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龙邹润”
秦烈目光落在邹润脑后那特有的标志毒瘤上,平静的注视着对方。
“大人知道草民”邹润这次也是第一次来济州,这会听到秦烈竟然喊出自己名号,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
“登云山寨的寨主邹渊,可是你叔叔”秦烈却答非所问的,点出了邹润的跟脚。
“正是家叔,不过我叔侄只是在登云山安家,可没有干违法乱纪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邹润见秦烈竟然真的一口道出了自己的出处,心头一慌的他,连忙开口辩解道。
“可为何我从兵部的奏报上,看到登州太守曾上书,登州登云山强盗为祸乡里”
秦烈目光一凝,表情肃然的看着邹润。
“草民冤枉,还请大人明鉴。”邹润这会是彻底慌了,这当官上下两张口,这要是他坐实自己就是强盗,自己今天怕是插翅难飞了。
“登州非我管辖,明鉴是明鉴不了的。”
秦烈玩味的一笑,道“如今我手下缺个马夫,我看你武艺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屈就。”
“能为大人牵马坠蹬,那是草民的荣幸。”邹润学了一身武艺,不就是指望着那天能够报效朝廷,建功立业来着。
但可恨的是他因为长相凶恶,后脑生肉瘤,导致登州、莱州的官吏,都对他没有好感。
无奈为了生计,他只得和叔叔邹渊,纠集了一伙不得志的弟兄,上了登云山。
不过他们也并非打家劫舍为生,像邹润和叔叔邹渊就会经常穿州过府,靠得一手好骗术,赚取生活所需。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赚到钱,还会接济登云山下的百姓,为此叔侄二人,在登云山一带,名声倒不坏。
“很好,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将来做个厢都指挥使还是不难的。”
秦烈见他识趣,当下遂点头夸赞了一句,这才招呼雷横收刀而回。
“何都头,你去把人马都给我召集起来,半个时辰未到校场的,全部军法处置。”
秦烈这会点了点何都头,这才把目光投向了王指挥使那帮人身上。
刚才被雷横一刀斩断手臂的都虞候,此刻已然昏死了过去。
秦烈则连连正眼都没有看那人,这样的酒囊饭袋,死了也好,免得浪费粮食。
“卑职等见过钦差大人。”
面对秦烈冰冷的目光,王指挥使一行人,这会个个早没有了之前赌博时的张扬之气。
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躬身向秦烈行礼道。
“你们也配当军人藐视上官、无视鼓号,聚众赌博,散漫无纪,你们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秦烈不屑的一笑,淡淡的看着这般人问道。
“求钦差大人开恩,卑职等知罪。”王指挥使一行人,心头一颤,慌忙单膝跪地求饶道。
“知罪好啊,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自己说自己犯了什么罪。”
“说好了,我要是满意,那就给你们一个知罪的机会。”
秦烈岂会任由他们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卑职不知大人到来,怠慢之罪,自请十、二十军棍。”
面对秦烈那凌厉的目光,王指挥使脱口而出的十军棍,连忙改成了二十军棍。
王指挥使也知道,这顿打肯免不了,与其让秦烈喊出来,不如自己要求。
这样待会挨罚之时,也可以让执行的人,手下留点情,这事也就过去了不是
“好,那就二十军棍。”秦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肃然看向其他人问道“尔等是否皆自愿受二十军棍处罚”
“愿意,我等愿意。”其余人见王指挥使都同意了,也只能纷纷附和。
“那就签下文书,自愿受罚,二十军棍,死伤无论。”
秦烈大手一挥,雷横随即从高台一旁的黄骠马背上的行李中,拿出一叠文书,让王指挥使一行人签字画押。
就在王指挥使这些人签下文书,暗自庆幸之余,却听到秦烈沉声道“雷横,执刑。”
“等等,这不是该由军法队的人执行吗”
王指挥使突然有种大事不妙之感。
“大胆,文书已签,死伤无论,至于谁执行,自然是本大人说了算,莫非尔等要造反不成”
秦烈目光一冷,神情肃穆的喝道。
“大人饶命,饶命啊”
