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烟暖 6见红

于曼珍前脚才拎着竹篮子，牵着虎子的手出了院子，后脚，躲在角落里，正在懊恼没法子避开于曼珍的顾章氏顿时喜上眉头。

顾章氏自然不怕跟于曼珍再起什么龃龉，甚至还盼着想找个机会收拾了于曼珍，好为昨个儿被老爷子罚跪院子的自家大儿子出口恶气。怎奈，跪了好几个时辰，甚至连哺食都没让吃的大郎，回到西厢房后，第一件事儿，便是叮嘱她暂时别跟于曼珍起争执。

甚至就连自家男人顾二林，都这般说，顾章氏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照做。

现在于曼珍没在，厨房里就只剩下前头那个性子绵软，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多半要害大房一支绝户的大嫂顾陈氏，顾章氏便又有恃无恐。

于曼珍并没有将虎子送回家，不过是送到岔路口便将挽在臂弯间的小竹篮子交给了虎子，随后便转身回了家。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进院子，便听到了厨房那头传来顾章氏那高八度的刻薄声音。

“怎么着，大嫂，你连生的这三个赔钱货，还想偷吃肉？！”

“三婶娘，我跟阿姐都没有偷吃，这个也不是娘给盛的……”年纪最小的三丫怯怯地辩白道。

顾章氏自然怎么回事，但即便知道又如何。性子一向懦弱的顾陈氏竟然也敢阻止她尝味道，那就怪不了她不客气了。

方才盖着锅盖，隔了个大院子，在西厢房偷懒的顾章氏都能嗅到这空气中诱人的肉香，更何况这会儿人就站在灶台前，面对着开着锅盖，正咕咚冒着泡的红烧竹溜儿，让顾章氏如何忍得住。

竹溜儿那肉质之鲜美，远胜于土猪肉，要不然也不会有“天上斑鸠地上竹溜”之说。即便少了好些调味料，架不住于曼珍厨艺甚是不错。尤其那一大锅隐藏在大白菜与土豆块，闪着油花，一块块肥美的肉肉，那种视觉冲击力，对于一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油腥味的人而言，刺激之大可想而知。

“还不拿来！”本想直接从锅里拿肉吃的顾章氏被顾陈氏阻止后，一转身便伸手想夺走三丫手中的小瓷碗，却不想关键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大丫及时地拉了自家三妹一把，而二丫则悄悄地伸出了自己的脚。

那厨房的地本就不平整，顾章氏本就生得丰腴，生了孩子后腰板儿更是粗了好几圈，于是毫无意外地给绊了一下，一屁股直接摔在了地上。

“哎呦，可是疼死老娘了。”连着两天摔跤的顾章氏只觉着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尤其那一直隐隐作痛的小腹更是一阵阵绞痛。

一切，来得太快，让性子懦弱的顾陈氏根本来不及阻止。见妯娌顾章氏摔倒，顾陈氏赶忙上前搀扶。

“你给走开！”吃了大亏的顾章氏哪里肯让顾陈氏将她搀扶起来，当即哭天喊地地嚷嚷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天杀的小侄女儿为了吃肉，竟敢推婶娘！”

“我弄来的肉想给谁吃便给谁，既然三嫂觉着日子过不下去了，那你便不要过了吧。”

相对于变了脸色，一脸惴惴不安的顾陈氏母女四个，大踏步走进厨房的于曼珍目光清冷，面对前头呼天喊地，赖在地上不肯起身的顾章氏，出奇的冷静。

“你！你个黑心肝的……”顾章氏恨恨地瞪向于曼珍，气得只想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再跟眼前这个差点要成为她儿媳的小妖精，大战个三百回合。

“三嫂，爹娘差不多就该回了，你当真想继续坐在地上不起来？！”于曼珍直接打断道。

“回来正好！爹娘回来正好让二老给评评理。”

“是该好好评评理，最好从昨个儿大郎目无尊卑这笔账慢慢算起。”于曼珍继续道，末了还不感慨一番，“哎，原本爹娘回来就能摆饭来着。”

顾章氏一听，哪里还敢继续赖在地上，立马利索地爬了起来。倘若真让这于曼珍继续揪着昨个儿的事不放，岂不是耽误她吃肉？！天杀的，这小妖精着实太坏了！

只是此刻在厨房的所有人，都没能料到，顾章氏起身后，那后面的罗裙上竟然沾染上了好大一块暗红色的鲜血。

“啊，血……阿姐，三婶娘后面有血……”眼尖的三丫率先给瞧见了。

比起年纪最小，还懵懂不知的三丫，其他人，尤其顾陈氏与于曼珍，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身为当事人的顾章氏听到三丫的叫唤，当即伸手一摸屁股后面，果真沾染到了若干殷红。

竟然见红了！

率先回过神来的于曼珍当即上前扶住顾章氏，借着这一机会，果断将手指悄悄搭在了顾章氏那右手手腕上。不过须臾间，已切出结果的于曼珍眉头微挑了一下。

“走开！”只觉着自己个儿肚子越来越疼的顾章氏一把甩开了于曼珍的手，单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连连叫唤起来，“哎呦，疼，疼死老娘了……老，老娘的幺儿子没了……”

“老三家的，你又在作啥（妖）？”而这时，顾家老爷子早了一步回到家的顾老太，还未进院子，老远便听到了三儿媳妇又在闹腾，心里是越发的不喜，“你个啥幺儿子没了？三郎咋的啦？”

“娘，大丫她三婶方才摔了一跤……见红了。”顾陈氏那脸色瞧着比顾章氏还要苍白，解释道。

“啥，见红了？”顾老太也吓了一跳，尤其见她那三儿媳妇屁股后头果真占有污秽后，眉头皱在了一起，随后吩咐道，“二丫，你赶紧去找田头，把你阿爷几个叫回来。三丫你去你周大爷那儿，烦他劳累过来一趟。”

“还不赶紧去！”顾老太见二丫跟三丫还楞在那里，便不禁提高了说话音量。

“哎。”二丫跟三丫缩了缩脖子，拔腿便往院子外头跑。

“老大家的，还不赶紧把老三家的扶回西屋那头？一个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大嫂，我帮你。”于曼珍见顾陈氏有些吃力，便上前了一步。俩人费了好些功夫，才将并不怎么配合的顾章氏给送回西厢房，那张凌乱的床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