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听出褚西话里的意思,面上闪过窘迫,后仰头看了看周围的几名婢女仆从,对上他们微恼的视线,神色显得更加不自在。
“这就是小公子你有所不知了,因为今晨起床,同住一房的几位妹妹没见着丽儿她人,便喊了大家一起唤找。
可我们把整个府邸几乎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她的踪迹,所以大家才想到来这荒院看看”
婢女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几个就迫不及待附和加埋怨。
都觉得自己一大早起来就东奔西跑忙碌已经够辛苦,再发生这种事,别提有多晦气了,
结果还被个小屁孩怀疑,心里的那份不爽,自然蹭蹭蹭地往上涨。
于是都对褚西怒目而视,还有人直接叉起腰就准备数落。
但褚西的注意只在那婢女的最后一句话上
“即便找不到人,正常情况下,应该会猜她是不是出府了之类,根本不会联想到荒院这种地方不是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们之中有人把她杀了,然后扔到这枯井里的吗”
众人的怒气越来越盛,声音也越来越大,
好在王左监他们留意到了这边不小的骚动,厉声阻止才免了褚西再被围攻的悲剧。
“还以为你不靠近就会老实,结果是生来欠收拾”
王左监背着一只手,轻戳褚西的额头责备,但也没有让褚西再退开,而是转回身问还在检验尸体的验尸官
“老傅,如何果然是跳井自尽而亡”
王左监说话时,陈东然他们正在收卷测了井深,约有三丈长的绳子。
褚西顺着王左监的视线,落到那具颅骨破裂、脑浆血水四溢、面部损毁严重的女尸身上,后不自禁移开了目光。
虽然前世见过更严重更恶心的坠楼场面,但还是不影响他每次看都反胃。
王左监的反应更是夸张,眼睛微微一瞟,就直接就跑到旁边吐了起来。
然后也不等验尸官回复,就擦干净嘴去看陈东然他们查得如何。
验尸官检查完,让把尸体抬上担架盖上白布,并擦干净手才躬身到王左监跟前回复
“大人,死者落气大概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
她身上有多处骨折,五脏俱碎,还七窍都有流血,的确系坠井而亡
不过”
“不过什么”验尸官说话的时候,褚西一直侧着耳朵倾听,一听到他沉下声音转折,就比王左监还先问出口。
验尸官微微抬眼看了看,心说就知道哪儿都有你这小东西。
上一次教坊司倪小丹的那个案子,因为是褚西扒下死者的袜子找出的凶手,验尸官有被廷尉寺正卿好一顿训责,
说他尸位素餐,竟比不得个小娃娃之类。
所以今次为免再被责骂,他特意将死者每个部位都看了个遍
验尸官一边回想先前检查的过程,一边压下心里的阵阵不适
“除了方才说的那些外伤内伤,死者脸上和脖子下方,都还有好几道明显的抓痕。
痕迹很新,没有结痂,而被抓掉的皮肉,有在死者的指缝中被发现”
说及此处,验尸官顿了顿,似乎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验错了。
王左监眼睛睁大,“你是说,她死前自己把自己抓了个遍体鳞伤”
褚西听着他们说话,因为觉得匪夷所思,便忍着恶心小心翼翼挪去了尸体旁边,
掀开白布仔细看了看验尸官说的那几处部位。
正疑惑时,陈东然刘义威他们搜查完周围,一同到王左监跟前禀报
“大人,昨夜没有下雨下雪,井边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枯叶上也没有”
“井口有一处地方,缺了一部分灰尘,没有死者登井时该留下的痕迹。”
“那块灰尘缺失的地方,微微向下的井沿处,有带血的指印存留”
“”
听着众人的禀报,褚西有了相应猜测,就更将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想要抬起女尸探看,以确认自己的猜想。
当看到那片痕迹,褚西却没有就此逃开,而是挪步到了那颗几乎被摔得稀碎的头颅前。
闭着眼睛掀开布,他强忍住恶心,
一边感叹还好今晨没有吃东西,一边半瞠开一只眼凑近死者几乎没有好处的脸颊细看。
闻着那股浓厚的血腥臭味,他白眼翻了又翻,数度欲呕,但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只能强忍着看下去
好容易看完,陈东然他们也终于禀报完所有的发现,在等待王左监的下一步吩咐。
王左监点头捋须,晃着眼刚想讲点什么,便看到褚西一脸菜色地从尸体旁边起身,不由大为光火。
先劈头盖脸说了褚西一通,然后指着周围没有任何作为的卒史们大骂
“你们干什么吃的这小东西乱动尸体你们也不拦着
是眼瞎了还是怎么的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们好好治治
万一被他损坏什么证物,导致结不了案,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吼完下属,他又吼围在旁边的马府众人,大抵都是怨他们那么多人,竟对这小娃的“胡作非为”不管不顾之类。
虽然王左监自己也能猜到,大家之所以这样,应该是看自己待其态度宽容,
即便他插嘴乱问乱跑,也没有发怒将其驱逐开去的缘故;
这是大家在给他这个左监面子,但若放任不管,让大家误以为这小东西就是他王司正的人,可以假他的威风做任何事,那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问题来
聪明的人可以加以利用,问道论策啥的可以,但凡事有度,绝不能加以纵容,坏了规矩是小,万一
想到自己的前程,王左监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而在场被王左监严词厉色一通责骂的所有人,或惭愧或不满,但都埋下了脑袋,谁也不敢反驳。
褚西更是被王左监劈头盖脸的训斥给骂昏了头,最主要是被他的口水,给喷的一阵懵,险些把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都给忘了。
道完歉,做完保证,褚西在被刘义威请出人群的同时告诉他,
“刘大叔,这名死者,臀部那处有泥污,口脂花乱,两颊也还有泪痕,
死前应该有遭受过一些欺凌或侮辱,你一定记得建议左监大人好好调查一下她的人情关系
对了,为防万一,最好建议请个稳婆啥的,验验那姑娘的身子
虽然跳井可能是那姑娘自愿,但那之前,她一定受过什么刺激”
刘义威一边推着褚西往外,一边点着头小声答应
“成,我知道了,你快去歇着吧,大人在气头上,你自个儿下次小心点,别连累我们也被骂”
褚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习惯了,这一有疑问就忍不住上前,您们还请多担待
这是我身上仅有的二两五钱银子,大叔你也莫嫌弃,拿去跟大家沽点小酒喝喝,就当我为今次的事赔罪”
刘义威虽然想拒绝,但看到银子,听到酒,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半推半就便要去拿。
恰在这时,褚西手里的银袋子,却猛地一下,被一只大手提空。
把褚西和刘义威两个都看得呆呆,再抬头望时,只见马钱逸满脸嫌弃地掂了掂银袋,然后不解问道
“怎么才这么点儿本少爷昨晚给你的五十两银子呢去哪儿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