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的异样, 原来是因为她,裴君心里好笑,也没表现出来教她窘迫。
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呢。
没受过太多委屈的年轻小娘子,总是傻的可爱。
裴君目光一转, 看向络绒公主, 这位的眼睛, 看起来就心事颇多。
而络绒公主对上她的视线,一顿后,绽开一个明媚又娇羞的笑容。
裴君“”
有五公主作对比, 这么浮于表面的娇羞, 嗯也挺好的, 各花各色。
他们一行, 就在山林外围打猎,没有深入山林。
这里,只是一些兔子山鸡之类的小野物,没有太大的凶猛野兽, 但其实狩猎丝毫没有变得容易。
五公主兴致勃勃,但是箭术极差,准头不好, 弯弓射箭的速度也慢, 若非络绒公主补箭,肯定会放跑猎物。
五公主不服气, 胜负欲上来, “手生罢了,我肯定能亲手猎到。”
裴君回头冲几个护卫眼神示意,让他们去里头赶猎物出来。
几个护卫调转马头离开,五公主根本没注意到, 络绒公主倒是看见了,但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有护卫在里面驱赶猎物,他们能够碰到的猎物肉眼可见地变多。
五公主射箭射得多了,准头总算稍稍长进,终于艰难地猎中一只。
后来,络绒公主放缓射箭的频率,渐渐两人的猎物数量持平,五公主又超过她。
裴君握着弓,一直没动手,就看着五公主玩儿的开心,神情越来越兴奋。
“裴将军,您怎么不猎不必为了照顾我们空手而归。”
五公主此时说话,语气都与先前不一样了,底气十足。
裴君一笑,视线向她左侧一移,抽箭、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众人立即看过去,一支箭穿过野鸡的脖子,钉在一棵树上。
护卫跑过去拿,废了些力气才将箭拔下来,整个箭头已经全都没入了树干。
五公主满眼崇拜,“裴将军好生厉害”
裴君失笑摇头,“手熟罢了。”说完,收起弓,不再显摆。
五公主也想明白了,裴将军的实力哪需要证明,便是果真没带回去一只猎物,也不会有人质疑。
于是便专注地收割送上门的猎物。
络绒公主故意放水,似乎闲来无事,便又勒转缰绳,来到裴君身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裴将军箭术高超。”
“络绒公主过誉了。”裴君便是看向络绒公主,眼角余光也一直注意着五公主。
络绒公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五公主,低喃“五公主可真让人羡慕”
裴君的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一瞬,意味深长地说“人活于世,皆有烦忧,无人能逃,全看想要什么,选择什么”
络绒公主心一跳,复又看向裴君,迟疑地问“不知裴将军何意”
人多口杂,裴君随口闲话道“络绒公主不远万里来到大邺,十分辛苦吧听说公主还有一胞弟,若是日后在大邺定居,与亲人远离,恐怕极想念。”
络绒公主垂眸,片刻后,抬起头依旧笑容明丽,开口便是表忠心“虽思念亲人,但责任所在,若大蕃有需要,我身为公主,自然是义不容辞。”
裴君嘴角更加上翘,“公主大义,裴某佩服。”
五公主又拎着一只野兔回来,正好听见两人这一段对话,忍不住噘了噘嘴,问“裴将军欣赏心中有大义的女子”
裴君平静道“裴某敬这世间所有心中有道义之人,不拘男女,且若只言大义,到底苛刻了些。”
五公主闻言,若有所思,不多时又高兴起来,得意地瞧了络绒公主一眼,撇下两人再去打猎。
络绒公主则是看着裴君,眼中终于有了些不掺假的敬佩。
