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损比二比三,若是加上周王畿之战和河内的大战,那么秦军总得损失在一十六万左右,而赵、魏、韩、楚四国的损失当在三十万上下。近乎一比二的战损比”白起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如此看来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当然白起也明白,账不是这么算的。且不说自己这方损失了两员大将并锐士千人,高端战力损失过于巨大,单单就说赵军的损失之微小,白起就有些接受不了。
前期河内大战,赵军没有参与;
周王畿之战,赵军倒是参与了,而且骑兵损失也破大,但恐怕损兵也不过一两万人;
再加上刚刚结束的函谷之战,战损七千。
拢共加起来,满打满算,赵军损兵也不过三万人,这可连自己家损兵十六万的零头都不到啊
当然,虽然赵国将是秦国东出最大的绊脚石,但秦国从来是将山东六国作为对手,不论如何,此战也算是极大地削弱了山东六国的战力,这也是白起稍稍自我安慰的原因之一。
而能够获得联军的物资,那便属于意外之喜了,原以为函谷被占,大秦要过个冷冬,却不想联军战力不怎么样,粮秣倒是足,甚至战败后连毁去粮草、军械都忘记了,这妥妥地是给秦国、给自己送温暖啊
物资
对了,物资
白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对眼前的司马错上下打量了几眼,眼中颇有些不忍,却还是问道“司马将军,汝之伤势如何”
没错,白起要让司马错带兵再出趟差事
白起也实在是没人了,自己内定的接班人孟琥和公室大将嬴摎一起丢在了周王畿,王龁如今躺在了床上,胡伤如今在蜀中募兵。
而自己身负王命,即便赵军已退,自己也不得不带着大军
回转咸阳,即便不带着大军主力,自己也无论如何得回咸阳一趟,否则恐怕
看来看去、想来想去也只有眼前的手缠绷带,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司马错可用了。
司马错闻言一愣,随即立刻便反应过来,武安君这是要安排自己重要的任务,深知如今秦军窘境的司马错没有丝毫犹豫,肃然而立,双手艰难抱拳,微微躬身说道“些许小伤不碍事儿,武安君尽管吩咐。”
白起站起身子,踱到司马错的面前,轻轻拍了拍司马错的肩膀。心中不由得叹息道“我大秦有如此忠直之将,耿介之臣,舍生忘死于外,而鞠躬尽瘁于内者,上天怎忍心败亡之焉”
没有过多的言语,白起拉着司马错的手,来到案几的舆图之前。
“司马将军当知,此次战役延绵数月,我军先是大胜魏军于河内,中又大败于周王畿,而至于今日之战,我军虽将联军击溃,然自己损伤也是不少。如今厮杀已毕,无论我秦或是他赵与魏,皆无力再战矣”白起对着司马错细细分析着此次战役的情况。
“然,厮杀虽毕,战斗却未结束,此战是胜是败,关键便在于吾等之后之行径也。”白起随即手指指向舆图,缓缓说道“河东半郡已为赵国所有,以我军如今形式,恐无力夺回而河内之地,赵据有野王城,如今战罢,其触手恐怕已经伸向了河内各地。”
“我军东出,岂不是一无所获,反而失了半郡之地焉”司马错有些不愿接受如此的情形,明明一月之前还是一片大好的形式,明明自己刚刚还算打了个胜仗的。
“司马将军无须着恼”白起摇摇头说道“事实已是如此,我等为将之人,只可据事实而收拾布局,却不可因局势不利自己而怨天尤人何况,赵国虽占其地,却也失了
人心,失了盟友”
似乎是怕司马错不能理解一般,白起继续解释道“此战我军虽损兵十余万,然以魏国为首的联军,也损兵近三十万,而其中赵国损兵不足三万,如此一来,魏、韩、楚三国焉能不怨恨赵国之理焉没有了魏、韩、楚三国之爪牙,单与赵国对阵,我军又有何惧哉我军据关中之富、蜀地之沃,不出三年定能再兴王师夺回失地。”
显然,白起所想的人心之失,赵括早已预料。而白起却并不知道赵括“三败具伤”的打算,更不知道赵括早在周王畿时就严令联军不许进攻函谷。
如此一来,赵括无疑是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即便是再苛责的人也挑不出赵国和赵括的毛病都告诉你不要去,你非要去,被人锤了,我还不计前嫌得用自己的兵卒性命将你救出,你还要我怎么办
更何况,赵括还有大招没放
但这份说辞,显然是将司马错给说服了,随即司马错微微点头说道“多谢武安君解惑还请武安君吩咐,接下来我军要如何做”
白起闻言点点头,他之所以将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讲述给司马错,怕的就是司马错不能理解自己的战略意图,从而重蹈嬴摎的覆辙。大秦如今可真经受不了一次大败了
“我王令吾率军回转咸阳,王命在身,吾不得不从也而吾手中已无大将可用,故此不得不令将军辛苦一趟了”白起继续铺垫地说道。
“末将,明白。”司马错继续点头说道。
见铺垫到位,白起随即继续看向舆图说道“今夜大战,将士皆疲累,明日清晨,吾带三千兵马并伤兵回转咸阳,函谷关留守七千人马,剩余四万兵马由汝率领,溯泌水而上,一路取道河内,一路尽占周王畿。”
“武安君”司马错忍不住打断道
“全取两郡之地,固然是好事,然我军如今只有区区四万人马,还要分作两路,恐有被各个击破之祸也”
看着一脸凝重的司马错,白起倒也没有怪罪,随即解释道“其一,吾刚刚已经说过,无论赵魏都已经无力再战,故并无被击破之险也其二,两路之目的及其部署皆是完全不一样”
不待司马错反驳,白起继续指着舆图说道“河内之地,赵军必所欲得也故汝之任务,非与赵军争地,而是派遣三、五千之卒,将各地粮秣、军械运回即可,若是能够占得轵城,保留河内一个桥头堡便当是意外收获。若是赵军来攻,弃之亦可也”
