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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成了主播里最靓的仔 第103章第一百零三章

作者:闻喵姑娘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9:06:36 来源:就爱谈小说

张景觉得张佳韵说得这番话让他太疼了, 她即便这副模样了,都还在担心他, 担心他会愧疚。

“我”张景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佳韵闭上眼睛,缓缓说“景景, 我知道这事, 可我接受不了,只能装作不知道, 就好像可以假装没有这事一样。”说完她沉默了。

张景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人抓烂了,他知道阿婆在等什么,等他道歉, 等他说一声我错了,可他只是喜欢简岷而已, 喜欢简岷怎么会是一件错事呢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为了简岷伤害阿婆。

他什么都不敢说,他不愿意否定自己的感情,又不想刺激老太太, 只能跪坐在床边。

良久, 张佳韵缓缓开口“景景你出去吧。”

张景眼泪落在手上,步履虚浮的离开了病房, 阿婆对他失望了, 他让最爱他的人失望了。

冯烨安排了护工照顾老太太。张佳韵的身体每天都有好转,医生说幸而送来及时,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安心在医院养着, 不能再受刺激了。

张景每日都在病房外徘徊,期望张佳韵能再叫他一次,只是自从那天开始,阿婆就好像再也不愿意见他了。

心疼够了就麻木了,只要阿婆没有生命危险,哪怕她再也不管他,他也心甘情愿。

简岷将工作的事交给陈助,一直在这里陪着张景,生怕他不好好吃饭,再糟践自己。张景怕耽误他,劝过他好几次,对方都拒绝了。

张佳韵再叫张景进病房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的事了,护工将病床摇了起来出去了,替两人关上了门。

老太太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张景局促地站在门口,不敢打扰她。

张佳韵回过头看他,脸上带着些笑“怎么那副模样过来坐吧。”

张景这才坐到床边,他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在等待了家长的宣判。

两人沉默了半天,张佳韵才开口,她道“景景,我原来总是想,你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什么人,只有我和轩轩可是轩轩总会离开的,他以后也得娶妻生子,他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有一天也走了你的身边就没人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想想,就觉得死亡太可怕了,我不想死,还想再多陪你几年,一直陪到你成家立业,有个爱你的妻子,有个可爱的孩子这样我才放心离开。可是小简出现了,我知道我永远都等不到那天了。”

“你脾气那么倔,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改,你喜欢简岷,哪怕他不喜欢你,你也不会去喜欢别人,更不会听我的话,去结婚去生孩子,这些阿婆都知道。”

“可是我怕啊”张佳韵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她伸手抓住张景的指尖,轻声问,“你可以爱他一辈子,他可以吗他处在那个位置,什么样的人见不到,你对他来说算什么”

“他喜欢你会撒娇,人可爱,可你不能一辈子如此,人总会长大,到了那天呢他可以找个像你一样的小男孩,抽身离开,你怎么办我不在了,他也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啊你的世界永远那么小,只能装得下两三个人,把他们当命,可这两三人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啊。”

“哥哥不会的。”张景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相信简岷,比相信自己都相信简岷,这个世界,哥哥和阿婆一样爱他。

张佳韵也笑了,笑得很难看,“可我不相信。你与他,不仅门不当户不对,甚至连性别都不合适你遇见他遇见的太早了,沉溺他的宠爱之中,无法自拔,他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毫无征兆地收走这一切,你能做什么就只能和我说一句他不会吗。”

“听阿婆的话,趁他还喜欢你,和他断了吧,总好过有一天,他把你养废了,再一脚将你踢开,这样,你受得来吗”张佳韵只稍稍不理他,张景就能难受得死去活来,倘若简岷有天对他视而不见,张景自然是想也不敢想,“你说我总是在你开心的时候泼你凉水,可我宁愿在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推你一把让你摔跤,也好过你未来不知小心谨慎,摔得头破血流。”

原本她不想阻挠两人,只是这次大病一场,让她后怕,倘若她真的出事,景景的支柱塌了一块,他势必会把所有的爱倾注在简岷身上。等到哪天小简倦了,选择离开,景景会崩溃的,倘若她现在走了,景景还有简岷陪着,简岷离开了,景景身边又有谁呢

“我一直为了他成为更好的人,他没有养废我,我好好学习,不断的努力,哪怕做不到与他比肩而立,可我也在一步步向前,总有一天我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小。阿婆我没有依附他,真的,他都可以相信我,您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张景第一次觉得他的言语太过苍白,他的爱那么浓烈,用话语描绘不来三分,“我做不到做不到离开他,更做不到不喜欢他。”

“你不是要出国了吗”张佳韵伸手摸了摸他脸颊,温柔地说。

张景眼睛有些湿润,他摇摇头“我暂时不走了,没看到您好起来,我哪也不去。”

“医生说我再养两个月就好了,你不必担心我。既然你不愿和他断,阿婆不勉强你,可我想让你答应我,出国这几年你别再见他了,好吗只要熬过这几年,他若心里还有你,你们该当如何就如何,阿婆再也不会阻拦你们”张佳韵有些哽咽,这是她能做到最大的退步,五年时间足够考验简岷对景景的心意,倘若他在这五年中,当真没有过别人,心心念念着景景,那小简就是认真的。