他们回到扎帐之处,其他进深山打猎的人还未回来,到此处两位公主便不再需要人保护,裴君便直接告辞。
五公主看她离开,有些依依不舍,转头就奔向裴君亲手猎到的那只山鸡,郑重道“这只鸡膳房做好便送到我那儿去,尾羽也要收好送到我那儿。”
“还有箭。”五公主双眼亮晶晶的,“也擦干净送到我那儿去。”
护卫皆应下,但又迟疑道“公主,利器不能入宫”
五公主满不在意,“一支箭罢了,我自有办法。”
当晚,五公主的晚膳全由这一只鸡做成,她吃不完,不舍得丢掉,宫里又不能吃第二顿,只能心疼地分给侍女们,当作是她都吃掉了。
至于那支箭和那些尾羽,她命人将箭镞和箭身分开,装进一个紫檀木雕花木盒,打算一同带回宫去。
隔日,便是明帝的千秋,行宫中一大早就有了千秋大宴的氛围。
傍晚,整个行宫灯火通明,大殿之中,乐师奏乐,舞娘跳着曼妙的舞,众人各自就座,等候开宴。
裴君独坐,自斟自饮,无人来打扰,倒也清净。
待到天色越暗,殿内几乎坐满,明帝方才出现。
皇子朝臣一一送上贺礼,裴君也有所准备,便是命人一并做的京城模型,比金吾卫那个更小,木料也更昂贵,栩栩如生,花了裴君不少家当。
这模型当然比不得其他人所送的珍宝贵重,但裴君送呈给明帝,明帝丝毫不觉得简陋,表现出的喜欢还更甚旁人所送的珍宝。
他已不是第一次表现出对裴君的看重,不过在各国使团面前如此直白却是第一次,大邺众人皆已习惯,大多面色平静。
各国使臣看向裴君的眼神却是诧异、羡慕、复杂等等情绪皆有。
裴君淡然地坐下,目光扫过对面,勾起嘴角,冲突厥使臣举杯示意,而后酒杯又划过大蕃、高句丽
他们君臣相宜,暂无龃龉,莫要失望。
裴君这一节翻过,大邺朝臣陆陆续续送完贺礼,便是各国使臣送上贺寿礼之时。
中原阔绰,历朝历代使团来朝,使团都能从中原带回许多先进新奇的物件儿,全都是中原皇帝赏赐,还有许多旁的好处。
是以许多小国铆足劲讨好明帝,奉上从各自国家带来的珍宝,请求大邺大开商路。
通商于大邺亦有益处,明帝虽然因为强敌在侧,几年战乱,内心对邻国的态度并不多友善,此时也并没有太过保守。
他爽快地同意了通商,但是具体事宜,诸如商道、货物品类、商税等,还得朝中议事决定。
不过对使团来说,只要明帝同意,其他事情皆好说,是以全都欣喜非常。
各小国陆陆续续送完祝寿礼,只剩下突厥和大蕃。两国是大邺邻国中实力排前二的国家,原来突厥更强,但是如今嘛
大蕃大王子坐在座位上,并无起身的意思,还看向突厥使团。
突厥大公为大局隐忍下来,先大蕃送上祝寿礼。
大蕃大王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大邺这边儿,将两人之间暗藏的机锋看在眼里,不少人暗忖,大蕃大王子如此喜形于色,心计心性皆逊于这突厥大公。
裴君端着酒杯,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倒是没简单地认为他们不合,毕竟护卫盯梢,阿史那禄勒这段时间对大蕃大王子的接触颇为主动且容忍。
而突厥在送上祝寿礼之后,也随波逐流地提了一句两国恢复通商,明帝也答应了,其他并不显眼。
等到突厥大公坐下,大蕃大王子才起身,先命人奉上大蕃的珍宝,随后又道“我们大蕃的明珠为陛下献一支祈福舞,请陛下观赏。”
堂堂一国公主,如舞娘一般,五公主坐在席间,撇嘴,对大蕃的做派不喜。
男人们心思各异,却没有像她那样抱不平的心态,明帝更是直接表示出对这支祈福舞的期待。
片刻后,大蕃的乐师奏起大蕃特有的乐器,一群着大蕃民族服饰的女子鱼贯而入,边舞动身体边随着乐声分开来。
络绒公主一身红衣,覆着一张红色面纱,碎步踏入殿内。
