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着小兆轩一脸天真的模样, 她无力的扶额。
天啊。
毒舌的易学长今天好不容易没有怼人,小东西居然自己递话柄。
万一学长突然回一句“你这个丑东西不配当我儿子。”或者“做梦吧,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配做我的老婆孩子。”之类的,要她如何回答?
人家到底千里迢迢将她接到,又平安送回家, 甚至没有被淋一滴雨水。
她总不好因为易学长口出恶言, 就将他赶出门吧?
几秒钟的时间,舒元脑海里补全了一场尴尬又可怕的冲突大戏。
转眼瞧见易书鸢愕然的表情,她忙赶在对方开口前, 斥责儿子:
“兆轩,不要胡说。易叔叔是神仙, 要一辈子一个人过的, 怎么能当你的爸爸呢。”
“易嘟嘟是神仙啊。”小兆轩遗憾的叹了口气, 妈妈给他讲的故事里, 神仙都是不结婚的。
不结婚自然就不会有小宝宝。
太可惜了。
“……”易书鸢皱起眉,什么叫他是神仙,要一辈子单身?
“谁要一辈子一个人过?”他攥紧的手慢慢舒展, 手指冰凉。
眉心紧皱,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舒元嘿嘿一笑, 转过身背对了儿子,挤眉弄眼的小声道:“易学长, 毒舌是会注孤生啊。”
说罢, 她还气人的挑眉,抿住嘴唇, 认真点头。
难道学长管她叫‘小灌木丛精’‘黑狗精’‘小废物’之类的时候,没想过她会记仇,并且在未来某个时刻朝着他开嘲讽技能吗?
又或者,难道学长只对她毒舌连怼,对其他人都温柔和气?
她可不信。
她跟哥哥他们寝室吃了这么多次饭,没见易学长对任何人言辞可亲过。
“……”看着舒元气人的小表情,易书鸢深吸一口气。
她是这么想他的吗?
注定一辈子单身?
或者觉得他现在单身,是因为说话不好听?
她是不是对女人有什么误解?什么时候女人会因为男人毒舌,就不喜欢?
“我长成这样,你觉得我会没有女人喜欢?”他手指戳在桌上,尽管觉得自己开口说这样的话有些幼稚,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有诗云,长的再好看,早晚都习惯。”舒元笑嘻嘻的歪头,揪住学长的肩膀,她打开吹风机,继续给他吹暖暖。
“谁的诗?”他皱眉。
“小仙女舒元。”她朝着他眨了眨眼。
“狗屁。”他沉沉的看她,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们追他的事迹一件件浮现在脑海,但作为成熟男人的矜持和沉稳,让他没办法在她面前口若悬河的辩证举例。
“还有一句诗,你也应该知道。”舒元拎起他的运动外套,将吹风机头朝着外套里面肩膀处,去吹他的t恤。
“什么?”他抬起头,看着她兴致勃勃的开他玩笑。
“就算你美若天仙,同一张脸看三年,也会美丑不辨。”她说罢,认真点头。
“又是你的诗?”
“嗯,现代诗。”舒元得意的笑。
“……”易书鸢抿着唇,没有说话。
任舒元帮他吹了一会儿,他便不再多留,拒绝了她留饭的准备,跟有眼光的小兆轩作别,他拿起自己还湿漉漉的大伞,离开了温柔乡。
……
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时,舒元才蹲在儿子面前,认真问:
“小哥哥,你为什么要易叔叔当爸爸呀?”
难道因为儿子被易学长接了几次,就喜欢上易学长了?
还是因为窝在易学长的怀里特别舒服,特别有安全感?
结果,她就听到儿子一本正经道:
“因为易嘟嘟长的好看。”
“……”舒元扯了扯嘴角。
她儿子居然是颜控?!
……
做晚饭的时候,舒元开心的哼起歌儿,因为……下大雨没有被淋到,下大雨没有耽误接儿子放学,受邀参加王丽丽的生日宴会,受到王丽丽的热情款待,同学特别喜欢她‘马良’马甲等等许多开心事。
当然,也因为她成功嘲笑了易学长,且没有遭到对方的猛力反击。
结果,饭后,她正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看着儿子玩积木,就收到了易学长的转账短信。
愉悦的金币声,让她快速点开支付宝,开开心心的收红包。
咦?
再次确认了一眼金额,舒元皱了皱眉。
怎么只有9w元?
哥哥跟她说,帮易学长设计布置,采购软装物件儿,是10w元人民币呀。
等了一会儿,确认易学长并没有第二笔钱到账,她点开微信,编辑文字发过去:
【学长,为什么只有9w元啊?是要分期付款吗?】
她诶,易学长好基友的亲妹妹诶。
又不会卷款逃跑,还至于分两笔钱啊?
他这样的有钱人,这个行为也太鸡贼了吧。
等了一会儿,易学长才慢悠悠的回微信:
【没眼光的人,不配赚10w。】
“……”舒元一把将手机摔在沙发上。
什么?!