张景猛地瞪大眼睛,声音发颤,“这和与他断掉有什么区别”五年不相见,他怎么好让简岷等他一个五年,是他的过错,为什么要去耽搁哥哥的五年他一去五年,回来以后怎么有脸对简岷说,我回来了,我们还在一起吧,这算什么

张佳韵疲惫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你说过你相信他,只是不见面而已,你们的感情就不在了吗”

张景突然觉得这样阿婆太陌生了,他哑声说“您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感情在又如何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却为了您的考验,对他不理不睬五年,这样对他不公平,哥哥也会疼的。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可以向您撒娇,向他撒娇,他没有他只有在我这里才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您却让我这么伤害他,您不可以这样。”

张景有些哽咽,他怎么可以那么对简岷,哥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张佳韵痛心地说“你不愿伤害他,那阿婆呢我装傻装了两年,现在我不愿再装了,阿婆只求你这一件事,你都做不到吗不是让你和他断,只是五年不见面他如果真的能抵挡得了外界的诱惑,回来后阿婆再也不会阻拦你们。这样都不行吗”

张景哭着问“我怎么告诉他哥哥你等我一个五年吧,我们不联系不见面,如果五年后我们还相爱我就继续和你在一起阿婆,这是无耻”他不会让简岷等他一个五年,倘若他真的开口,他也会让简岷别再等了,因为他不配,是他先喜欢上的简岷,遇事以后他就放弃哥哥,他有什么脸说喜欢简岷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为什么啊他真的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你相信他好不好他对我很好,就像您对我一样好,您相信他一次退十万步讲,真的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那又如何,那是我该承受的痛,可是您不能为了以后剥夺我现在喜欢他的权利。”

“景景”张佳韵用干枯的手紧紧抓住张景,“阿婆只是想你变的独立,你在他身边,在我身边,永远都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一个人出国,也还不够吗只希望回国的时候看看您看看他,这样不行吗”为什么要让他五年不见哥哥。

“小简如今对你如何,你比我清楚,衣服,项链,车”张佳韵想到章梦瑶说的“包养”二字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知道小简和景景是在谈恋爱,可是地位悬殊,在外人看来那和包养有什么区别她一直希望景景能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不是别人的附庸,然而现在呢

“你又给过他什么离开他是为了更好的成长,你待在他身边一天,你就一天没法儿长大。”

长大张景觉得这两个字就像压在他胸口的大石头,阿婆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景景你大了,不要总是撒娇,景景你要学会长大,不能总依赖阿婆

他低下头,轻声说“我七岁的时候,每周都会在两城之间奔波,您知道吗每个周日下午,你把我送上车,我就坐着哭两个小时,从淮城一路哭到江城,明明是同样的一条路,一来一去对于我而言却天差地别。那个家太陌生了,我做梦都想您在我身边,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不是在家,我一直哭到早上。”

“后来我长大了些,终于不会再为离开家哭了,您又觉得我太粘着您,总想把我往外推。我知道,您是想我有自己的世界,不想绊着我,可在您身边,我才会开心啊。成年以后,您以我是成年人不该总向您撒娇为由,时不时冷着我可小时候,您明明告诉我,不可以总哭,哭多了就会变成苦的,我要多撒娇,多笑,这样才可以一直甜甜的。这话我记住了,可您却忘了。”

“您一直想我长大,可我究竟长到多大,您才满意呢”张景哭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他究竟得长到多大啊

张佳韵听得泪流满面,她一遍遍地问“景景你在怪我是不是其实你一直都在怪我,我是不是不该醒过来我”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景景的责怪,“我当真该死啊。”

最后一句话一刀剜在张景心上,他如遭雷击,遍体生寒,他在做什么他居然和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阿婆争论不休,用这等言语刺激阿婆,他真是罪大恶极啊。

张景连连摇头,给她擦眼泪“不,不是阿婆我错了,我没有怪您,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得足够大了,您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休息,在您面前一直做个孩子。”

老太太泣不成声,喃喃“景景阿婆对不起你。”

张景真的怕她再出事,那样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死一万次都不足够。

眼看老太太哭得背过气,张景哭着说“我答应您,都答应您阿婆您别哭了,是我错了,我不孝我竟然说出那种话,我答应您五年只是五年而已,我现在就去和他说。”

说完他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出去了,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简岷,他怔怔地看着对方,哥哥的脸色那么严肃,他一定听到两人的对话,张景站了好半天,嘴巴一张一合,终究什么都没说,落荒而逃。

简岷没有去追他,只是看着病房里的老太太,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张佳韵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进来吧。”

简岷关上房门,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您真觉得那样做是为他好吗”他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您这么做,无非是让他提前吃苦头,一些没必要吃的苦。等他尝够了,麻木了,对痛苦不再敏感,就可以当作他不会再痛了吗”

“他的内心较之同龄人成熟太多,只想在爱的人面前歇一歇,您连这点权利都要剥夺吗我也想问,他究竟成长到什么样子您才满意呢把他一个人扔在国外,这样您真的放心您可以不喜欢我,只是您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用这种方式惩罚他。”

“简先生,”张佳韵看向他,反问,“您是在质疑我做错了吗”

从小简到简先生,简岷知道,他和老太太之间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您没错,您只是认为,景景除了自己谁都不应该依靠,茕茕孑立,孤身一人,而我,却想成为他的依靠。”老太太本身是为景景好,只是不代表这条路好走。

