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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我依旧高不可攀[快穿] Act2·缚龙

作者:怀凛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8:25:40 来源:就爱谈小说

20

含光殿中再次陷入了慌乱,内侍们噤若寒蝉,早知道大祸临头,一个个麻溜的行动起来。

皇帝未曾在殿中停留半步,径直转向了后方的汤池,他脱去了少年身上湿冷的衣裳,一层一层,完全被雪水浸透,也不知究竟是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多久。他抱着阿鸩沉入了白雾蒸腾的池水中,那身体分明应该是温暖的,却冷得像冻透彻了的冰一样。

内侍奉来了姜汤,阿鸩牙关紧闭,却无法喝下,皇帝以口相渡,强行给他喂下了。待得阿鸩的身体终于暖和一些后,便擦干了少年的身体,抱着他回了殿内。

这时节,何太医颤颤巍巍,早已经在殿内候着了。先前内侍风风火火赶到,一个个的火烧眉叠连的求他赶紧些,他便知道,是永宁侯又出事了。

何太医把过了阿鸩的脉象,当下花白的眉毛就是一个抖动。

皇帝死死地盯着他,犹如锅笼上的困兽,哑声道“如何”

他的双手已然死死地捏紧,完全不敢接受另外的答案。

何太医面色十分凝重“陛下,还请再切了参片,为侯爷吊住一口气臣要施针。”

先前临潢部落进贡的那一只百年山参被取了出来,皇帝只希望能够有些微作用,垫在了阿鸩舌根。何太医取出了一排金针,捻着穴位,一根一根的扎下。阿鸩眼睫颤了颤,有那么一小会儿,皇帝甚至以为他要醒过来了,可到底还是闭着眼睛,只不过空欢喜一场。

寒冷的天气已经让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昏迷,更不要说原本就没有几分求生的意志。何太医一路施针下来,待得最后一根缓缓刺入后,两只手都在不住地发抖,精力消耗太巨大,有一些控制不住。

皇帝哑声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何太医有一瞬的迟疑。

皇帝何其敏锐,将这一瞬迟疑完全捕捉到了,心脏顿时缓缓地沉了下去。他艰难的道“不避讳言有什么,便说罢。”

何太医道“侯爷风邪入体,这倒是小事,但偏偏引发了从前的旧伤,恐怕会落得一身病痛”他小心斟酌着,犹豫几分,终于还是道“陛下,最重要的,侯爷如今根本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啊”

一个病人,连他自己都不想活,那医者就算穷尽手段,又能够有什么用呢

皇帝身体一晃,很快就稳住,他望着锦帐中殊无血色的少年,恍惚间想起,自己已经是多少次见得阿鸩这般模样伤,病似乎自从自己将他困在宫中开始,那两个字就伴随了阿鸩。

曾经的少年神采飞扬,生机勃勃,一剑的锋芒连他自己都要退避,而到了眼下,却如此孱弱,百病缠身

他缓缓走出了内室,心中一片麻木。来到了外间,只见到了一青衣内侍跪倒在地。

皇帝沉沉道“主辱臣死,你不知道吗”

内侍叩首,道“陛下,奴婢曾劝过侯爷,但侯爷自己也不愿意起来。”

狡辩

皇帝有那么一会儿几乎要发怒,但最终还是没有爆发出来,榻上的少年如今仍旧在昏迷之中,他原本想将这内侍拖下去直接杖毙却又害怕给阿鸩增添了杀孽。

“今日见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事情如实说来。”

内侍不敢有隐瞒,事实上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当下把今日里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阿鸩原本不过是想要去湖边散散心而已,却没有想到遭逢了贵妃,被言语所刺激,自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皇帝眉心剧烈的跳动,不知道怎么,想起来那一次从暖阁里出来的时候的场景,他撞见了贵妃,贵妃袅袅婷婷,言语温婉有力,劝他把一直藏着的人名正言顺收入宫中

他曾经动过那样的心思,但是终究无法全部折辱掉少年的骄傲。如果当真那般,那也实在是太过于残忍。当即喝止了贵妃,没想到她胆大包天,视若罔闻。

皇帝心火幽深,语气冷凝“她说了什么,你一个字也不许漏的告诉朕。”

内侍略略回忆,当下把贵妃今日在湖边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复述出来,左右不过围绕着妖物惑主、媚乱朝纲。皇帝越听一句,面色就越是冷了一分,到的最后,心中已经积攒起了滔天的怒气。

