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凌烟接到项佐电话, “凌烟, 你明天晚上不要忘了来, 我在微信上已经把演出表发给你了,你看看你是哪一场, 千万别忘了。”
凌烟眉心蹙起,刚她在当地求职网上搜索,压根不认为自己还能留下。
凌烟问, “我不是被炒鱿鱼了么”
“什么时候说你被炒鱿鱼了”项佐说, 仿佛上次让她用“美人计”的人, 并不是他。
凌烟有些乏力, “我不一定会留下。”声音是带着疲惫的沙哑。
项佐始料未及, 片刻后,他劝道:“凌烟,你是个好苗子,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
说不要就不要的人,是她么。
“这不是没可能。”电话这头,凌烟自嘲般勾了勾唇角。
项佐惋惜, “你确定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电话那头是沉默。
“给我点时间,过几天给你答复。”说罢,凌烟挂了电话, 她仰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 茫然看着顶上天花板。
她如果放弃这个机会,那么,被放弃的,不仅仅只是机会。
凌烟撩起衣衫下摆,腰间的吻痕清晰,鲜艳的红黯淡下来,沉淀成紫红,印记更为明显。
仿佛这一寸皮肤,曾经被烈火灼烧过。
她不否认,她无数次梦见过他,梦中比这更激烈的大把,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这种。
绝对不是这种。
它时刻提醒她,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是送上门的免费午餐。
凌烟讨厌这种被掌控。
而她,以前处于相反的位置,她是操控的一方,她肆无忌惮,她才是主导者。
她无数次捡起骄傲的面具,又无数次在他面前摘下。
这一次,也许她应该,真的戴上。
………
天空翻着鱼肚白。
有人一觉睡到天明,有人一夜未眠。
城市的车流永远不断,宽阔街道上人影稀疏。
落地窗前,倒映出修长修长人影,眼底浮着一层雾,虚无缥缈地,轮廓刀削斧凿般分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靳一直站着,直到高楼大厦一角,霞光万道。
快九点时,他接了项佐电话。
“靳爷,我昨天通知了凌烟,但她的意思好像……不太想留下来,说要再考虑考虑。”
“你通知到位了就行。”陈靳说。
“靳爷,要是她真的不肯留下来,要不您亲自上吧”项佐忍不住建议。
“到时候再说。”
“行,那她给了我答复之后,我再通知您。”
他捏了捏眉心,胸腔郁积着一股气,偏偏她的面容,就是挥之不去。
昨天凌烟从车上下来时,平时含着傲气的眼,充斥上了委屈与复杂,水雾迷蒙,历历在目。
他心绞着,他开始质疑自己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笃定,一定不能缴械投降,不能暴露,更不能被看穿。
他叮嘱自己,万事谨慎。他发疯了般想占有她,同时又拼命抑制这个念头。
然而现在,他动摇了。
周淮之提醒过他,他所以为的小心谨慎,有些时候,可能会适得其反。
………
从医院里看望母亲回来,凌烟一身疲倦。
她想休息。
这一睡,便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时钟指向了六点八。
想起来,她答应过项佐过几天回复,算了,这种事情缓缓也行,现在不想费精力思考。
钟易笙今晚有事,没那么早回。
凌烟点了份外卖,吃了点,算是吃了晚餐。她难得有空闲时间,拿出箱底的吉他,她擦拭吉他表面,自弹自唱了几首喜欢的曲目。
音乐总能暂时令人消愁。
她现在不想思考,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冰凉的液体划入腹中,白皙的脸庞渐渐染上点点粉,头脑有些混沌,脑中一幕幕混杂,扭曲一片。
她想吃榴莲了。
凌烟准备打电话给钟易笙,让她顺路带一个,找了手机半天,她才看到角落躺着的它。
她有点醉,电话一接通她便道,“喂易笙,你等下下班回来,顺便给我带个榴莲回来,我回头把钱给你。”
没听到她回复,凌烟只觉灯光恍惚,“你现在也快下班了对吧,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别走上回那条偏僻的小路。”
钟易笙没回答。
“对了,还有一个事,我现在就想跟你说说,我不想回烟野城了,不想再跟他纠缠了,我真的有点累了。就算陈陈,不,是陈靳他跪着唱征服,我都不想回去了。”
“我想歇会。”
“不对,如果他跪着唱征服,也许我会考虑考虑……凭什么他能为所欲为,凭什么我要忍……”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钟易笙一定觉得她很无语,一句话不答她。
她把电话挂了,忍着倦意,摸进房间里,往床上一躺。
什么纠结烦恼,通通滚去十万八千里。凌烟两眼一闭,陷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凌烟睁开眼睛时,太阳光亮从窗帘缝隙渗入,很刺眼,她头有点痛。
快十点了。