“景景十三岁遇到我,从他十六岁起我就陪在他身边,过了今年八月,他就二十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有颗少年之心。您逼着他成长,我只想好好护着他,陪他慢慢长大。哪怕他长到三十岁,四十岁,在我面前他能笑得像个孩子就够了。”

“还有一点您说错了,景景就是景景,谁都不能代替他,他还有您,我只有他了。”

“简先生”张佳韵深吸一口气,“我累了,你出去吧。”

简岷临走之前说道“我从未见过谁能像景景一样,吃过那么多苦,笑起来却像是从蜜罐里泡大的一样。”

他轻轻地关上门,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顺着门缝儿溜出,钻进他耳朵里。

张景不见了,简岷出来后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他。

章梦瑶这段时间也过得格外痛苦,睡也睡不好,半夜总觉得房间空得可怕,冯烨已经很久没回来了,阿姨不会留宿。

她总是做梦,一会儿梦到老太太的脸,一会儿能到小时候的张景,惊出一身的汗。

最后只好收拾行李回章家住几晚,可是她有些择床,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日渐憔悴。

这天晚饭,她也清楚留在母亲家没什么效果,索性也不再多待,收拾行李决定回家。

她下了出租车,还没进小区,突然听到喇叭声,下意识寻声看去,只见一辆跑车飞速朝她驶来,章梦瑶吓得尖叫起来,车子差一点就撞到她了,大概是车里的人猛打了下方向盘,跑车擦着她衣角过去了。

章梦瑶吓得跌坐在地上,衣服被汗打湿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还在回忆刚才的惊心动魄。

跑车驶出一段距离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刹车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章梦瑶惊魂未定,一个阴影挡住了路灯,她面前暗了下来。那人蹲在了她面前,天色有些昏暗,不过她不可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的脸扭曲起来,上下牙打颤,“张,张景”

张景眼神儿锐利,他捏住章梦瑶的肩膀,“扶”着人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妈妈,您还好吧。”

章梦瑶被他捏得肩膀发疼,磕磕绊绊说道“张,张景,你这是谋杀,你想谋杀我”

张景笑起来,好看的笑容在夜色中看起来很是诡异,他缓缓道“杀人未遂而已。”

“而已”章梦瑶激动起来,吼道,“你居然说而已我要告你抓你去坐牢”她伸手去推张景,却被张景狠狠捏住手腕,她疼的脸扭曲起来,张景倒是慢悠悠地将她的手放到一边,动作看起来温柔极了。

“告我我犯了什么罪”

章梦瑶磕磕绊绊说“有,有监控,你别以为你躲,躲得了”

张景无所谓地笑笑“有监控又如何,我不过是近来心事重重,神情恍惚,开车不小心差点撞了人,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没有酿成大错。事情发生后,我当即下车,来查看妈妈您的伤势,您说对吗”

章梦瑶看着远处的监控,这才发现,张景一直背对着监控,她内心产生一股巨大的恐惧,“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您应该庆幸,阿婆没什么事,要不然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张景语气阴冷,吓得章梦瑶有些发抖,只知道骂他疯子。

张景旋即笑了,“别总站在小区门口啊,我扶您进去。”章梦瑶不敢不听,她太害怕了,小时候的张景都成了她的噩梦,长大的张景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直认为她生了个怪物。

果真如此哈他竟然想杀了她她生了一个杀人犯

章梦瑶脚步蹒跚,被张景“扶”着胳膊进了小区,等走到没有监控的地方,她赶紧挣开张景,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张景没有去追她,只是在监控前做做样子罢了。他转身出了小区,开着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回到淮城,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也不敢进去。他怔怔地望着住院部通亮的灯光,能拖一时拖一时吧。

张景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车,眼神哀伤,他伸手温柔地抚摸车前盖,又想哭又想笑,他竟然开着哥哥送他车做出这种事。

章梦瑶说得没错,他真是个疯子

“去哪里了”简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张景吓得瑟缩,连忙回身看他,像是被人抓包在做坏事。

简岷看看车,又看看他闪烁的眼睛,心一沉,上前一步将人揽入怀中,他道“景景,不要做傻事。”

张景紧紧搂住他的腰,心里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一遍遍地对他说着“对不起”。

简岷的心疼了起来,他知道景景的这些对不起是为了什么,可他不会答应的,他怎么忍心离开景景那么久。

张景张张嘴,艰难地开口“哥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愿望,我现在兑换好不好”

简岷身子微僵,他松开张景,目光沉沉,一字一顿叫道“张,景。”

张景觉得耳朵嗡嗡发响,心疼得都要移了位,张景哥哥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好像亲手摔碎了简岷对他的喜欢。

“你别再管我了,我求求你了。”说完就落荒而逃。

曾经他想拿这一个愿望换一个吻,只是没想到如今却拿着愿望求着简岷放弃他。

他没脸让简岷等他一个五年,他说不出分手两个字,太难了,这简直在要他的命。

简岷走了。

张景在病房外长椅上坐了许久,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十几天前他还抱着哥哥撒娇,现在哥哥对他失望透了。他可真是个混蛋,口口声声说着不放弃对方,却这么容易就范。

走廊的灯突然熄了,只剩下几盏微弱的小灯,张景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深夜了。

护工轻手轻脚从病房出来,看见他还在这里,颇有感触,真是个孝顺孩子,这么些天一直没怎么离开,即便回去洗漱,也不过离开一个小时,看对方双目通红,她已经张景是熬的,忍不住说“小同学,你回家吧,你这里守多少天了,医生说老太太在慢慢康复。”