贵妃贵妃

他分明早就警告过,教她不许去管阿鸩的事,可她偏偏当做了耳旁风。这般耀武扬威的让阿鸩跪下,是想要阿鸩跪给谁看

“传她过来”

旨意不多时就到了贵妃的耳边,她心中着实是忐忑,上下不安。

先前在湖边,威风逞了就逞了,终于抒发了她心中的这一口恶气,但一时间畅快了,回了宫中,又忍不住细细思索起后事来。

她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什么,自己父亲乃是朝中重臣,皇帝不得不倚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更何况叶鸩身为男儿,以色侍君,她出言劝谏,原本就没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这般想着,终于心安几分。

贵妃来到了含光殿,只觉得气氛凝重非常,皇帝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脸上什么喜怒颜色都看不出。

她盈盈行礼,柔声道“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漠然道“贵妃,后宫干政,历来都是大忌你可知罪”

竟然是一点情面都不曾留下,直截了当,就要治上罪名。

贵妃没想着皇帝竟会这般,勉强的笑了笑,竭力为自己辩解“陛下是说永宁侯一事么,臣妾不过为了陛下的威名,一时激愤”

皇帝冷冷道“今日一时激愤罚跪朝中大臣,下一次一时激愤你想做什么,想勾结内外造反吗”

这话已经说的是极重了,贵妃骇得花容失色,忙不迭的跪倒“陛下,臣妾不敢。”

皇帝看着她跪在自己跟前的样子,一时间心中何止于怒火滔天,更有一股深切的恨意。

“不敢,朕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

贵妃心中委屈到了极致,她心知罚跪叶鸩,的确过了几分,可说到底,原本也是为了皇帝英名。这一番良苦用心,何错之有

她勉强一笑,解释道“陛下,永宁侯终归是一介男儿,叶家满门忠烈,铁骨铮铮,向来都是为人所钦佩的,何至于到了永宁侯一处,便成了这般以色媚上,祸乱朝纲他迷惑陛下,所为的不过是泼天富贵与数不清的荣华罢了否则为什么不上边关前线去杀敌”

“以色侍君,绝非贤臣良将所为。永宁侯所作所为,更是败坏家风,有辱门楣,陛下一世圣名,怎可为了这般小人所坏陛下切莫为了他的皮相所惑,以至于酿成千古大错啊”

佞臣,娈宠,以色侍君,败坏门楣

皇帝听得太阳穴突突突直跳,那几个词像凿子一般狠狠地向着他的脑海砸去。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有人对阿鸩会有看法,但下意识的忽略了此事,勒令宫中不许再传,孰料竟会**裸的听见。

他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当初是如何施展手段、强权逼迫、使得阿鸩不得不顺从于他。少年心中没有哪一天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可到了他人口中,却成了他自甘堕落,自轻自贱

皇帝是君主,臣下不敢妄言,于是被非议的一方,永远都成了阿鸩。那些骂名不会有人敢说他,于是所有人的辱骂和唾弃,都落到了阿鸩身上。他大概能够想到阿鸩听到这些时候的心情,恐怕万念俱灰也莫不如是了吧。

他的少年,他心心念念的、最为珍爱的少年,明明是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少年将军,如今却被困在宫中,成为了他人口中随意轻贱谩骂的娈宠。

百年之后,白骨成灰,史官记叙,又会怎样来写他的少年

佞幸谗言,狐媚惑主。

从此背负骂名,再也不能够逃脱开去。

悲哀的意味从皇帝心脏中漫起,他看着满目不知悔意的贵妃,看向了四周侍立的内监。他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巴,却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到时候,人们会怎么说他

皇帝心中哀恸,目光转至眼前,愈发生恨,更是平添了几分寒意“贵妃干涉朝政,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今日后贬为嫔,幽闭宫门,永不得外出。”

贵妃一惊,陡然间转醒过来,这竟然是将她打入冷宫的意思。一时间,什么都忘却了,大声道“陛下,臣妾也是为了您的英名啊叶鸩一介小人,魅惑君王,论罪当诛啊陛下”

皇帝漠然道“拖下去,堵住她的嘴巴。”

挣扎的声音渐渐淡去了,皇帝转身,忽然觉得脚步无比沉重。他缓缓的步入了内室,凝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殿中侍奉的内侍无不是把刚才的话听到了耳里,一个个都知晓陛下此刻心情极其糟糕,唯恐触了霉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绝对不说半个多余的字。

何太医道“该起针了。”

