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噗嗤……静江小姐她是阴阳师啊。”
兆麻有点笑出眼泪:这满场子一个涨红了脸拼命追一个挥着剑使劲用控制的场面, 早就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鬼灯大人警告的“不要搞出人命来”的危机感。
“原理有点不一样。”
道司皱着眉头纠正道:“神器和阴阳师使用的封印和束缚术是以约束住对方的名字为核心思想的,但这小姑娘她,是在用自己为核心约束别人, 果然是两片土地所行使的基本法则不同吗……”
“但是用起来都差不多吧?”
兆麻觉得自己有点没听懂:“神器也能使用[缚布]这样的言灵,看上去效力差不多。”
“不同方法达成相同目的而已啦, 比如说虽然静江她不会, 但实际上也有能够做到和你们的[一线]效果接近的招式, 名字叫楚河汉界。”
刀气墙嘛确实可以隔人,但具体和一线的差距有多大, 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啊,原来如此。”
兆麻一脸“受教了”的样子频频点头,隔了好一会儿, 才突然意识到,刚刚的那句话, 似乎不是道司大人说的。
青年骤然回头, 就看到背后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头戴道冠的青年, 蓝白道袍和静江在台上的穿着颇有几分相似。看到兆麻惊讶的样子, 青年莞尔一笑, 露出了然的神色, 手指探出袖子冲着正在擂台上使出梯云纵踏云浮空的静江指了指,语气听起来骄傲又怀念:
“厉害吧?那是我师妹。”
“……师妹?”
兆麻愕然, 面前的这个人类, 毫无疑问, 已经是亡者了。虽说仍旧还穿着和静江同一制式的道袍, 但是身上传来的气息绝对做不得假。
“嗯,可惜不巧,没能教她太长时间。”
青年看明白了兆麻震惊的原因,仍旧好脾气地笑了笑,说出和吡沙门天相同的话来:“我叫洛风,看来我家师妹承蒙您照顾了。”
青年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没来得及教太多”和亡者的身份叠加在一起,导致无论他说什么出来都让兆麻在脑内翻译出了几分悲怆的意味。
显然周围的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吡沙门天和她的神器也转过头来,状若无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陌生青年。
“她没什么师父缘。”
名为洛风的青年看向擂台,神色怀念又温和:“被捡回山门的时候我们这一脉的师父就跑来东瀛了,算是些上一辈人的恩怨。师兄师姐外加掌门他们把这孩子拉扯大,年纪轻轻功法初成的时候就辞别山门下山云游,现在看来应该也小有收获。”
台下聊得火热,台上的静江在全神贯注之余,伸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薄汗。
这妖怪的精神头可真大……静江不禁在心中腹诽道。哪怕已经将招式的循环密不透风环环相套地砸过去,作为对手的猫妖仍旧还是竭尽全力地采用着“暴力挣脱”的手段,久违有些定不住人的感受让静江其实也颇为头痛。
微微退了半步,少女横剑在身前,内力流转凝结成环绕周身的飞剑。
“剑出鸿蒙。”
“我受够了!”
与此同时,妖怪也开始了新的动作。就如同最初遇到斗牙王时的场面一样,猫妖的脸颊开始从人类的相貌逐渐蜕变为动物模样,整个身子像是吹了气球一般膨胀起来,两只尾巴上下拍打地面,焦躁不耐地吹出夹带着火星的空气来。
形式陡转。作为裁判的鬼灯和白泽同样都是神色一凛,后者冲着旁边的地狱辅佐官疯狂挤眉弄眼地暗示,最后干脆直接施了传音的术法:喂,你要不要做好准备,人类的话对付这样的大妖怪实在是太过了吧!
鬼灯挑了挑眉,无动于衷。
“所以我说!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部下吧?况且还是个活人!人类是很容易就死掉的生物啊!”
