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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小青梅作且娇 第86章 善心

作者:榎榎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9-18 01:34:05 来源:就爱谈小说

山山艳色,红叶零落知秋。

踏踏马蹄落于铺地的黄叶上,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去,白马上二人疾驰的身影,留在长安城西郊的山野中。

先帝平天下后,予民休养生息、减免赋税,尤以沈蓁蓁一家参与过的南北运河通航后,南来北往密集,货物、生产方式流转得多,加之与国外贸易频繁,几十年积累下来,大魏举国富饶。

即使是有贫民、乞丐,照理,也不会出现在几朝京城——长安城及周边的京畿地区。

然出乎沈蓁蓁意料,她就在长安城西郊,一个废弃的、门口还挂着“长慈寺”门匾的地方,见识到了无数贫民。

年老的、幼小的、体弱的、残疾的……

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弱不经风。

蒋州被乞丐打劫追赶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沈蓁蓁心中浮起惧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萧衍扶住她肩膀,看出她眼中的异样,忧心问:“怎的了?”

沈蓁蓁定了定神,视线落在寺里面,问萧衍:“他们……都是什么人?”

“流民。”萧衍道,“这些人落脚在此,无户籍,无身份,我手下参军来排查人口时偶然发现的,统共有数百人之多。”

沈蓁蓁心有所思,仍旧抱着侥幸问:“是宁州那里来的流民么?”

萧衍惊讶。

文帝特意在离宫封锁了消息,沈蓁蓁怎知道宁州起事一事?

他没在当下对此追根究底,只谈眼前这事道:“因这些人人数众多,初发现时,刺史府有所担忧,怕他们是在此潜伏,积聚势力,会伺机而动,但详细调查后才知,并非如此,他们确实是愿意在此地生活,不愿出去。”

沈蓁蓁听到自己心中的侥幸一点点碎裂的声音。

萧衍带她到此处,是要她来看刘氏的钱花在何处,刘氏的钱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取一回,又岂会是宁州刚产生月余时间的流民。

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番刘氏的身份,沈蓁蓁白着脸看向萧衍,认真问他:“他们都是……前朝的?前朝官员,及后代?”

还是如此聪慧。

萧衍朝她点了点头。

沈蓁蓁再问:“他们为何不入官府记录?先帝仁慈,本就赏识前朝的才能卓越者,大力提拔任用宗亲、旧臣,这些人如若是前朝旧臣,分明也可以在新朝中各显其能、各尽其用,为何……宁愿这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萧衍静看沈蓁蓁,答她:“他们大多都是薛姓子弟。”

沈蓁蓁眼露迷茫,听萧衍言简意赅地讲了一个前朝旧事。

前朝有一薛姓人家,家产巨万,郎君们多是容貌瑰伟、凶悍善射、骁武绝伦,且喜欢交结边地豪杰,这家人与建立大魏的先帝一脉一样,都是前朝一股强大的势力,各自称雄于北方边地。

后来,先帝从前朝皇帝手中夺位,建立了大魏。薛氏也随即立国,囚禁郡县官员,自称西秦霸王,且多次兴兵筹划攻取大魏京城长安。

薛氏最成功的一次,曾在京郊大破大魏军队,擒获多个将士,大魏变得人心动摇,眼见着新建的大魏即将不保,薛太子却在将出兵时突然病倒了,不久就蹊跷地离世,而后薛氏士气低灭,后被国破。

薛氏子弟气性如此,勇悍,好杀,宁死不降。

看着寺中人、听着萧衍的话语、感受着故事里的过往,沈蓁蓁心情复杂,一时难以言喻,并未开口。

二人说话间,内里有人抬眼朝寺门处望来,见一俊美清隽郎君与一戴着帷帽的小娘子并肩而站,山风吹拂,将小娘子薄纱吹起一角,惊鸿一瞥,露出她惊艳出尘的面貌。

寺中有一男人惊呼出声:“哎,这小娘子可真是美啊!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这一声话落,众人随他的视线看来,便有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门口处,落在沈蓁蓁与萧衍二人身上。

只片刻,里面便有人警惕起来,几个年轻人目中浮现出狠戾,身体绷紧,开始抄起棍棒,朝门外问话:“来者何人?”