皇帝点头应允,站立在了一旁,他看着何太医将金针一根一根从阿鸩体内拔出,见得那原本澄亮的针尖上,此刻都覆着一层黯淡的颜色,就像是污血。即刻有内侍上前,将阿鸩的身体、面颊擦净,少年仍旧闭着眼睛,并未曾有半分反应。

直到所有人都退去了。

皇帝走上前去,坐到了床边,他伸出了手指,轻轻触碰过了阿鸩的眉眼。指腹下摩挲的肌肤终于不像开始那样寒凉,而是一片温热。

可少年仍旧不曾醒。

他的容颜看上去是安详的,如此的宁静,看上去十分平和与美好,然而他的眉眼已经憔悴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

皇帝原本就觉得他消瘦,自从这一番折腾后,眼见着又清减了一分,伸手缓缓抚过去,只觉得入手的颔骨说不出的支棱。

他没有假手他人,拧干了巾子,亲自擦洗过了少年的身体,握住了阿鸩的手腕,惊觉竟然连自己手指一扣都填不满。那一小截腕骨支棱棱了出来,血色黯淡,苍白到了近乎于透明。

少年安静躺着的那个样子,就像是已经彻底去往了另外一个世界,若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着,鼻息间还有些微的热气,只教人害怕他是不是再也不会醒过来。

皇帝心里忽然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困惑,他不知道自己当年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曾经他对那一切都是坚信不疑的,若果自己喜欢,那就不顾一切夺过来,留在自己身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不过是有了想要的人而已,难道还有谁能够拦着他不许他要吗

就算那个人心里并不愿意,他也有的是手段令人就范。

却酿成了如今的苦果。

他与阿鸩,如今君不君,臣不臣。少年时期阿鸩为了救他奋不顾身,谈起来时眼睛里是从不曾掩盖的仰慕与笑,而如今,却化作了一片无时无刻的漠然与忽视。

他真的应该不顾一切的把少年留在自己身边吗

何太医早已经成了含光殿的常客,如今日日来与阿鸩施针,他把过阿鸩脉象,知道危险已经解除,情况正在一天天好转,但却无法令阿鸩醒来。他心中另外担忧一件事情,斟酌许久,有些犹豫,还是应当告诉帝王。

“侯爷身上原本就有旧伤未曾好全,如今雪中跪了许久,寒气深入骨髓,已经没有办法清除只怕日后每逢天阴雨湿,肩膀、后腰,还是双膝,就会寒气发作,隐隐作痛。”

“可有法子治好”

“积重难返,无力回天。只可缓解,却无法根治。”

皇帝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含光殿,那一道道宽阔的柱梁仿佛带着千钧压力的牢笼,轰然砸下,压着他的背脊,不得解脱。

都是他造的孽,全部都是他造成的恶果。

可他从来都没有伤害阿鸩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将少年留在自己身边罢了,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那天皇帝下朝的时候,得到内侍报来的消息,说是阿鸩终于醒了。

皇帝一时间激动的什么都忘了,快步赶回去的时候,就见着阿鸩沉默的望着帐顶,即便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阿鸩。”皇帝柔声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内侍们端着药碗,神色有一些愁苦,床上的人对于喝药这一件事半点都不配合。皇帝亲自接了过去,舀起了一小匙递到了阿鸩的嘴边。但是从头到尾阿鸩都没有张开嘴。

皇帝声音放柔“阿鸩,你该喝药了。”

含光殿里,馥郁的龙涎香下,有一股根本压不下去的清苦药味。自从阿鸩病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大殿都是如此的沉闷而让人窒息。

阿鸩连舌根都有一些发苦,他怔怔的看着此刻坐在床边的人,看着这个人满脸柔和的神色,极力想要分辨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大脑里的思维仿佛全部乱糟糟做了一团,根本没有能够理清楚的能力,他用了许久,竭尽全力的辨认着,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皇帝。

他的君主与帝王。

他被称为祸国妖物所迷惑的对象。

下一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悲哀漫了上来。

“陛下。”阿鸩的声音当真是呕哑嘲哳,粗粝难听,嗓子里就像是有刀片在刮一样,连吐出两个字都无比的艰难。

他低低的,痛苦的,绝望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醒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从混沌的世界中唤醒,来到残忍而可怕的现实,他宁愿能够永眠在冰冷的黑暗中。

那声音骇的皇帝心头一时剧震,那句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几乎教他没有办法细想。

皇帝按捺下了心头的不安,勉强的说“病糊涂了么,快喝药吧,一会儿就冷了。”