公寓小客厅茶几上,放着一袋包子,凌烟口干舌燥,倒了一杯水润喉。
钟易笙听见客厅有响动,出了房间,瞧见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凌烟。
“凌烟,吃点东西吧。”钟易笙说。
凌烟啃着干巴巴的包子,丰满的唇上,有些干燥起皮,她喝了一大口水,勉强咽下包子,她动作很木。
“对了,易笙,你买榴莲没,我把钱给你。”
榴莲似乎让她眼里燃起一丝丝光亮。
钟易笙一愣,片刻问:“什么……榴莲你有让我买吗”
“昨晚我打电话给你,托你买来着,你忘了”
“等等,你打过电话给我我怎么完全没有这个印象”钟易笙更为迷惑,“你做梦了”
凌烟凹在沙发里,忽地“嘶”一声,从房间里翻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
怎么回事
昨天的最后一个通话,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陈靳 五分三秒”。
手机从手上滑落,与此同时埋入棉被的,还有凌烟。
她昨天头脑不清醒,似乎还说些不该说的,具体的,她想不起来,但肯定不是让人听了开心的话。
钟易笙问:“你打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陈靳”
“你猜对了。”
“你现在才发现,也是心大。”钟易笙感叹。
“算了,错就错了,”凌烟坐起来,“他还能拿我怎么样么。”
没错。她在烟野城的去留都还未决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都还不一定,她担心什么。
这些天,据她观察,陈靳不不缺人“纠缠”,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她如果不去,他是不是还会庆幸,甩了一个牛皮糖。
不是正中他下怀
“钟易笙,我可能不去烟野城唱歌了。”凌烟说。
“陈靳炒你鱿鱼了”
“他本来是想的,但又改了主意,不知他怎么想的。”凌烟燃起一支烟,“不过,看准了我需要钱,所以一会走一会留,耍我么”
她不奉陪。
但说到真的割舍,又很难。
“那你是准备另外找工作吗”
“有这个打算。”
“从之前你说的看,一直以来他好像都不太喜欢你的……靠近,那么,如果你继续留在烟野城,不主动撩他,你们不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井水不犯河水……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再想想。”凌烟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原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那样的话,你继续赚你的钱,他过他的,不是互不干扰吗”
“也是。”凌烟说,“好像我不去缠她,他也没有理由会主动缠我。”
她的心纠成一团了。
有点难受,桥归桥路归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
……
晚上,凌烟买了一束香槟玫瑰,这是陆若舒最爱的花,最近她病情不稳定,凌烟基本每日会去看她一次。
海听市第一人民医院,凌烟推开病房门。
“烟烟,来了。”陆若舒半倚着病床,手上托着一本书。
“妈今天有下去晒太阳吗”
陆若舒看上去心情不错:“下午太阳落山下去散了会步,烟烟,你猜猜谁陪我去的”
“谁啊,阿姨吗”
她想香槟玫瑰置入花瓶,走近一看,花瓶中插着一束康乃馨,还很娇艳,像是刚插上去不久。
“妈,这康乃馨谁送的”
“也是那个陪我散步的人送的,你能猜到吗”
神神秘秘的,凌烟忍不住笑道:“你好歹给我个线索啊”
“是你以前一个,非常要好的好朋友。”
以前,要好的好朋友以前的朋友大都时间冲刷掉了,名字都有点模糊。
“陈……陈一瑶”
陆若舒摇头,“不对,不过那孩子也姓陈。”
不晓得母亲今天为何有兴致让她猜,凌烟将几个能想到的姓陈的朋友,全都说上一遍。
陆若舒摇头,揭晓正确答案,“是陈靳,以前跟你关系很要好的朋友。”
“啊”凌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来”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陈靳和“好朋友”三字拉上关系的。
不过,在毫不知情的陆若舒眼里,他和她的关系,应该……的确属于要好的朋友……
毕竟,她曾信誓旦旦告诉过陆若舒和凌信嘉,只把陈靳当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只不过,两人不知道,他们曾要好到上床……
陆若舒笑着看她,“我还以为你会挺高兴,没想到你是这种反应,”
凌烟哭笑不得,她压下心里的惊,“妈,其实……”
“他保护你也保护得尽职尽责,我和你爸都放心,你们俩以前多要好,他后来也走了,也是可惜。这孩子以前就长得俊,现在看看,更俊了。”
“人也比以前大方……信嘉要是看到,也应该挺开心的。”
陆若舒对他赞不绝口,凌烟默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