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脸色有些苍白, 却不是因为差点被咬。
他目光定睛在蒋提白脸上,想找出一些虚情假意的成分。
蒋提白此时却不像平时那样调笑,而且很快就从贺群青这移开了视线,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自在。
贺群青最终绕开蒋提白胳膊,去帮林况将母虎绑在了病床上, 免得怨灵病床摇摇晃晃。
很快,众人离开李乔尼旧居,大步走在乡间石砖路上,一路上鬼病床咯噔噔噔跟在后头,大家都没再开口。
贺群青则顺理成章的保持了沉默, 跟在队伍后面。
他认为自己现在唯一要注意的, 就是别再看到蒋提白。
哪怕多看蒋提白一眼,他都觉得, 今天他和蒋提白,一定是有一个人得被另一个人杀了。
即便贺群青现在身心都已经濒临极限, 而蒋提白看起来毫发无伤。
他还是能感觉到, 他的心和手每时每刻都在蠢蠢欲动,似乎在叫嚣着让自己去杀了蒋提白,还得用狠毒的方式去杀,因为自己也需要报仇雪恨那一刻的解脱。
而且,蒋提白有数不清的生存点,根本不会真正死在这里,自己甚至可以杀蒋提白一千一万次。
可
贺群青的目光扫过陈雨依、林况、牛心言等人,还有两名自称生存点不够死亡消耗的玩家。
现在通关的钥匙似乎掌握在蒋提白手里, 如果自己杀了蒋提白,其他人难免要被连累。
包括那两名生存点不够的玩家,虽然他们的确很小人, 但也不应该被自己间接地杀了,贺群青还不想变成真正的游荡者。
想到这,他极为憋闷的呼气,登时却有了异样的感觉,不由一愣。
伸手抚过胸口,触摸间一切正常。
而几秒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的肺已经分成了鳃。
应该是幻觉,毕竟他在这个副本受的伤,到底没有前两个副本那么重。
只是又饿又痛,走了这么两圈,贺群青连眼前光线似乎都跟着暗下来了一些是,蒋提白,快带他们通关吧。
贺群青情绪已经很久没有今天这样的阴郁暴躁,他心想,再晚,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大巴还好好的停留在村口,他们上车前,将母虎放进了大巴侧面的行李舱,里面是空的,母虎待在里面绰绰有余。
司机早已经挣扎的满身大汗,看到第一个人登上车,他狂喜着呜呜呜,当第八个人上车,司机浑身上下便只有眼睛敢动了。
他安安静静的,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而他的担心实属多余,上车的人都对他视若无睹,只自顾自的落座。
最后一名面容普通到极致,甚至让司机看了一眼,下一秒就会忘记的男人,沉默地走过来,快速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司机连忙抽出自己嘴里的抹布,干呕几声,便安静了,呆呆坐在原地,远远看着前座的一群陌生人,认为自己是插翅也难飞了。
“咔哒”一声轻响。
司机浑身一个激灵,看到大巴车最前方,离驾驶座最近的一个座位里,竟然伸出来了一只拿着枪的手。
那手指刚刚打开了保险,之后枪丨口似乎是朝自己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司机,”前排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一派安静中响起来。
这明明文雅的声音,听在司机的耳朵里,却像炸雷一样可怕。
司机登时两股战战,产生了强烈的尿意。
“过来开车。”
“”
“快点。”
“好,好,这就来来了,来了”
司机快速穿过座椅的中间过道,从这群浑身散发着奇怪气息的人身边经过。
当他终于再次坐在了驾驶位上,抬眼望去,动作突然凝滞。
他眼睛盯着挡风玻璃外的巴秀村,发现今天不止是撞上了女鬼,连十几米外的整个村子,都过于安静,像是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走不走”
身后那个男人又一次开口了,司机重重咽了口唾沫。
沙
大巴轮胎碾过村外沙土石子地面,飞快的倒车、调头,一脚油门飞快开出了巴秀村范围,向村外大巴来时的大道上驶去。
“司机,喂,司机”林况原本要跟司机搭话,但前面的司机,竟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除了像本能一样的开车,根本连头都不敢回。
车上其他人听到动静,都偏过头看向司机,观察了司机一会儿,陈雨依对林况道,“林况,你去前面看看。”
林况经过牛心言身边,看到牛心言如今脖颈都已经惨白,嘴唇更是发青,一手捂着腹部伤处,一手拿着枪,连喘气都能把他忙坏了。
看这模样,的确是管不了司机了。
林况抬手就在司机肩上拍了一下,“喂,跟你说话你卧槽”
林况闪电般收回手,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他压惊般在胸前拍了拍,这才再度凑过去,从旁边仔细观察司机的脸。
“老大,老大司机好像是好像是死了啊”