温热的汤匙就在唇边,盈盈摇动的药汁甚至沾染了干裂的唇瓣,依旧是熟悉的苦涩的气息,熟悉到了令人恶心的地步。

是不是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陷入根本走不出来的怪圈。

一次又一次的病倒,一次又一次的苏醒,永远都是这样病弱不堪的喝药,永远都在皇帝的掌控下无能为力。

阿鸩看向了皇帝的眼睛,他轻声说“杀了我吧。”

他的眼眸是如此的安静,只轻飘飘的说出那几个字,就像是吐出最微不足道的建议而已。

然而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却教人胆战心惊,皇帝原本见着他醒过来满怀惊喜,根本想不到会是如此自我毁灭的一句。

皇帝立刻沉声驳斥“阿鸩,你说什么胡话。”

即便到这个时候,皇帝都觉得,他是在说胡话啊

当真是胡说的么。

阿鸩闭上了眼睛,过往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了眼前,最后定格在了贵妃轻蔑的笑声,那样的鄙夷,那样的不齿

那股几乎要将人整个都冻住的寒意仿佛都漫上来了。

阿鸩发着颤,他根本就不想要醒,他根本就不想要再见到皇帝,他根本就谁都不想要见他宁愿直接在那个雪天里了结了性命,即便是被活活的冻死

与其这样软弱而悲哀的活着,他宁愿早已经死了。或许当初就应该这样选择,或许当初就应该自我了断。

皇帝的那些威胁,皇帝的那些狠话那些人的性命,究竟与他有什么干系

教他从来都无法逃脱这个囚笼。

人死如灯灭,他更愿意从此以后,一了百了再也不要这样肮脏而下贱的活着。

所有的思绪交织,那只不过是一瞬而已。

阿鸩轻声说“那陛下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

皇帝这才转怒为喜,将药匙递到了他的唇边。药匙里的药味道极其苦涩,仿佛整个舌根都被渍得有一些发麻。阿鸩慢慢的喝下去了,就见着一枚霜白色的蜜果被递到了嘴边,皇帝哄道“张嘴。”

霜白色的蜜果被送入了他的口中,压到了已经苦的有些发麻的舌根下。

八宝斋的雪花蜜饯,带着一丝一丝的甜意,曾经是阿鸩十分喜欢的,幼年乃至于少年之时,两位兄长最喜欢用这个来哄他。可如今含到了口中,分明还是相似的味道,可是他已经品咂不出半点儿甜意。

终究是物是人非。

阿鸩轻声说“陛下,我困了。”

他甚少有这般平和的时候,皇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便扶着他的肩膀,十分小心的让他躺下去了,又给他掖了掖背角。

“睡吧。”

皇帝守在阿鸩的身旁,直到阿鸩呼吸变得平稳之后,这才站起身,出了内帐。他吩咐过了两旁的内侍,一定小心照顾,自觉万无一失,这才前往了前殿议事。

在他离开了之后,阿鸩的眼睫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望着上方的玉钩,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夜里,下起了雪来。

窗外似乎能够听到雪花扑簌扑簌打过了檐角的声音,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阵阵心悸,从睡梦中转醒。昏暗的锦帐中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怀中,空空荡荡。

皇帝霍然一惊,一时间,什么睡意都没有了,猛地伸手,朝着一旁摸索。探过了空荡荡的锦被后,他终于触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心中稍稍安定,却又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记得睡时阿鸩就在他的怀中,怎么忽然间,隔了这么远

而指尖下的那具身躯,甚至还在微微的发颤。

皇帝即刻起身,朝着一旁看去,就只看到了锦被下小小的缩成了一团。他陡然间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霍的掀开了锦被,就见着阿鸩背对着他,蜷起身体,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腿。

少年在不停地颤抖,整个身躯都在哆嗦,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从身体里涌出来了,然而诡异的是,他竟然还是安静的。

皇帝心中一紧,立刻将阿鸩翻了过来,就看见阿鸩面色已经是煞白,冷汗涔涔,顺着额头滚落了下来,而他死死地按着腿,就像是想要借用这样的姿势,压下去某一种痛意。

“阿鸩”

皇帝手一滑落到了阿鸩蜷起的双腿上,立时间,只剩下了一个感受好冰

明明盖着那么厚的锦被,然而双腿依旧冰寒刺骨,蜷缩着,不住地发着颤。阿鸩明明清醒着,却咬着嘴唇,不肯漏出来半点呻吟,只自己苦苦的支撑着

先前时,何太医的话仿佛又回荡在了耳边“寒气侵入骨髓,再没有办法消除。积重难返,无力回天”