这一刻王指挥使等人,才意识到眼前这白面书生的钦差大人,分明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二十军棍说起来也不多,处罚也不重。
但那是分人执行不是,要是自己人做戏,那二十军棍打下来,也就跟玩似得。
即便做个样子,也顶多是受点皮肉之苦。
但同样要是下狠手,不死也定会皮开肉绽,甚至瘫痪都有可能。
刚才雷横的武艺,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
而此时秦烈竟然让雷横来执行军法,这分明就是要他们的命。
“雷横,行刑。”秦烈不为所动沉声下令道“邹润,你为监刑,谁敢妄动,按战场逃兵论处,当场格杀。”
“遵令。”面对秦烈威严的气势,雷横、邹润也不由心头一震,肃然应道。
此刻校场上以王指挥使为首的十三名基层军官,虽然人人目露凶光,几欲爆发。
但面对雷横、邹润二人,他们却又清楚,就是反抗也根本无济于事。
“大人,大人请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等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子”
这一刻这些军中的老油子,终于感到了害怕,一时之间,一大半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求饶了起来。
与之前桀骜不驯的形象,可谓是天差地别。
“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们,晚了。”
秦烈冷声道“擂鼓聚将,这是军中第一条军纪,可尔等不但闻鼓不动,竟然在大营聚众赌博。”
“甚至还公然在军中斗殴,无视朝廷律法,军中法纪。至于你们克扣军饷、懒散怠慢之罪,带知州大人到任之后,我定会上奏与他处理,尔等就自求多福吧。”
“啊”
面对秦烈的冷酷无情,王指挥使等十三名军官,无不是面如死灰。
就在雷横行刑之时,何都头也终于把各营中,仅剩的三百余兵马,带到校场上。
刚刚到校场之上的这批乡兵,起初人人懒散,拖拖拉拉,毫无军人模样。
但在见到顶头上司王指挥使那帮人,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被打皮开肉绽,惨叫连连之时,无不是大惊失色。
“列队,快列队,胡二狗,你他娘的是耳朵聋了吗”
当何都头带队赶到校场上,见到已经被打晕了过去王指挥使时,吓得一哆嗦的他,再看看高台上一脸威严的秦烈。
心头一颤的他,立马就大吼着开始整队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劫,那完全就是高台上钦差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此刻的何都头并不知道,高高在上身穿绯红官袍,腰挂银鱼袋的秦烈,实际不过是新来的济州团练使。
当然就算知道秦烈的真实身份,他们也同样不敢反抗,因为即便秦烈只是团练使,那也同样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手持军法长棍的雷横,下手可是丝毫不留情,从王指挥使开始,一共十三名军官,在雷横打完之后,无一人还保持着清醒。
“将士们,我是你们新任的济州团练使,权知郓城知县事的秦烈。”
待雷横行刑完毕,秦烈目光扫过校场上,已经站的笔直的三百士卒身上。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从今天起,所有留守营中的士卒,必须严格遵守军纪,坚持每日操练,积极备战,如再发下聚众赌博,懒散消极者,一律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听明白没有。”
“遵令。”校场上的三百士卒,声音整齐不一的应道。
“都没有吃饭吗现在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告诉我你们听明白没有”
秦烈眉头一皱,扬声吼道。
“谨遵军令”面对秦烈的吼声,何都头急的立马扬声应道。
“谨遵军令。”三百士卒的声音虽然大了一些,但却依旧气势全无。
“一帮废物,罚你们今天中午不许吃饭。”
秦烈冷喝一声,看向何都头道“由你带队,带领全营将士,围绕校场跑二十圈,什么时候跑完,再吃饭休息。”
“谁要是掉队,军法处置。”
“卑职遵令。”面对秦烈严厉的目光,何都头只得咬牙应道。
校场二十圈那就是四十里,这跑完起码得天黑了。