“如此,倒是不难”司马错点点头说道。
“至于周邑,尤其是洛阳之地,我料魏国在收拢残兵之后也会向此处集结。故,汝要在魏军集结抵达之前,将此地给吾占住了,如今之势,诸国皆无能发动再次的攻战,孰能先拿下此地,便有了战略上的绝对主动。明白吗”白起指着洛阳城附近狠狠地说道。
“武安君,您有所不知,大军攻伐洛都,周王不愿降服我军,举火与宫台尽灭,大火蔓延之下,又经我军攻伐,如今的洛都已是断壁残垣一片了占之恐”司马错摇摇头叹息道。
“便是只有瓦砾一片,也得给我快速赶到,牢牢地占住它”白起打断司马错的话语,恶狠狠地看向司马错说道“明白吗”
“诺迅速穿插至洛都,牢牢占据之”司马错见白起发怒,立即应诺道。
白起闻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洛阳者,富庶之地也。吾未尝不想攻伐之也,只是碍于灭周之名声,故迟迟未决也。今周已灭,若不取其地,则徒留污名者也。况,洛都今虽毁于战祸,居其天下之中,而依洛水之傍,乃天下财货聚散之所在也
最多不过数月之期,其势必复也”
“若我大秦取之,则不负此战之伤亡与艰辛矣”白起淡淡地说道。
“末将明白”司马错随即应诺道。
而就在白起在大帐之中与司马错细细交代战后布局之时,赵括也在野外与李牧细细说起了之后的打算。
野外的小河边,仅剩的三千兵马已经搭建好了简易的帐篷,点点篝火下,赵军的士卒们正在饱餐一顿,而赵括也带着李牧和赵启在大帐中,商议起战事来。
“我王战事果如我王所料想一般进行魏国败而不亡,秦国胜而不赚,只有我赵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河东半郡之地”赵启在一旁笑着说道。
“我王,吾已安排人员将您的王命传递给野王城守将与上党田将军,相信不日,河内就将回归我赵国手中”李牧也在一旁汇报起战果来。
“如此说来,我军损兵不过两万,却得了近乎两郡之地耶”赵启的脸上欣喜之色更浓。
“不仅如此,经过今日一战,无论魏国还是其他国家,即便知晓了我军所得,也都对我赵国无可言语也毕竟他们的所剩不多的军力还是吾等拼死救出来的呢”李牧也是一脸得意之色“至此,末将方才明白我王三败具伤之用意也。”
眼见着赵启还要继续拍马屁,赵括适时地摇摇头阻止了赵启的话语。
“谁都不是傻子眼见着我赵国得利如此之大,要让诸国无所抱怨几乎不可能。”赵括冷静地说道“吾等所作所为,乃是要让天下人看到我赵国的诚意也光是救出他们些许军力还不够”
“那还要如何”赵启颇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大王又不是没有劝过他们不要贸然进攻,若是能够按照我王的指示,先拿下河内之地,再守住周邑,秦军又如何能有可
乘之机焉吾等甘冒奇险,千里奔袭绕道关中相救还有错了”
“话不是如此说的。”李牧闻言,却没有再同意赵启的想法,摇着头说道“以魏国君臣之心思,定然只是记得我军占了其河内之地,却会全然忘了此地乃是吾等从秦军手中抢来的,更不会记得我王之嘱咐,而只会记得魏军是受我赵国之邀与秦作战也”
“此人之通性也”赵括总结地说道。
“如此,吾等还不如让秦军将至灭了好”赵启有些气愤地说道“救了他们反而落不到好狗东西”
赵括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正因为他们如此斤斤计较之小人心态,才有吾之赵国,彼之秦国之崛起也,世上事,不可一概而论也。”
李牧暗暗点点头,对赵括问道“只是,我王,接下来我军当如何办呢”
“很简单,三件事情其一,我军要比魏军还惨一些,如此方能抵消各国对我赵国的觊觎之心,同时将各国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秦国身上;其二,尽量多地收集筹码,已作为日后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其三,传令平原君与吕卿,做好谈判的准备。”赵括说道。
“禀我王,这后两者,末将尚能明白,野王城之军占据河内,而我军可于归途占领周邑,只是这我军还要如何才能惨过魏军啊”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事易也”赵括笑着对一旁的赵启说道“赵启”
“末将在”赵启小声答应道。
“连夜制作一辆马车,对外宣称,寡人重伤需乘车而行自今夜后,大军由李牧统领,明日大军应该能够见到信陵君,寡人与信陵君见过之后,汝与寡人便速速归于邯郸。”赵括对赵启吩咐道。
“这”赵启有些不明所以。
“若是寡人都重伤,
甚至有重伤不治之情,其余诸国还会对我大赵有所不满,有所忌惮焉”赵括笑着说道。
“我王”李牧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怕其余诸国,恐不会相信此事吧”
“所以,吾才要与信陵君见上一面,见这一面,就是要告诉信陵君,寡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的他,至于是否深受重伤,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也”赵括笑着回道。
李牧闻言,略略思考,这才有些明白赵括的意思一国王上亲自救援,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置于是否在战斗中受伤,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末将明白”李牧双手抱拳应诺道。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