因为原本就缠绕于身的伤势,因为后来又在湖边跪了那么久

皇帝心中隐隐作痛,他伸手,撬开了少年的牙关。阿鸩已经痛的不能够自己,当下狠狠地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指上。皇帝眉头皱了一皱,却根本连面色都没有变,一手抱起少年,大步朝着汤池行去。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面容,皇帝抱着阿鸩,浸入了温暖的池水中。他的手指搭在了阿鸩的手腕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内力度入,直到终于感觉阿鸩身体温暖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皇帝低沉问道,在蒸腾的水汽里有几分朦胧隐约。

阿鸩靠在他的怀中,眼眸闭着,像是已经睡去了。

可皇帝搭着他的手腕,根本就不会相信,他的蓦地用力,强迫着少年抬起头来,声音低沉,隐隐约约几分怒气“怎么不告诉朕”

“陛下睡着了。”

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答案,皇帝直接道“你可以唤醒朕。”

阿鸩没有再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许久,终于道“我想,大概忍一忍就过去了。”

却没想着皇帝会醒来。

一个人在静夜里独自承受的痛苦,又有什么好对着他人说

那都是对于他愚蠢的见证,都是对于他懦弱的耻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终归不过是一死。

皇帝半点不放心,第二天又把太医提溜了来。

何太医心想着寒气入体无可救药,但总不能再这样直剌剌的说出来,把脉之后,他给阿鸩开出了许多药,阿鸩平日里都照常喝了,但人还是一天又一天的消瘦了下去。

他变得越来越安静,常常就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雪,怔怔的发呆。

皇帝根本想不通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阿鸩已经醒过来了,明明阿鸩也有好好地喝药,为什么还会一天比一天虚弱

从前阿鸩也时常出神,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糟糕。

那天内侍将药碗捧了上来,侍立于一旁“侯爷,该喝药了。”

阿鸩点了点头,道“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于是内侍下去了,阿鸩喜欢一个人坐着,平日里若非必要,并没有人敢打扰。他将玉质的汤匙取了出来,搁在了一旁的桌上,捧着药碗,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佛手盆栽旁,将药汁一点一点倒了进去。

蹲的有些久了,阿鸩一时间头脑有一些晕眩,险些要踉跄一步,斜刺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牢牢地扶住了他。

阿鸩心中生出了难言的失望与叹息,抬起头,却发现并不是含光殿的那些内侍。

他怔了一怔,轻声道“上九大人。”

这一段时间来,将药汁倒掉的太过于顺利,竟然忘记了皇帝身边的血浮屠暗卫。阿鸩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上九,他原本以为是暗卫已经被撤去了,现在想来,只不过是暗卫没有现身罢了。

暗卫知晓了,那便意味着,皇帝也知晓了。

阿鸩沉默了一小会,低下了头颅,视线的余光里,他看到砖石上有一点点水渍。那应当是因为踉跄的身体而洒出来的,却成了最好的证据。

偏偏被看了个正着。

阿鸩抿着唇,低下了手臂,要擦拭干净那一小点褐色的药汁,孰料一只手已经赶在了他之前。上九伸手,将砖石上的那一点褐色的水渍抹去了,此时此刻,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他一时心头剧震,蓦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上九。

手臂上突然传来了力道,是上九沉默的扶着他站了起来。阿鸩吃力的站定,却看着上九一句话都没有说,玄衣的暗卫只是无声的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有一些迟疑,终于低声道“卑职不过一介暗卫而已,当不得将军这一句大人。”

阿鸩的眼眶忽然间有一些发热,有多久没有再听到人这样唤他了在宫中当着这个不得自由的永宁侯,他险些都快要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多谢上九大人。”

上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其中仿佛掠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终究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翻出了窗外。

阿鸩捧着玉碗,缓缓地走到了窗前。他将药匙放入了玉碗之中,又打开了银质的小罐,取出来了其中的雪花蜜饯,压在了舌根下。

那看上去就像是他刚刚喝完了药,耐不住苦味一般。

阿鸩没有想到,上九竟然会愿意帮自己遮掩,在手臂被握住的那一刻,他就以为一切都败露了。

无论如何,多谢。

何太医又来诊脉,阿鸩眼眸漆黑,无声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皇帝还没有下朝,并未曾返回殿中,何太医看着清减的少年,止不住的想要叹息“这又是何苦呢”