张景迟钝地转头看她,过了会才明白她什么意思,坐直身体冲她笑笑“谢谢,我没事。阿婆睡了吗”

“还没,老太太说睡不着。”护工指了指手中的盆,“我去给打点热水,给她擦擦身体,你要不进去坐会吧,屋里有沙发,这外面的椅子太硬了。”

“好。”张景等她走后才扶着墙站起来,他好像又忘了吃饭,不过没人再管他了。

张景推开病房的门,张佳韵寻声看去,突然发现景景近来瘦得厉害,原本就单薄的身体这会儿看着更瘦削了,他眼睛通红,看起来很是憔悴。

“您怎么还不休息啊”张景强打起精神,他走到床边坐下,“医生说您要注意休息,您这样,得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张佳韵不忍地看着他,“多久没回家休息了”

“回家也睡不踏实。”张景无所谓地笑笑,“您不用担心我,年轻人熬夜很正常。”

张佳韵看向门的方向“简先生呢”

张景脸上的笑一僵,渐渐消失,半晌他才轻声说“走了。”他声音轻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张佳韵见状胸口也闷闷的,“景景。”她伸手去拉张景的手,“阿婆还在呢。”

“嗯。”张景赶紧遮掩住情绪,扯出一个笑,他看着张佳韵的手,太瘦了,好像拧一下,只能提起来一层皱巴巴的皮,他眨眨眼睛,强忍泪意,明明几年前阿婆还能带他上山砍竹子,而今拿双筷子都颤巍巍的,时光真是个残酷的家伙。

“景景,回家吧,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你是不是还有课”

“我和学校请假了,反正出国以后课程得重新学,没事的。”

张佳韵再三规劝,张景才答应,“那你也早点休息。”

张景回家时院里空荡荡的,赵姨已经睡了,她也受了不少惊吓,虽然不打算再干下去,但是见他们都忙着,也不愿意早早就走,干脆留下来帮忙照顾照顾猫,等老太太好完全了,她再离开。

张景回了卧室,抬眼就看见墙上的全家福,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距离他成年不过两年时间,然而一切都变了。阿婆不复那时的硬朗,哥哥也走了,他呢他还能笑出来吗张景觉得照片里的笑容太刺眼了。

他不明白,他的幸福为什么总在苦难中苟延残喘。

张景站到床上,轻轻取下了那幅合照,用牛皮纸将它封了起来。刚封完这幅合照,转头便看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小相框。

他曾经太得意忘形,把照片弄得满屋都是,当初摆弄得有多开心,他现在收得就有多奔溃。

他可以把所有的相框都藏起来,假装它们不存在,可他不能假装爱不存在啊。

张景把相框紧紧地贴在胸口,在黑夜了嚎啕大哭。

老太太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张景和学校那边申请了假期,每日都去医院看望她,陪她复健。

两个人谁都没提过简岷,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张景每日都在笑,陪张佳韵说话逗闷,然而张佳韵总觉得那笑里缺了些东西。

她自然知道缺了什么,又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时间会冲淡一切。

张佳韵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总算出院了,她如今能够走动,就是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张景总怕她摔着,给她买了个轮椅,让她推着走,走累了还能歇歇。

赵姨见老太太恢复,便辞职了,张景给她结了工资,是原工资的三倍。

赵姨不愿要,张景温和地笑笑“拿着吧,您该得的,要不是有您,阿婆可能您受了惊吓,这两个月忙,没分出心思关心您,还让您帮忙照顾家里,这是一些心意。”

赵姨只好接过钱,她看着张景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感慨“小景你长大了。”

不知怎地,就有这种感觉。

张景一愣,随机笑笑“是吗”

他想,这样或许符合阿婆对长大的定义吧。

赵姨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夸孩子长大明明是件值得欣慰的事,可她却有种浓烈的悲伤。

小别墅里又只剩下两人两猫,好像和原来一样,又有很大不同。

前几天台风天,老太太担心院里的花,张景只好一盆盆的把花搬进屋里,剩下没开花的,拿塑料布罩了起来,昨天台风过了,他就把花又搬了出来。

院里突然响起脚步声,冯烨来了。他脸色不算好,看张景在折腾塑料布,一副想发火的模样,然而怕老太太听见,堪堪忍住,径直去了客厅。

老太太推着轮椅,在屋里复健,看他过来,有些惊诧“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周二吗你不工作”

冯烨只道“辞了,懒得干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两个月忙得要死,章梦瑶那事彻底惹恼了他,在医院与章父的那番争吵也没了回头的余地,一不做二不休他就提出了离婚。

章梦瑶和他的感情早就走到头了,答应得很爽快,只不过他一想到自己这么些年,为章家做了那么多,自己的感恩付出,在章父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反倒认为他理所应当,就以手握章父把柄为由,一分钱没给章梦瑶。

章父恨得牙痒痒,又不敢拿他如何,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扬言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原来章父可以借着把柄拿捏冯烨,现在看他那副鱼死网破的模样,好像压根不在乎蹲不蹲监狱。也是,冯烨蹲进去了,张老太太还有张景那小子照顾,他若是进去了,他妻子女儿和外孙怎么办他不敢和对方赌,只能忍气吞声。