鬼灯盯着战局,一只手摸上了身边的狼牙棒,仍旧是没说话。
地狱里对上那只名为斗牙王的犬妖的时候,北冥剑气的束缚术法就被妖化的大妖挣脱过,七星拱瑞定不住大妖这种现象已经不止一次了,如果她是个聪明人的话,就应该考虑过接下来应该怎样应对。
对于阴阳师而言,结界困不住大妖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没有做好其它的应急手段的话,跑不准会直接暴毙。
这是第三次。和鬼灯本人对上而鬼灯适时收手是第一次;面对斗牙王的战斗时第二次,那时候自己来得巧正好遏止注了对手,而第三次……
事不过三。
这厢鬼灯皱着眉头思考,场上的气氛又是一变。静江一只手掐诀换了剑法,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天道剑势锋芒无量,少女猛地前踏数步,一改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手保持距离的打法。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凌厉地翻了几个跟头躲开两根巨大尾巴的拍击,静江直接引爆了场上所有的气场,趁着气场震断带来的冲击令岚牙一愣的机会,少女仿佛直接踏在有形的空气上一般挠身而上,梯云纵将自己拔高到和岚牙的视野范围齐平的高度。
属于猫科动物的竖瞳当中,倒映出凌空提剑的少女的身影。
“紫气东来,剑飞惊天,万剑归宗!”
体积变大的时刻,弱点也会被放大。鬼灯微微颔首,抬手抄起狼牙棒狠狠砸向身边的铜锣宣布比赛结束。
啧,声音有点不对劲……?
静江和白泽一起回头,发现鬼灯早就放下了用来发令的铜锣锤,改用自己的狼牙棒一击砸了上去,如今锣面已经深深凹陷了进去,表面严重变形。
白泽:“……”
总是不吭气儿,摆出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来,其实还是在意的嘛。
这场比赛赢得并不算轻松,和当年名剑大会低段位碾压的场面截然不同,静江看了看捂住一只眼睛在第一局就被淘汰的“大妖”,顿觉果然不愧是隐世的比赛。
而后,她的目光就被观众席上一闪而过的白衣少女再次吸引。
……那位正体不明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打算,为什么总让自己的神器凑在死人堆里还穿成这种样子?
“我想再四处看看。”
静江当时的答案并不太确定,但气势却裹挟着年少时候特有的意气风发:“想再听听这江湖中人的故事,再在这偌大的世间走上一走。”
末了,少女轻轻伸手弹了弹自己的配件,金属剑鞘发出铮铮响声:“反正有言说,‘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不是吗?入世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啦。”
再又说了些什么,静江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一顿饭之后,自己从此就告别了“成长的烦恼”,改为了身高经年不变的新难题。
“唔,如果说他们吃了真正的蟠桃的话也情有可原……”
白泽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些神明在千年前的管理手段实在是疏漏太多,不老不死的仙桃怎么能随随便便流传到人间去还让这么多凡人都吃下:“不过好在之后再没类似的事件发生了,要不然指不定要出多大乱子。运气不错,这些活了千年的人类最终都回归了隐世,没出什么意外也没对现世造成太大的干扰,最后一个你阴差阳错也来东瀛的地狱当差了。”
否则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静江把金鱼草连着花盆放在窗台的向阳处,对这位据说诞生得比人类更早的神兽所唠叨的内容不做置喙。自从了解到了比现世和江湖还要广袤的一片世界之后,对于超出自己权责范围之外的事情,静江总是视作“神明自有安排”。
“那么。”
白泽把自己身子一歪,倒在躺椅上窝成一个舒适的角度:“既然是来有偿教学的,就把作为学徒工的工作发挥到极致好了,那边有个药臼,柜子里有些常用的药材,你学过些简单的制药医理的对吧?先从基础劳动开始,把第一排第二列方格里的药草研磨成粉。”
静江依言踮起脚来取了药匣,里面装着已经干枯的不知名植物。少女犹豫了一番,伸出手在药匣上方向着自己扇了两下,没闻到什么味道。
白泽看了就笑:“还不错,比前几个来我这儿实习的家伙脑子聪明,没有直接上鼻子闻。”
他在躺椅上原地伸了个懒腰:“我这里很多都是凡间没有的仙药,但也有不少是现世也有的材料,因为平时就我一个人在这儿所以都是混乱放置的,你别乱动东西。现在你手里的这一样是安神散的主要成分,吃多了会有催眠效果,直接闻倒是没什么……不过它隔壁的那个格子里装着的就是挥发有毒的植物了,要彻底风干之后才能贮藏。”
青年显然是不常在桃源乡遇到故知,在小房子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果断地拒绝了继续说东瀛话:“你们纯阳也有学炼丹没错吧?你入世早可能对这些涉猎不多,不过基础肯定还是知道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全世界最为博学多才博闻强记的神兽学几个神仙才能知道的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