可这个时候,何都头却知道,这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完不成的话。
那么地上躺着的王指挥使等人下场,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秦烈这一手跑圈惩罚,看似很简单,可真正能够完成的人。
首先必须是身体过硬,其次是毅力坚强之人。
所以秦烈这一手,并不只是单纯的惩罚,也是为了从中选出一批体力、毅力过硬的士卒。
虽然这些留守营地的士卒,都是老弱病残。
但老病残也许无用,但那些年轻的士卒,只要练好了,却是可堪大用的。
事实证明,秦烈的看法并没有错。
三百五十七名士卒,最后撑下来虽然只有一百七十三人,但这批年轻的士卒,也恰恰是秦烈需要的人手。
“何都头,没有完成任务的,今天不许吃饭。”
秦烈冷冷看了眼那些提前倒下的士卒,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一百七十三名士卒身上。
“你们很好,有成为强兵的资格,但还远远不够,上了战场,不是光有体力就够,还要敢于拼命,只有比敌人更恨,你们才能活下来。”
秦烈先是勉励了一番,但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沉声的训诫道。
“不过作为奖励,我给你们加餐,羊肉疙瘩汤,猪肉大葱面饼,今晚你们管够。”
接下来秦烈的话,却让那早已经饥肠辘辘,身体几乎虚脱的一百七十三名士兵,无不是双目放光的欢呼而起。
羊肉疙瘩汤、猪肉大葱面饼,这自然不是秦烈凭空变出来的,而是一开始秦烈便安排邹润,在大营外酒馆订好的。
“何都头,今晚你负责当值,受罚之人必须受到惩罚,发现谁私自出营,军法处置。”
秦烈在大营内耗费了一天,眼看想要的效果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很显然邹润、何都头二人,却被自己收服。
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至于王指挥使那帮人,此刻也早已经被家人接回去了,至于后续的处罚,那就交给知州王襄去处理了。
当然下午秦烈虽然在营中,但他却安排邹润去干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打听圣手书生萧让,以及玉臂匠金大坚的住处。
这两个人同属梁山好汉之一,虽然都是书生,但却是秦烈眼下颇缺的人才。
所以招揽二人为自己的幕僚,也是当务之急的事情。
“大人,前面就是金家的铺子。”玉臂匠金大坚因为善于雕刻,在济州城中开着一家玉器店,小日子过得也是颇为滋润。
因为手艺好,他雕刻的玉钗、玉镯、金银首饰,以及印章,深受济州城豪绅的喜爱,故在济州城中,他家店铺生意自是不错。
“走进去瞧瞧。”秦烈在营中吃过晚饭,便在邹润的引路下,与雷横连夜来到金大坚的店铺。
“客官对不住了,今日已经打烊,是不是改日再来”此刻正在堂屋招待客人的金大坚,眼看有人进了店铺。
连忙带着歉意的招呼道。
“金掌柜,这位是我家大人,你别不识抬举啊。”邹润刚刚投靠秦烈,身上那股江湖气,自是十足。
今天秦烈在团练营那狠辣手段,对于邹润来说,想想也是一阵后怕。
一开始他接受秦烈招揽,确实自是权宜之计,但之后秦烈表现出来的手段,却让他意识到,自己要是耍心眼的话,必然会自讨苦吃。
加上他内心本就渴望着一朝扬名立万,衣锦还乡来着。
可像他这样的武夫,要怎样才能扬名立万,衣锦还乡呢
唯一的办法,自然是受到朝廷官吏的赏识,而秦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又手段高明,这样的人对于邹润来说,不就是梦寐以求寻找的贵人吗
“不得无礼。”秦烈上前拱手作揖道“本官新任济州团练使秦烈,听闻金兄精通刀笔文案,特来拜会。”
“团练使”金大坚自幼读书,学习祖传手艺,可不是凡夫俗子。
可眼前的秦烈这一身绯红官袍,还有腰间那刺眼的银鱼袋,这分明是个高级文官好吧,怎么可能是团练使一级的武夫
“小民见过秦大人”金大坚带着惊疑的表情,连忙躬身作揖道。
而这个时候金大坚身后的堂屋内,一名身形消瘦,身穿襦服长衫的男子,也走了出来。
“草民萧让,见过大人。”同样在见到秦烈这一身官袍的萧让,也是惊了一跳,赶忙上前行礼道。
而萧让与金大坚素来交好,这会出现在金大坚家中,自然并不意外。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