只不过没了冯烨,他的退休金完全不够一家人的花销,过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哪受得了这份苦日子顿时困窘起来,他每日着急上火,章母成日以泪洗面,哭诉冯烨是个白眼狼。

他应付一个已经很累,好在女儿没有朝他吵吵嚷嚷,反倒是成天把自己锁在屋里,不敢出门,夜里又神经之得把整个家的灯都打开。他们看得着急,又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至于冯书宇冯烨一想到老太太那事有冯书宇一份“功劳”,冯烨让他也一同滚了,反正对方也是和他外公外婆亲近,奶奶的死活半点不过问,张嘴就是问他为什么和他妈离婚真是可笑。

冯书宇的车和房子全被冯烨收走了,银行卡也被冻结了,他过惯了少爷日子,如今拿着刚刚过万的工资,住在外公外婆家,心情愈发不顺,整个人阴气沉沉。他能力出众,但没什么心机,初进职场就碍了前辈的路,在新公司没待两个月又被别人设局辞退了。

冯书宇顺风顺水二十多年,在别人眼中是天之骄子,名牌大学毕业,然而不到两年接连被两家大公司辞退,这样的打击太大了,再加上父母离婚一系列打击,让他一蹶不振,成日待在家中。甚至一提到工作二字就莫名的恐惧。

章父劝过他很多次,无果,成天为这一大家子操碎了心,他都七十多岁了,每日还得想法设法赚钱养家。

章家乱成一遭,冯烨那边也不容乐观,章父是没出手,只不过他还是被人阴了,直接下台,好在对方没赶尽杀绝,他手里的资产够他过后半辈子了。要是有心还能搞点别的事做,总能挣钱。

这种手段根本不像是他竞争对手做的,他猜到是谁,但也不敢去惹对方,只是不明白自己怎么惹了简岷,对方居然会出手收拾他。左右坐那个位置坐久了,升也没法儿升,钱捞了不少,现在退倒也好,省的章父哪天发疯,拉他做垫背的。

他不忍心再把老太太扔在淮城,今天过来是她商量去江城的事。他把来意和张佳韵说了,老太太看了看门外,“什么时候搬”

“今天就行,行李收拾收拾,你需要什么我到时候再准备新的。”

“我这一院子的花怎么办”

“这边的房子我会找人打理,不会让它废弃的。”冯烨连忙说道。

张佳韵这才点头应允。

张景不愿回去,他从那家出来,就没想过再回去住。他就算再不喜欢冯烨,也知道在阿婆的事上,对方不会马虎,阿婆和冯烨一起住,他倒也放心。

他同张佳韵商量“阿婆,我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舍不得这里,要不您就让我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吧。”

张佳韵也不勉强。冯烨办事效率挺高,不到一天就收拾得妥妥当当,小别墅只剩下张景一个人,连猫都随阿婆去了江城。

他有好久没回江城了,很多东西还在哥哥家里放着,快走了,那些东西总得拿回来。

第二天是工作日,张景算了算时间,趁着对方不在的时候去了简岷家。原本还小心翼翼的,生怕留下痕迹,可他一进门就觉察到不对,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进来时鞋柜上竟然有了灰尘。

张景看着手上沾着灰尘呆愣了很久,哥哥没在这里住了,这个认知让他很难受。

他从楼下转到楼上,将每个房间都转了个遍,除了书房空了,其他房间都和两个月前没什么区别。

张景拉开衣柜,他和简岷的衣服还挂在一起,好像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伸手想把自己的衣服取下来,然而终究没下得去手,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变。

他只拿走了日记本,写满简岷的好的那份日记本,自从搬进哥哥家,他就很少把这本子拿出来了,怕被对方发现。他翻开最后一页,发现上面记得还是几年前的生日,其实自从十六岁起,他记日记就记得少了,毕竟哥哥就在身边。

张景知道简岷不会再来这里,他也就安心待在两人的家里。他找了一支笔,把自己能想到的事都写了上去,写着写着就哭了。

回忆有多甜,他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在书桌前呆坐许久,惊觉四下一片漆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了。

他揉揉肚子,去楼下超市买了些吃的,又买了好多罐啤酒,坐在卧室的阳台上喝酒。

张景每次喝醉总是喜欢找简岷,这回也不例外,借着酒意,他给简岷打电话,他真太想简岷了。

对面没有说话,他抱着手机无声地哭,他没资格说想念,毕竟是他先放弃简岷的。

张景觉得自己真无耻,哥哥一直不肯出声,让他有些无地自容,明明是他求着简岷别再管他,现在又算什么呢

他哭了会默默挂了电话,躺在地上蜷起身体,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梦真是个奇怪东西,这两个月他都没梦见过哥哥,回了这里,就梦见了。只不过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对方的声音也那么远,在梦里,他四肢瘫软躺在地上,被哥哥扶了起来。

他窝在简岷怀里,央求对方“别叫我张景好不好你叫我景景,哥哥你叫我景景好不好”

简岷看着怀里的人,温柔地揩去他眼角的泪水,低声唤他“景景。”

“再叫一次。”张景哭着亲他,“哥哥你再叫我一次。”

简岷不知道叫了多少遍景景,对方终于闹够了,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搬家不是因为生景景的气,只是他让陈助查过,发现是冯书宇在这里撞见他和景景在一起,才有了后面那么多事心生厌恶,是他疏忽大意了,倒忘了冯烨在这里还有房子,索性就换了住处。