萧衍伸手搂住沈蓁蓁的肩,轻抬眉稍,眉目间风情流转,笑了笑,慢声:“我二人出来游山玩水,不想误入此地,打扰诸位了,这就走了。”

不得不说,俊美也是一种优势。

至少当下,当挺拔俊秀的郎君,带着摄人心魄的笑容朝人解释时,寺内的人一时间都去关注他的外貌,猜测这个贵族郎君的身份,又或者,去窥探一男一女山野“游玩”的背后意思去了……

总之,再没人用警惕的语气朝他们继续抛来问题。

沈蓁蓁自然也没心情与这些人交谈,她关注的,本就不是他们。

她透过帷帽扫视内里一圈,朝萧衍道:“看过了,我们走罢。”

萧衍自然从善如流,与她一起离开。

不料,刚走了几步,二人尚未离长慈寺的门多远,便远远见着前来此处的刘氏。她身后有数人跟随,人人都或背着或扛着重物。

沈蓁蓁脚步一顿,颇有些狭路相逢的感觉。

她冷笑着勾起唇角,立刻准备去与她对峙,却是被发现她停步缘由的萧衍往怀里摁住,将她虚虚藏起。

“你先莫冲动,随我走。”

萧衍话毕,脚下方向一转,带着沈蓁蓁朝更隐蔽的山上行去。

没正面对上刘氏,沈蓁蓁心有不甘,可萧衍力气大,态度更是不容她商议,她被迫随他走了一截路,至一颗硕大的柏树后,被萧衍拉近,躲住。

刚躲起来,沈蓁蓁就挣脱萧衍扣在她肩上的手,红着眼激动问他:“为何不让我去质问她?偷他人的钱财,慷自己的慨,大发善心,就算拯救苍生、无私奉献了么?她凭什么!你拦我做甚?”

“蓁蓁!”

萧衍立刻严肃道:“内里百余人,虽瞧着体弱,但你也看见了,对外人警惕异常,随时备着棍棒。”

“加之我方才说了,薛氏子弟性悍无比,大魏建国这么多年,朝廷对前朝旧臣何等怀柔,但他们却是宁死不从。”

“你我二人当下毫无准备,两手空空前去,与他们心中的大善人对峙,他们会不帮着刘氏、饶过你我?你能肯定我们就能全身而退?”

“他们可是亡命之徒,身后了无牵挂,甚至死了还算一了百了,弄死谁也没甚在怕的,你当真,甘愿在此丢了小命?”

不得不说,郎君此刻的话字字珠玑,尤其是最后一句,堪堪说到了沈蓁蓁心坎里。

再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当下回了长安,前途光明,她怎可能舍得丢小命?

她稍稍静了些,人也颤得不如方才那般厉害。

见她如此,萧衍目露欣慰,拍着她的背安抚,继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冷静些。为何刘氏会给他们定期送财物,你问,刘氏也不会当真告诉你真相。”

沈蓁蓁就着他的姿势,顺势靠进他怀里去,抬头看他,柔声:“你心里有计划了,是么?”

萧衍看一眼她的小动作,没直接答她这话,而是道:“这批人长久聚集在此,对京畿安全多少是一种威胁。”

这话就差点直说官府会管这事了。

帷帽下,沈蓁蓁眼中的阴霾渐散,轻轻扬了下唇。

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有权高之人相助的感觉真好。

郎君玉面,月清色的华衣锦服在身,姿如云鹤一般,竟比他身后的翠柏还挺拔几分。

沈蓁蓁蓦地回想起,她初发现父亲养着一个外室那日——

风雪交加,天地灰蒙,大雪刷刷下落,风一刻不停地打到她脸上,将她头上的御寒斗篷吹翻,她目中只剩孕态明显的妇人,在风吹雪打、通身寒冷僵硬之时,萧衍伸手替她将斗篷重新盖上她的头,他身上的大氅一拢,将她裹入了他的庇护中。

那怀抱,宽阔的,温暖的,味道好闻的。

“走罢,回去了!有什么好看的?”