大邺舞娘的舞姿偏柔,络绒公主的祈福舞动作更利落,肢体的舞动似乎都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味和美感,引得众人皆专注于她身上,便是周围未着面纱的美貌异域女子们,也不及带着面纱的络绒公主吸引人。
只是男人的目光,难免带上一些别有意味。
裴君冷漠地看着众人之相,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上首,燕王秦珣没如其他人那般沉醉在络绒公主的舞姿之中,反倒看向裴君,又低下头默默喝酒。
还有一个鲁肇始终面无表情,旁人若是关注,定会以为这是三个极不解风情的人。
鼓点加入,一下连着一下,络绒公主脚下舞步变幻更多,每一只脚落地都踩在鼓点上,一串密集的鼓点之后,乐声戛然而止,络绒公主单脚站立,以一个类似于飞天的姿势结束祈福舞。
众人纷纷叫好,气氛热烈。
络绒公主收势,躬身向明帝贺礼“络绒以此舞祝陛下福寿天齐。”
明帝大笑着收下她的祝福,请她落座。
此时,大蕃大王子再次起身,又重提和亲一事,“陛下,听闻大邺燕王殿下尚未娶妻,赞普有意和亲,修两国之好。”
殿内一片寂静,秦珣神色淡漠,并无异色。
“大王子有所不知。”明帝遗憾道,“我这六子早已订婚,只是暂未宣扬罢了。”
大王子不信,“未曾听说过”
明帝叹道“那家娘子尚在孝期,朕本不欲此时宣扬,不过未免大王子误会,便告知大王子吧。我为六子订了我大邺已故丞相的孙女,他已以晚辈之礼为颜相守过灵。”
大王子见大邺朝臣纷纷点头,皆不意外,心知此事可能是真的。
但他实在不甘,便又道“尚未成婚”
“诶”明帝不赞成,严肃道,“颜相为我大邺鞠躬尽瘁,只留下一双孙子孙女,朕若是出尔反尔,岂不是失信于人”
便是没有颜家娘子,明帝也不可能让外族人做嫡子的王妃。
大王子再是不甘心,也只得放弃燕王,只是还不等他将视线放在太子身上,明帝便道“络绒公主尊贵,可惜与朕的儿子有缘无分,莫要再提了。”
大王子不得不暂且打消打在太子身上的念头,然而坐下之前,目光扫过大邺五公主,忽然灵光一闪,转而热切道“陛下,小王仰慕五公主,愿以正妃之位求娶五公主。”
五公主脸色一变,神情厌恶地看向他,又强制低下头,双拳紧握,控制着眼泪。
而突厥大公则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明帝,又扫向裴君。
大王子还认为他的提议完美,喋喋不休地讲述他的诚意以及和亲对两国的好处。
明帝的笑容不变,然透着一分虚假。
裴君放下酒杯,酒杯和桌案相触,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极清楚,大邺诸人还有突厥大公,全都看向她。
他们态度太过奇怪,大王子渐渐停下话音,也转向裴君,面露不解,“裴将军可是有何见解”
五公主倏地抬头,含着眼泪的双眼期望地看着裴君。
裴君一介臣子,不能在明帝面前做主,便只笑道“裴某武将出身,行事粗犷,失礼打断了大王子,还望大王子见谅。”
五公主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这时,燕王秦珣开口“大王子有所不知,陛下曾准裴将军之言,大邺公主不和亲。大邺婉拒突厥和亲,若是又与大蕃和亲,岂不是厚此薄彼,毫无大国风范”
五公主眼中霎时又亮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遭拒,大王子忍不住面露不虞,便发难质问“大蕃带着诚意而来,大邺如此,是不将两国和平看在眼里吗”
裴君忽而一笑,在他看过来时,反问“大邺公主不和亲,出自我口,得陛下恩准,天下皆知。大王子如此,是不将裴君放在眼里吗”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