阿鸩知道自己瞒不过何太医,这些御医院的老骨头,个个都人老成精,更何况何太医屹立几十年不倒,其中自然大有文章。他的脉案全部都在何太医手上,他究竟有没有喝药,何太医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

如果想要告知皇帝亦是轻松无比的。

阿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何太医看着他安静的神情,望着他消瘦不堪的侧脸,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病人半点都不想要求生,那他们这些做医者的,究竟是顺着病人的心愿,还是遵从皇帝的旨意呢

阿鸩一日比一日消瘦,皇帝一日比一日暴躁,便是在寻常上朝的时候,朝臣们都察觉到了,陛下心绪并不甚佳。而作为近身的内侍,尤其是贴身服侍的李霜行,对此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所有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都知道是因为永宁侯的病情。但是如今,根本就没有办法。李霜行一直伺候在皇帝身边,对于其中纠葛也就十分清晰,自打皇帝将永宁侯困在身边开始,永宁侯都病了多少次了

含光殿终日都漂浮着不散的清苦药味,永宁侯身上总有无论如何都好不了的伤,旧的还没有去,新的就已经来。何况如今瞧着,尽管永宁侯十分顺从,可根本看着却根本就只像是死气沉沉的朽木,看不见半点生机。

皇帝正在批改奏折,忽然间重重的扔下了朱笔,掷到了一旁,溅起了几许墨汁。

李霜行十分小心的把朱笔捡了起来,搁在了桌上,劝说道“陛下既然心里烦闷,不如出去走走吧。”

这时候殿外的雪已经停了,只看见朱檐碧甃,宫阙楼阁,尽数被大雪所覆盖,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皇帝沿着阑干缓缓的踱步,只看见台阶下零零散散的身影,那些个宫人正在清扫着道上的积雪。

皇帝曾经很喜欢冬季的飘雪,可如今瞧着这漫卷的雪花,心中却又有一种更深的焦虑与畏惧。

他每日都会传何太医问一问阿鸩的病案,从来没有哪天可以不忧心。阿鸩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他害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李霜行。”皇帝忽然道,“阿鸩怎么样了”

“侯爷刚刚喝了药,眼下正在小憩。”

皇帝沉默不语。

阿鸩一天里,大部分的时光,不是在窗边发呆,就是在榻上昏睡。他的精神是真的很差了,常常人走到了很近的地方,都反应不过来。

皇帝喃喃道“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

李霜行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心里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皇帝道“说罢,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弄这些滑头了。”

李霜行字斟句酌“都说是树挪死,人挪活侯爷如今这病一日比一日重,不若给他换一个环境,兴许就能够好起来呢。”

他瞅着皇帝的面色,原本心里还有其他话的,立时间就打住了,再不往外说。就连刚刚的那几句,都觉得心中有一些惴惴不安。

阑干寂静,天幕之下,一时间只听得到凛冽的风声。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暗暗沉沉“你也想说,朕不该把他困在宫里是不是”

李霜行是一路瞧着皇帝走来的,那些个纠葛再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清楚了,他对皇帝自然是无比忠心,但是他也眼睁睁的看着阿鸩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如果换了从前,他不会多嘴半句,可事到如今

“陛下。”李霜行恭恭敬敬的答道,“奴婢瞧来,永宁侯于您终归是不同的。”

叶鸩于他,终究是与其他人不同。

皇帝心中低低地重复着,恍惚间回忆起了从前的时光,终究是苦笑了一声。

侯府,东宫,曾经无数次见过,阿鸩从来也不是如今的模样,便是在从前,他未曾将阿鸩困在宫中时,少年也十分自然畅快。

直到他出手,折断了少年的羽翼,将他困在了宫中。

大概这座巍峨的皇宫,当真是令他太过于压抑了吧,可若是要教皇帝从此放手,那却是决计不能的。

皇帝走过了阑干与玉阶,心中很快就下了决断。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只要阿鸩还在他的身边,不在乎究竟是停留在什么地方。

阿鸩从混沌中转醒,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耳边作响的,似乎是粼粼的车声,连身体都察觉到了外部轻微的摇晃。

这是哪里

疑惑掠过了心头,他嗅到了浓郁的龙涎香,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皇帝声音甚是低沉“醒了”

阿鸩轻声说“陛下。”

他的眼里有一些困惑,被皇帝全部都收入了眼中,皇帝笑了起来“还困么,还困就再睡一会儿眼下还没有到,这几日宫中无事,朕带你出去住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了

2019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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