“靠紧一些,别再冻傻了。”

此后他也没闲着,给她送书又送物,连萧府的那只珍贵的波斯猫都被他逮过来沈府,强迫她养了数日。

如今回想,萧衍虽是历来不朝她说什么好听的话,却总是恰如其分地在她身侧陪着她。

彼时年少无知,不懂郎君的丝缕情意,如今二人之间关系变化,小娘子既为当下、又为过往的事迹感动无比。

沈蓁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揭掉碍事的帷帽,环住萧衍的腰,整个人往前贴他。

萧衍垂着眼皮看她,不动声色地看她讨好他。

小娘子如此实际。

知他有手段能帮她查刘氏与薛氏关系,这就心怀鬼胎,肯来无私奉献自己了。

“心怀鬼胎”的沈蓁蓁踮脚,想去吻郎君的唇,无奈郎君性傲,并不配合分毫。

沈蓁蓁心中对他的故作矜持翻起白眼,作恶般改了主意,忽地吻住他的喉结。

轻舐一下。

萧衍脊背麻了瞬,哑嗓警告一声:“沈蓁蓁。”

沈蓁蓁如愿以偿地感受到腹部贴着的对方,那渐升的异样。

但她却是得寸进尺地继续招惹它。

一惹,再惹,乐此不疲。

萧衍闭目,一忍,再忍,眸色变得极深。

而后突地双手掐住她腰,轻笑一声道:“你确定,要在这?”

沈蓁蓁这才收回作乱的小东西,尽量收敛眼中的得意,作出娇娇柔柔的模样,仰头去看被她撩拨几番的郎君。

只觉得那双眸子幽邃如深渊,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信号太危险,再在这处荒野呆下去,以这人玩世不恭的性子,恐怕真可能无所顾忌。

沈蓁蓁很是识趣,见好就收。

她主动牵着他的手,拉他朝白马方向去,口中道:“我们回去罢,谢三郎今日设秋宴,我要与霁哥哥一同去的。”

再提谢三郎,萧衍淡淡看她一眼,在他要开口之时,沈蓁蓁蓦地道:“也不知我霁哥哥这回能否一考入仕。”

萧衍挑眉:哦,沈霁这是要参加吏部的“半制举”考试了。

他那个不懂变通的死脑筋,如若被安排在户部或是任个监察御史,倒是适合,恰好此二处现也皆正缺人手。

李莳如果机灵些,该是在吏部按着当下别的亲王上报的名单人手,等着九月这场半制举考试的结果,安排自己人进别的部门。沈霁是他的至交,李莳不可能不知道。

萧衍实话道:“沈二学识、见闻皆不俗,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制举考试通过后,该是能成功入朝为官。”

沈蓁蓁眼眸一亮,“当真么?”

萧衍勾了下唇,捏了下沈蓁蓁牵着他的手掌。

不出萧衍所料,没过几日,吏部主导的“半制举”考试结束,刚从国子学毕业的沈霁于数位学子中脱颖而出,成功进入六部待任命名单。

自然了,其中有多少新接管考功司的李莳的私心,旁人不得而知。

毕竟大魏每年的科举常科考试都会产生一大批进士,这些进士还得经过吏部的严格考试才能入朝为官,说是于千人中择一二也不为过。

而沈霁,相当于就是直接跳过了科考那一步。

此消息一出,沈家上下之欢腾不言而喻。

为此,沈家二老爷沈时秋特意设了一场宴,名为秋宴,实则便是为沈霁庆祝。

前院推杯问盏,沈时秋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灿烂,后院的“梅苑”中,刘氏的面色便有多么臭。

伺候洗漱婢女们悉数退下后,屋内只留了一个姓姜的小婢。

刘氏“啪”一声将一只珠钗掷在梳妆台上,冷笑道:“运气可真好,这才从国子学毕业多久啊,冠都没及呢,竟就要入朝为官了。”

婢女替她仔细将珠钗捡起来,吹了吹面上的灰尘,放入她的妆奁中,道:“娘子何必这样动气,二郎君越有官运,往后咱们小主子的前景便愈广阔不是。”

刘氏眼中寒凉,“再阔,也不过是个庶子,能翻出什么天去?除非……”

她又朝婢女摆了摆手,“此事不说也罢。出现在长慈寺的二人,可有查到?”

婢女点头道:“我将大房娘子的画像给薛三看了,就是她。”

刘氏刷地站起身,沉默盯视婢女半晌,而后快速行去桌边,写了张纸条。

是夜,一只信鸽从沈府扑簌几下翅膀,飞至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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