陈雨依本来探出头盯着林况的动作看的认真,一听这个结果,便缩回了座位里,“死什么死,死人怎么开车”
“可是他”林况一言难尽的看着司机乌青的脸。
刚才走过去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活人,怎么一开上车就“死了”
而且最诡异的是,司机明明两眼灰暗,眼球干燥,宛如死不瞑目,手下却还是按部就班的老实开着车。
林况顿时担忧地望着车前头,以及两侧不断掠过的山林,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已经在被司机当球踢。
“没事,”蒋提白道,“应该是司机离开巴秀村范围后,异灵觉醒了,他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不然怎么会往那个村子开车”
林况听了恍然大悟,感觉特别有道理,同时又突然觉得,异灵开车应该比活人要有职业操守,就听身边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呼哧的喘气声
林况后背寒毛一竖,猛然回头,就见司机看了他一眼
林况当即一声惨叫,谁知司机也叫起来,叫得比他还大声。
司机喊得凄惨无比,同时大巴也猛然摇晃,还是林况冲过去稳住了方向盘,冲司机怒吼道“你叫什么,你好好开车啊”
司机快哭了“我,我叫张立春啊”
林况“”
等大巴重新开稳,林况缓过一口气,再看司机,真是奇了怪了。
司机竟然激动的面红耳赤,满头大汗,目光中透着惊恐,像是又活过来了。
而且看司机的模样,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才死了。
蒋提白这时也收回了视线,道“应该是快到了吧。”
林况一愣,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心里才隐隐的恶寒起来。
“老大,你说快到”
他话音未落,嗤一声,大巴缓缓的减速。
随即窗外的车轮下传来“沙沙”的声响,很快,大巴停下了,车门伴随气压声敞开了。
“到了。”司机抬起胳膊擦擦汗,之后手重新抓在方向盘上,汗越擦流的越厉害了。
“李司机,这是哪”林况问。
司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艰难道“这就是巴秀村,不是你们要到这来的吗”
“那刚才我们从哪上的车”
“刚才”司机一呆,努力思考片刻,依然有些糊涂,嚅嚅道“你们,你们不是中途上的车”
林况满足好奇心这会儿,其他人已经跟着蒋提白走下去了。
林况于是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了贺群青,“贺肖”
贺群青只能站住脚步,任由林况着急又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的扫视。
“你跟老大到底怎么回事”林况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急问,“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老大那个小灵神说的又是谁是不是,是不是和你爸爸还有你姑姑有关系”
看贺肖姑姑的那张遗照,他姑姑去世时年龄恐怕不大,或许正是老大小时候的事,但具体到底什么情况,林况真是要急死了。
“我就求求你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贺群青按住林况的手,试图挣脱他,可林况更用力的抓着他,“算我求你了大哥”
贺群青只能摇头。
他知道林况不希望他们之间任何人相互起冲突,尤其是和蒋提白起冲突。
可贺群青没法说,说了林况也帮不了他。
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寰转的余地。
“贺肖,你别这样行吗”林况真是在求他了,“现在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想杀人了,你当我真傻吗”
“你不傻,林况。”贺群青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无奈,但一旦说下去,吐出的字眼就逐渐有力,且坚定起来,“你很聪明,也有担当。可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无法挽回,再聪明的人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让错的事,变成对的,让坏人,变成好人吧”
“你”林况看着贺群青眼神语塞了,舌头打结似的道“到底是什么事”
“林况。”
忽然,蒋提白又返回了,林况赶忙放开贺群青,还掩饰性的咳嗽起来。
“嗯老大”
“新人a还在上面吧,你和新人a,把司机重新绑起来,快点。”
“新人a哦在这呢。”
司机“”拼命摇头。
林况最后担忧地深深看了贺群青一眼,就拽着企图下车的新人a去绑司机去了。
