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众人尚未用早膳,嬴瑜突然将杜轩召到一旁,低声吩咐了一些什么,杜轩应下,匆匆用过早饭,立即抢先离去。
其他人用膳比较晚,待得用过饭食时,已是辰时,这才启程。
因为杜轩离去得早,而且快,众人带着伤员,驾着马车,一来走不快,二来不敢快,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一路上再没见过杜轩
时间流逝,恍然间五天过去。
这一天,咸阳城内,皇城中,理事殿,暴躁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整个大殿内外所有宫娥寺人心惊胆战,脸色惨白
“放肆,真是放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是想造反,不把朕放在眼里吗”
殿内,嬴政一把将手中书简砸了出去,让一旁的赵高都跟着脸色一变再变
唯独一人,冯去疾默默地站立跟前,看着砸在自己脚边的书简纹丝不动。
他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皇帝的眼神,又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冯爱卿,对于此事你怎么看待”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怒火,嬴政看向冯去疾问道。
冯去疾双手垂于身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嬴政,拱手道“回禀陛下,这天下之乱是本身就有症结。症结所在,一日无解,天下不安,宗室也是不安”
“此前陛下废分封,本身就以得罪天下士族,甚至宗室所有人。只是碍于陛下威严,这些人敢怒不敢言”
“如今陛下不由分说,说杀雍定候就杀雍定候,宗室内部自然无法接受”
“要知道,这雍定候乃关内侯之子,关内侯又是宗室首领。如此大事,宗室借机发挥倒也正常。说到底,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满的发泄”
嬴政眉头微皱,看着面前这个老狐狸,只恨得牙痒痒。
这什么屁话,不跟没说一样吗
此番之事,嬴政如此愤怒,不为别的,只因为宗室那边先乱了。
这些年来,为了一统天下,巩固皇权,嬴政也算得上费尽心力了。
奈何到头来,外人不理解也就算了,嬴姓族人竟也不理解他的苦心,明里暗里总是各种捣乱。
如今倒好,别人还没捣乱呢,他们先乱起来了。
原因就是嬴政处死雍定候硬装,宗室上下不服。
这可把嬴政气得,这雍定候贪污十万金有余,如今更是敢派人截杀他的儿子,这等大罪若还不杀,留着作甚
他现在只是抄家雍定候,还没把关内侯连累在内,甚至都还没连根拔起,肃清宗室内部,这些人反而不识好歹先动手阻拦了,这简直就是造反
再看这冯去疾,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找他要解决办法,结果却来把事因陈述一遍。
这种事因还需要他陈述吗若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一个昏聩无能的废物
结果陈述完问题就算了,还只字不提解决办法,晾着谁呢
“这么说,冯爱卿是觉得朕同意分封就没事了”
嬴政的声音顿时冰冷下来,如寒刀刺骨一般,冷冷道。
冯去疾眼帘微垂,拱手笑道“分封嘛,这自然是不成的。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陛下的,哪有让人争夺分家之理”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而言,想要天下太平,这分封似乎还真是唯一的一条路”
嬴政瞳孔骤然放大,一股怒火瞬间腾烧而起。
“放肆,冯去疾,听你这意思,你也要逼着朕分封天下”
一声怒吼,嬴政彻底怒了。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分封二字,结果瞧冯去疾这意思,他不分封还不行了。
冯去疾脸色有些难看,但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嬴政的怒火,沉吟片刻,他道“陛下也知道,臣乃道家出身,处事之法当为道家之法”
“这当年圣人老子曾经说过,顺天而行是为自然,无为所谓无为便是放手,适应众生,使万物归于自然”
“所以陛下真要臣出主意,成当然只能如此。毕竟只有分封才能安定人心,只有分封才能减少事故。这天下分封出去了,人人忙活自己家国,谁还有心思与陛下找麻烦”
嬴政脑门青筋暴跳,这冯去疾说得好听,他却几乎差点吐血。
要不是知道这老家伙不是这般不识趣之人,他真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将其处斩。
这别人动不动闹分封就算了,你说你一个御史大夫,朕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你也跟着废话,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沉吟片刻,待得对方说完,嬴政终究忍下这股怒气,道“别给朕提道家,说办法,另外的办法”
冯去疾一怔,忍不住一脸苦涩。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嬴政,这位皇帝陛下,人人都称之为暴君,实际上精明着呢。
对别人暴,那是某些人不懂事。但在有些人面前,你想让他暴他都保不起来,他比谁都要镇定。
本想激怒一番,借此被贬,或许受一番罪也无不可,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只能落空了。
“回禀陛下,办法倒是有,只是怕陛下忍不下心呐。再则此事一办,天下或许又要打乱了”
沉吟片刻,冯去疾终究不愿意说出一些得罪人的话
“继续说下去”
嬴政却不管他,冷冷道。
冯去疾苦笑,他哪能看不出来,皇帝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而且与他的想法一般无二。
只是这个想法,皇帝不能承认,而且也不愿意承认。这是在逼着他得罪人,逼着他把心里话说出来。
想着,冯去疾道“杀”
“有道是天子威严不可触犯,既然一个个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便当按照造反之举出战”
“我大秦向来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宗室之人虽然身份尊贵,但也不可以例外。既然不懂事,那就杀一儆百。还不懂事,那就杀百儆一,杀到他们懂事为止,杀到这天下人懂事位置”
此言一出,嬴政顿觉脑海一阵轰鸣,刹那间仿佛眼前天旋地转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