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见奶奶转过身问了王老五一句
“酒儿看到的,应该就是贵人没错了,可从水里捞尸上岸,你行不行”
王老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拍着脑门说
“他娘的,这又背又捞的,完事儿得让他们加钱才行”
决定好了要捞尸之后,我跟着奶奶和王老五,准备折返下山。
烟瘴一散,回去的路,走着不过百来米,我站在面包车旁边,看着门上崭新的划痕,触目惊心。
我就看了一眼,但没敢开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因为奶奶此时凝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事儿远比我想象中的严重。
水库三面环山,只有一个进出口,像极了一个带豁儿口的破碗。
到了水库之后,王老五说他先去找船,一阵阴风拂过,水面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闪动。
刚走到岸边,我立马就闻到了一股腥味,我看了奶奶一眼,总觉得这一瞬间,她忽然苍老了不少。
“奶奶,您没事儿吧”
“不碍事儿的酒儿,待会儿由你搭手,帮王老五把贵人给接上来。”
看来奶奶是想让我多学一点儿本事,便一口答应了。
趁着这会儿王老五去找船的功夫,奶奶还教了我几句缝尸咒,说是待会儿用得上。
过了好一会儿,王老五才撑着艘木船缓缓驶向我们。
上了船之后,奶奶让我给王老五指方向,她则不停地往水里抛洒五谷。
王老五撑着蒿,尽量压低了声音喊到
“蹚水的报数了,今天船来船往三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行船走马三分险,特别是晚上行船,更要轻声低语,免得惊扰到水里的神明。
做任何事儿之前,都得先知会一声,这就叫蹚水报数。
当船大约行驶到水库中央的时候,奶奶忽然惊疑了一声,问到
“嗯王老五,前面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姥姥,那儿是个回龙窝。”
王老五忽然改变了对奶奶的称呼,这不奇怪,奶奶和我都姓陈,和沉船的沉是谐音。
原本之前他都管奶奶叫婆婆,但婆又和破是谐音,所以原先对奶奶的称呼,在行船的时候,是口忌。
奶奶偏着头又仔细看了一眼,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摇头。
我有些好奇,奶奶为什么要叹气回龙窝又是什么
于是我轻声问王老五“老五叔,啥叫回龙窝啊”
“回龙窝又叫回流窝,是水流倒行产生出来的一个漩涡,此局聚阴藏煞,女尸肯定就在那下面儿。”
我看了一眼船舷两侧的水流,没有丝毫阻碍,这就说明我们是在顺流前行。
但随着我们距回龙窝越来越近,我才看清,冒出黑影的位置,果然有一个平静的水涡
之所以说平静,那是因为这和我印象中的漩涡差别很大。
涡流仅存在于水面,并未向下旋转,如果从上往下俯视,就像有一个漩涡纹路,印在水面上。
王老五还告诉我,早些年,无论是哪个村子,只要建在水库边儿上,那就都出过小孩失足溺水的祸事儿。
所以像这种回龙窝,在那时候十分常见。
丧家请来捞尸人,从窝心潜下去,一捞一个准儿,只要把尸体捞上来,这回龙窝也就没有了。
现在的安全措施和宣传越做越好,所以他说,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回龙窝了。
“老五叔,那这回龙窝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是,这回龙窝有些太大了,要是到了早上都还没把她捞上来呵。”
王老五话说半截,自嘲地笑了笑,便不再言语了。
我心知肚明,这和直接告诉我要把命给搭进去没什么两样儿。
行船阴塘不过夜,小时候老能听见这话,直到现在才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等王老五把船停住之后,我看船舷两侧的水虽然在自行流动,但船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脱掉衣服和鞋,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看了我一眼说
“小酒,待会儿我先下去,如果顺利的话,你帮我把她接上船就行。”
“嗯,老五叔,你多加小心。”
王老五深吸了口气,一猛子扎进水里。
我跪在船上,双手扒着船舷,抻着脑袋往下看,可这时候,船忽然间晃了晃。
奶奶忽然从背后用手拉了我一把,把我拽会了船里,随后压低声音训了我一句
“酒儿,今后但凡行船,绝对不能把手脚伸出船舷,头更是不可以”
奶奶说我差一点儿就犯了大忌,特别是在回龙窝旁边,很容易就被水猴子给拽下船去。
乡下人都听说过水猴子,其实就是那些没有被打捞上岸的邪祟。
江河湖泊里捞上来的尸体数不胜数,但没那些沉底的却不知还有多少。
水本属阴,行船的人稍有不慎,很容易就会招惹到这些东西。
今天多亏有奶奶在身边,看来今后我得格外注意这些阴行的规矩才行。
这两天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奶奶告诉过我的阴行,需要忌讳的东西,太多。
“咕噜咕噜”
一阵气泡声传来,奶奶自言自语到“不对啊,怎么这么快”
王老五潜下去并没有多久,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我打了个冷颤,没准这会儿即将要上船的就不是王老五
奶奶从包袱里拿出银针,轻轻的刺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随后将针钉在了船舷上。
忽然
只见一只手从水里探出来,手掌正好按在了奶奶的银针上,然后猛地缩回了水里。
短暂的平静过后“哗”地一声,只见王老五从船尾爬了上来。
奶奶没有说话,我趁王老五没注意,悄悄把针拔下,装进了口袋里
王老五看着自己的手,骂骂咧咧的埋怨了几句之后,伸着手掌问奶奶
“真晦气姥姥,要不您给看看,我是不是中什么邪了”
见奶奶没有搭理他,我连忙开口转移了下话题问到
“老五叔,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贵人呢”
“不太顺利我倒是抓着了她的头发,可她却一直把我往深处拖,根本接不上来。”
看来他是想让我准备准备,好跟他一起下去把贵人给接上来。
我脱下衣服和鞋袜,奶奶从黑布包里把她的黑手套递给了我,然后又给我脖子上挂了颗铃铛。
她颇有些担心地对我说
“酒儿,你把手套戴好,待会儿下去,要是听见铃铛响,你们俩就马上回来。”
我点了点头,把手套戴上之后,跟着王老五就下了水。
透骨的冰冷瞬间传遍全身,耳边隐约还听见了一声叹息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