贺群青先林况一步下车,那边蒋提白和陈雨依,正盯着空空如也的行李舱说话。
贺群青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行李舱里看去,那里面只剩涂抹的乱七八糟的血迹,那只母老虎不见了。
再看大巴前方的村落,那山林、植被,地理环境和之前的巴秀村相同,其他部分则完全迥异。
例如触目所及的房屋,都没有之前的巴秀村那么精致。
要说之前的巴秀村是小康村,看起来非常富裕,那现在的巴秀村,就是显而易见的贫穷偏远的农村。
其中大部分的房屋,都像是上一个巴秀村里,昌阿婆的家那么破旧。
“蒋大哥”
贺群青心头一顿,看向村边的山林里,就见一名穿着老年人花衬衣、黑裤子的女人,从一棵大树后边三步并两步的跑出来,边挥胳膊边喊“陈姐陈姐林况大哥小肖”
当女人冲到身边,蒋提白微笑致意,丝毫不愿意叙旧地闪身给她让开道路,金梓语搓手,一把抱住了陈雨依
“陈姐你醒了呜呜呜”
金梓语这一次副本里受到的委屈真是多的数不清,很多委屈现在她还难以启齿。
眼下看到一直昏迷的陈雨依出现在眼前,金梓语自然激动万分。
想到“死前”种种就算了,可当她死后见到蒋提白本人的时候,日子仿佛更加不好过金梓语看着陈雨依的眼睛不自觉眼泪汪汪,还出于本能瞪了蒋提白一眼。
蒋提白“”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额”陈雨依这边不抱不知道,抱上之后,些许感慨温情瞬间灰飞烟灭,不仅险些被金梓语生生勒得没命,肺里的气儿顷刻间都跑出去了。
还有一点,金梓语看起来很纯情,身材却很犯规,如今抱在一起,让陈雨依非常不自在,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身体比起金梓语赫然就是一条板板,另一方面感觉到金梓语身上肌肉薄如磐石,而自己身上那几块腱子肉,相比之下好像舒芙蕾。
“你给我放开”
“唔”
金梓语泪眼婆娑放开了陈雨依,朝贺群青小鸟一般张开双臂
“回来”陈雨依猛然拉住金梓语,将后者死死摁在了怀里,任凭金梓语又开始“呜呜呜陈姐”个不停,她也坚决不放手,直到金梓语自己收起眼泪,懵懂地抬起头,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陈雨依扯开一个笑容,“呵呵呵,实在太想你了”
“小肖林况大哥,”金梓语见到他们是高兴的,但想想之前刀子插进自己胸口时的害怕,情绪还是不由复杂起来,“之前谢谢你们”
林况很认真地拍拍她的肩膀,决定忍耐几秒再推开她。
三秒一过,林况一把推开这个嘤嘤嘤的女人,“你怎么从那边过来,这里还有其他玩家吗”
金梓语感动的目光顿时被打断,不由从贺群青身上收回来,极快看向了蒋提白,结巴道,“没,没了”
林况也咽了口唾沫,“哦”了一声。
“我走了多久”这时,蒋提白问金梓语。
“太久了,”金梓语害怕道,“已经快两天了。”
蒋提白点点头,又问“他人呢”
“在那呢。”金梓语小心朝身后的树林比划了一下。
“谁”陈雨依问“不是没有其他玩家了”
蒋提白便大步朝前走去,道“林况。”
林况已经习惯了做这个壮劳力,不想蒋提白再度幽幽补上一句“还有新人a,你俩过来,陈雨依”他目光却瞄过贺群青,“你们在这休息,我很快回来。”
果然没多久,蒋提白就打头回来了,后面林况和新人a,一左一右架着一个人。
那人灰头土脸,浅色头发剃的很短,嘴上缠着厚厚一层宽胶带,在林况和新人a的挟制下用力的挣扎扭动。
噗噗两声闷响,那人被推倒在地,一看这么多人站在这,眼睛里顿时淌出我命休矣的眼泪,在脸上刷出几道泥印。
“我把你嘴上的胶带取下来,问你几个问题,回答的好就放了你,”蒋提白居高临下睨着这人,慢条斯理地问。
谁知林况还没弄断胶带,只是拉下了一角,那人就拼命用湿漉漉的舌头在胶带上抹唾沫,同时嘴里大叫“救命救命救命杀人了”
忽然,人质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不远处,一个肚子上血淋淋的人,正有气无力的拎着一把枪,盯着他看,好像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人质顿时绝望了,面容扭曲的转头骂起了蒋提白,“你到底要干什么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王八蛋我日你仙啊”
林况一脚踹过去,膝头跟着跪在了这人脑袋上,才算止住了后者的大骂。
安静下来后,陈雨依歪着脑袋观察这村民,有些愕然道“这这是李乔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8 21:34:1520220509 21:1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烏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沐慕 30瓶;林九鸟 8瓶;玦也、长白山的秘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