这里的东西他舍不得动,这是他和景景两个人的家,搬家自然得两个人一起搬,所以他只带走了办公文件,其余的都留在了这里。

张景从阳台上醒来,伸手遮了下阳光,他头痛欲裂,缓缓坐起身。他发现手机里有一通八分钟的电话,然而身边却没有简岷来过的痕迹。

他知道,简岷这是真的放弃自己了。如他所愿,张景挣扎着站起来,苦笑,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

简岷靠在书房的座椅里,听到张景下楼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

如果他现在仍旧见景景,景景会觉得对不起老太太,兴许会避着他,忍一忍吧,暂时过了这段时间。

张景走的时候没人来送他,阿婆的身体不适合折腾,他没让老太太过来,至于冯烨两看生厌,不来也好。他和五位老师在机场汇合,凳机之前他总是往外面看,有老师问他,是不是在等人。

张景摇摇头,“没。”他能等什么人呢

“那进去吧。”

张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没看见简岷,他苦笑,哥哥一向言而守信,既然答应了不再管他,自然不会再管,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陈助坐在驾驶室,从后视镜里观察简岷的脸色,他在心里唉声叹气,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简总最近太沉默了,又恢复了没有张景时的模样,可能更甚。

“简总,走吗”已经看不见小少爷了。

“嗯。我让你办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有些困难,不过已经有了进展。”

简岷“尽快。”

张景去的学校,畜牧兽医专业是国内外顶尖的。学校在山里,占地面积非常大,有超市有餐厅,自成一个体系,如果没有别的需求,基本可以不离开学校。

学校有专属的牧场,还有一个大型的宠物医院,本来以为这么偏的医院不会有人来,没想到恰恰相反,很多人慕名而来。

一个班十五个人,只有张景一个亚裔,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就申请了间单身公寓,上课下课独来独往,很少与同学交流。

公寓很小,不过方寸之地,但浴室和厨房该有的都有,他吃不惯这边的食物,每天都是自己生火做饭,就是很多调料买不到,做的菜不算好吃。

巴掌大的房间放了张床,铺在地上的那种,旁边摆了张桌子,整个房间都很迷你,不过他很喜欢,小小的,让他有安全感。

张景每天都很忙,只有忙碌才能让他不那么想哥哥,然而白天再忙,他也会在深夜里辗转反侧。

他想简岷想得骨头都疼了,偶尔梦见简岷,很快就哭醒了。

恍恍惚惚,有时候梦得真切,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异国他乡,整个人都冷了。

又是梦见简岷的一夜,张景拧开夜灯坐到桌子前,他打开电脑里的音频,一遍遍地听他当初偷偷录下的音。

翻开带来的那个日记本,从头到尾,再三翻看,好像能从那些字里砸么出甜味,他想他当初写日记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光看那些文字,他都情不自禁笑起来,然而笑着笑着又觉得心头发苦。

他将日记本抱在胸口,靠在软垫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儿,狭小的房间里一遍遍地播放那个对话。

他说“你是我最最喜欢的人了。”

哥哥说“我也很喜欢你。”

不知听了多久,天就亮了。

他转过头,突然看见窗户中折射的自己,仿佛是一潭死水,眉眼之间都是阴郁,张景胸口一痛,蓦地想起许惟焕的话长大是个慢慢的过程,可是有些人没那么幸运,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逼着一夕长大,从少年真正到成年,没有任何过渡,一夜之间连笑都不再纯粹了,少年心性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真心笑过了。张景坐起身,去碰玻璃里的自己,他想,哥哥见到这样的他,兴许真的不会再喜欢他了。

山南的粉丝发现,失踪小半年的人终于又回来了,对方发视频的频率比原来还高,固定两周发一期asr,隔三差五还会发条动态,都是一张配图,没有文字。

他发的照片中,有悠哉悠哉吃草的牛,还有被农场主逮住剪羊毛的绵羊,碧蓝碧蓝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草地

每张照片都透着阳光和欢喜,粉丝们经常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这么开心。

张景看到这种消息,不禁苦笑,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简岷,他还好他还是那个开开心心的张景

只是不知道哥哥还会不会登录南北山岳那个号。

圣诞节即将来临,学校放了寒假,大多学生都离开了,张景回去也不知道干什么,他隔三差五就与阿婆视频,对方被冯烨照顾得挺好,他便没有回去。

宠物医院在寒假期间,人很紧缺,甚至用平时两倍的价格雇人帮忙。张景无事可做,就在宠物医院打工,边挣钱边学东西。

他最常待得就是影像室,他学东西很快,这个又不会像手术出太大的问题,所以医生很愿意他去帮忙。

圣诞夜前夕飘起了雪,医院只留了几个人守夜,防止有紧急状况发生。前台的boyed约了女朋友,可惜他请了太多次假,这次没法儿再请,只好央求张景代他。

张景回去也没事做,就答应了。被这个医院经手的宠物都会建立一套完整的电子病历卡,倘若宠物再有什么问题,或者要注射疫苗,可以先在他们的网站上报宠物编号进行预约,前台会把宠物的病历卡调出来,连同主诉经系统一通递交给门诊医生,从而节省时间。

