与大公形影不离,一回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身影,这次可以算得上是两人分离最长的一次了。
重叶第一次体会到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在分别的这些日子里,他总是忍不住会想:大公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我?
而巨龙也是一样,在黑暗寒冷的洞穴中,与小家伙有关的回忆是最明亮温暖的东西,即使它们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也让它无时无刻不在回味。
倚靠在巨龙身上,重叶突然感到一阵倦意袭来。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佳,总是会做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噩梦。
来到大公身边后,骤然安心下来,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重叶的身体慢慢滑落,被巨龙的尾巴接个正着。
虽然封闭了记忆,但是这样的动作巨龙做来还是无比娴熟。
它将小家伙拢在腹部,毫不在意地将身上最为柔软、最为脆弱的部位袒露在他的面前,然后用尾巴牢牢地将他圈了起来。
小家伙临睡前还在咕哝着什么,巨龙凑过去,只听见零碎的几句呓语:“坏蛋……你怎么不来找我……”
看来重叶还是对大公到处乱抓小动物的行为感到不满,以至于在睡梦中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小家伙软软的语调也十分可爱,巨龙静静听着他睡梦中的抱怨,自己却毫无睡意。它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重叶,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直到重叶一个翻身,将脸埋在了它的肚皮上。
感受着真真切切、紧贴在腹部的柔软而温热的身体,仿佛终于获得了真实感一般,巨龙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
重叶睡了一个好觉,只感觉神清气爽。他睁开眼睛时,巨龙也随之张开了那双灿金的龙瞳,同样神采奕奕,看不出一夜未眠的模样。
跟大公道了早安,昨夜的记忆回笼,想起还留在原地的凯特兽,重叶不禁有些愧疚。
“好了,我们现在去找它吧。”重叶伸了个懒腰,在巨龙诧异的视线里,变成了小龙崽的模样。
他可不想再被大公抓在爪子里搬运了,他明明可以自己飞嘛。
看着面前圆滚滚的、除了鳞片和眸色,外形几乎与它一模一样的小龙崽,巨龙的目光凝住了。
半晌后,它迟疑着,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你……你难道是我的崽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