他守到十点多钟,系统弹出一条消息,有主人预约了急诊,张景赶紧调出那个宠物的病历,他扫了眼才发现那是条蛇,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国外养异宠的人很多,养蛇不算稀奇,只是他一向怕蛇。这蛇怀孕了,主人说它半夜突然焦躁起来,待会儿肯定少不了去影像室检查,医院人那么少,势必会让他帮忙看看,想到这里,张景头皮发麻。

他只好打电话给后半夜守班的同事,问他能不能帮忙替下班,好在对方十分爽快。那位同事很快来换班,张景连声说谢谢,起身要溜。

同事突然道“chang,八点钟的时候我在路上遇见了个很英俊的亚裔男子,他向我询问你,他说他是你男友,我就告诉了他你的公寓地址,但是我现在想起来,你确定你有个男朋友吗如果没有,我很抱歉,我现在走不开,不能送你,麻烦你在这里等等我,等下班了我会保护你回去。”

张景心剧烈跳动起来,男友是哥哥吗哥哥怎么会来找他简岷明明不会原谅他了。

“chang”同事有些不安,“你怎么了你不认识那个人吗如果这样,非常抱歉。”

张景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没事,谢谢你,那是我男朋友。”

同事这才松了口气“你赶紧去吧,他没有带伞,外面的雪很大。”

“谢谢。”张景拔腿就跑。

“chang你的伞”然而没叫住,张景一眨眼功夫就跑得没影。同事忍不住嘀咕,他不明白张景的男朋友明明是开车来的,偏偏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非得冒雪出行,明明告诉他,chang在宠物医院,那个男人却坚持去公寓楼下等着。

张景跑了大半个校园,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公寓楼管得很严,哥哥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周围没有避雪的地方,对方身上已经落了白。

张景鼻子一酸,又欢喜又愧疚。

简岷被人从身后抱住,张景把脸埋在他后背,声音沙哑“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管我吗”张景觉得格外羞耻,他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阿婆,他言而无信,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时隔半年看到这个人,看他冒雪等着自己,他就什么都管不了了。

简岷握住张景的手,他在雪地里待了三个多小时,手冻得冰凉,张景心疼极了,反握住他的手。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简岷转身看他,唇角紧抿,过了会一字一顿说道“说你错了,和我道歉。”

简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既然许诺过张景,答应他的事就会办到,他万万没想到,景景会拿那个愿望要求和他分开,心寒不过如此。

张景捧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语无伦次地说“我错了,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婆,我放不下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好想你啊我一想到你再也不要我了,我就疼得难受,太难受了我真的错了我是混蛋,我怎么可以放弃你呢”

他看着简岷,对方眉眼里都是疲倦,一定是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心疼地问“哥哥,我是不是让你觉得累了”陈助曾经说过,简岷在他这里能得到喘息,他是简岷的避风港,可现在他却成了简岷压力的来源,张景眼眶一热,“我让你累了。”

简岷把人按进怀里,冷声说“是你离开我让我觉得很累,景景你记住,是你先招惹得我,我不可能放手的,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我从来没答应过你不再管你,我没说好,那个愿望就做不得数。”

两个冰冷的身躯,张景却觉得心热了起来,他失言了,他真的做不到放弃简岷。

张景和公寓管理员打过招呼,带着简岷回了公寓。他找了衣服给简岷,让他先去洗澡,却被简岷抱着一同进了浴室。

简岷那一晚有些疯狂,无论他怎么求饶都不肯放过他,张景又舍不得推开他,哥哥给他的一切他都甘之若饴。

张景一直没睡,紧紧地盯着简岷看,他太想对方了,恨不得把他装进脑海里。

简岷突然睁开眼睛,低声说“你还想要”

张景忍不住蜷了蜷身子,简岷和他**的时候都没亲过他,神色冷冷的,他有些委屈,小声说“哥哥我疼。”简岷真的生气了,现在对他很凶。

简岷没有说话。张景又说了一遍,鼻子有些泛酸,自找的,都是他自找的,他伤害了哥哥,还骗了阿婆,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简岷把人往怀里带,紧紧抱住他,低头吻他额头。张景紧紧抱住他,央求他“哥哥,你别对我凶,我受不了。”

“受不了还让我别管你。”简岷抚摸他光洁的后背安抚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张景今天道得歉是原来二十年的好几倍。

简岷去吻他,“告诉我,哪里疼”

“心疼,身体也疼。”

“我也疼。”简岷拉着他手放在他胸口。

张景连连摇头“再也不会了哥哥,就那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了。”

“我记住了。”简岷把人放平,低头吻他,一寸一寸,温柔地吻遍他全身。

简岷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昨夜又与张景做了很多次,现在还在床上休息。

张景心念着老太太,实在睡不着,他下床穿好衣服,犹豫半晌还是打开与老太太视频。

“阿婆”张景一张嘴,嗓音嘶哑。

张佳韵吓了一跳,“怎么了景景你生病了吗”

张景脸红了起来,忍不住看向躺在床上的简岷,他摇摇头“没事。”他自然不敢告诉阿婆真相。

“不是说放假了吗怎么不回来啊”张佳韵有些忧心,她每晚都睡不好,担心景景在那边吃不好穿不暖。

“我我再过段时间吧。阿婆我有事和您说。”

张佳韵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阿婆我发现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张景又看了眼简岷,“哥哥来找我了,我见了他,对不起答应您的事我没有做到。”

张佳韵反倒舒了一口气,早就料到了,她将景景这么久的消沉看在眼里,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我知道了。”说完挂了视频。

冯烨在旁见状,突然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人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从前的事,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他妈宁愿放张景独自在江城也不愿过来住。

张佳韵不明白他怎么会想起这个,回道“我若过来住,和梦瑶肯定有很多摩擦,会影响你与她的关系,再说,让景景每天生活在争吵中,这样对他不好。”

冯烨“你大可不必和我们一起住,我在江城的空房子那么多,你们完全可以搬出去住。”

她说“可是景景不能总依赖我。”

冯烨反问“那您认为那么大的孩子得靠自己吗还是您认为我可以做个好父亲,梦瑶能成为一个好妈妈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对两个孩子,除了经济上,其他的都没照顾到,至于梦瑶陈姨你还记得吗她辞职之前,和我透露过,梦瑶心情略有不顺,就将小景关小黑屋,这事您知道吗”

张佳韵瞪大眼睛,激动地抓住他,声音发颤“你说什么”他说什么

“妈您别激动,这事过去了您别激动,医生说您不能受刺激。”冯烨连忙安抚她。

张佳韵压根不管他说的那些,不断地逼问“你说清楚,什么关小黑屋她不是只做过一回吗”景景从未和她说过这些。

冯烨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说“我当年忙着工作,也不清楚这些事,还是陈姨告诉我的,她说梦瑶经常把小景关进小黑屋里,一关就是大半天,小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也不肯放他出来。”

张佳韵泪流满面,心好像破了个大洞,风呼呼地往里灌,冷得可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景景讨厌章梦瑶,却没有深究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做了什么

张佳韵想起张景在医院里对她说过的话,心痛得差点昏过去,她不知道景景那么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而她口口声声说为景景好,却让他承受那些。

冯烨又说“我对他本身就没有太多感情,当初听了也就算听过了,从未放在心上,您大可骂我。但我想说,有些事情,他明明不必承受,却因为您的决定”

“如果当初您选择来江城照顾他,兴许他不会和我们那么不和,顶多对我们有些生疏,不会因为被梦瑶关小黑屋,对她那么恨,不会因为我的视而不见,对我如此冷漠,而且更重要的是那能免去他受那么多罪。”冯烨说完不自在地撇开脸,他把罪名全推到母亲身上,将老太太的死穴拿捏得紧紧的。

张佳韵愣了很久,大恸,几欲昏迷。

冯烨赶紧给她顺死“妈妈这些事都过去了,您别激动医生说您要避免情绪起伏。”

“景景景景”老太太呢喃,她的景景啊。

冯烨后背都是汗,生怕老太太就次背过气去,这也不是他本意,都怪简岷

他本以为对方把他搞下台就算了,没想到简岷还在一点点收集他违法的证据,前几天对方约他见了一面。

那天简岷冷淡地看着他“这不是威胁,只是通知。我完全可以把你送进去,你的资产没了,景景在国外,老太太缠绵病榻无人照顾,我可以替景景照顾她,五年时间,我相信她总会接受我的。只不过我不想让老太太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他自然不想坐牢,只能答应简岷来开解老太太。简岷没告诉冯烨该怎么说,他思来想去,他妈最大的软肋就是张景,只好从此着手。

将很久以前的事翻出来,给老太太叩了顶大帽子,一剑诛心。这不是他本意,可他要是进去了,他妈就没人照顾了。

张佳韵悲痛欲绝,根本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

张景接到冯烨的电话,吓得手脚冰凉,以为又如同上次一样,这样的痛苦他真的承受不来第二次。简岷沉稳冷静,边安抚他的情绪边安排陈助买回国的机票。

张景赶回冯家时,冯烨也格外焦躁,看他回来赶紧催他进房间安慰老太太。

张佳韵哭得双目红肿,看他回来,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张景一步上前扶住她,“阿婆,您怎么了对不起,我不该”

张佳韵连连摇头,眼里都是眼泪“景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景茫然无措“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阿婆对不起你阿婆让你吃了那么多苦阿婆是罪人啊”

张景从只言片语中终于捋顺了她话里的意思,骗她“不是您别听他说,章梦瑶就关我几次,我早就不怕了她根本管不住我,后来发现没用,就没再用过这招,是他夸大其词了。”

张景安抚张佳韵很久,人才平静下来。

“阿婆您好好休息。”

张佳韵紧紧拉住张景的手,舍不得让他离开,张景安慰她,“阿婆,我就在这里,您快休息吧。”

张佳韵张张嘴,哽咽着说“有些事,是阿婆想错了,你和小简兴许也是阿婆想错了。”

张景一怔,阿婆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敢相信。

张佳韵又道“你大了,有些事自己做决定,阿婆都听你的。”

委婉的同意,已经是对方做出的最大让步。

张景激动地身子都颤了,他把脸埋在她掌心“谢谢谢谢阿婆”

简岷没有上楼,再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当真难辞其咎。

暮色四合,北风刮得厉害,简岷站在车边一直在等张景出来。

景景答应过他不会再放弃他的。

他从下午六点钟一直等到十点,手脚冻得冰凉,却固执地站在车边,等待着张景出来。

张佳韵十点多才睡下,张景轻手轻脚出了卧室,立马赶往楼下。

张景从后面扑过来抱他,简岷闭了闭眼睛,原本冰冷的身体瞬间回温。

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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