他方才没有回怼她的嘲讽,她本来以为他是留了口德,转i性变好人了。
居然!
居然克扣她的工资!!!
学长,你这样的个性,能找到对象,算我输好嘛!
……
……
……
清晨,不需要闹铃,易书鸢生物钟准确的将他唤醒。
闭着眼睛,他伸长手臂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拉到眼前按亮,他才睁开一双长眼。
才七点多一点。
卧室里连窗帘都没有,好在今天有些阴天,让他多睡了一小会儿,不至于太阳一升起,就被光亮照醒。
健壮而修长的手臂折起遮在眼前,他躺在床上再次闭上眼。
之前被遮蔽在衣服下的皮肤略显苍白,被子只斜斜的搭在腰上一些,上半身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若不是因为他坚持健身,肌肉很好,这一身冷白皮只怕会令他显得病弱。
深吸一口气,他想到昨天扣了舒元一万元人民币,心里又有些坠坠的不舒服。
听说这丫头在攒钱,想在这个小区里买一栋最便宜的房子,方便宝宝以后上小学初中……
1w虽少,对她来说也挺重要的吧。
有些烦闷的吐一口气,他磨了磨牙。
那丫头面对别人的时候,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怎么骂人,偏偏面对他的时候,就这么牙尖嘴利。
女人有时候跟小孩儿一样,即便想不明白,也本能的可以感受到身边人的许多情绪。
她大概下意识就知道他不会真的对她生气,或者把她怎么样。
他甚至连不管她、不看她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对她真的发脾气。
烦躁的一脚蹬掉被子,习惯裸i睡的青年肢体修长,身材完美。
起身坐在床边,他扭了扭脖子,这才慵懒的起床穿衣洗漱。
待简单吃过早饭,他便走到一楼落地窗下读书。
可接近于舒元约好的时间,他就变得有些难以专心,时不时要透过落地窗,往院门方向看一看。
当门铃响起的时候,他仿佛已经等了许久。
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的起身,他又站在桌边喝了口水,这才不紧不慢的迈开步子,朝着别墅外的院门走去。
门外,舒元穿着一身白运动服,配白鞋,梳着马尾,俨然一个高中生。
小兆轩也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不过配了一双蓝色的运动鞋,和一定黑色的小帽子。
一大一小站在门口,莫名的,他想到了《非常主播》里,车太贤扮演的男主角……有一天,一个女孩子带着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是他的女儿和外孙……
眼皮跳了跳,他没有打招呼,转身就往回走,走了两步才开口:“先进来等一下吧。”
舒元还在为那1w元生气,她看了他背影一眼,忙低头对儿子道:
“不要跟易叔叔学,他这样很没有礼貌。你与人说话,一定要很礼貌的打招呼,说叔叔好之类的,知道吗?”
小兆轩认真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抽出自己的小手,蹬蹬蹬朝着易书鸢跑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不礼貌男’仿佛是听到了小朋友的跑步声,默默减慢了脚步。
小兆轩不一会儿便追上易书鸢,他扯住对方的裤腿,仰着头大声喊:“易嘟嘟,早上好。”
易书鸢的心软了一下,弯下腰,他一把将小东西举起来,顺手,他甚至还无师自通的虚抛了对方一下。
“啊!”小兆轩从来没被人虚抛过,短暂的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是一串笑声:“哈哈哈哈……”
是爽朗的大笑声,清脆又稚嫩,还很响亮。
舒元愣了下。
这下好了,以后儿子再想被虚抛可怎么办?
她可抛不动小家伙……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扯了扯嘴角,看着儿子红扑扑还在跟易叔叔要抛抛的样子,再一次涌起一些酸酸甜甜难以描述的情绪。
她虽然能尽最大力去照顾宝宝,但是缺失的父亲那一部分,却终究无法弥补。
望着易书鸢的背影,她的眼神突然炙热了起来。
这个易学长,口上一边毒舌,行为上一边刺痛她,真是……孽缘。
她挠了挠头,无声叹气,转手关好院门,迈开步跟着往里走。
路过门口时,余光瞄见门口倒着一个皮箱,一脚还被踹踏进去。
易学长也太邋遢了吧……东西就这么胡乱丢。
……
待易书鸢喝完了一杯水,小兆轩楼上楼下在大别墅里跑累了,三人才出发。
走到门口时,易书鸢转眼望了下倒在一边的皮箱,横眸瞟了一眼小兆轩,他抿了抿唇,还是迈步走到皮箱前,捞起来拽在了身后。
有些疲惫的小家伙在妈妈怀里趴了一会儿,又突然朝着易书鸢伸出手,大着舌头表达自己的需求:
“要易嘟嘟抱。”
易嘟嘟抱更舒服,而且易嘟嘟好高,他能在易嘟嘟怀里,看到好高好远。
舒元有些不好意思,才开口安抚宝宝:“妈妈抱不好吗?”
就见面前伸出两只手来,手指修长,手掌厚大,显示着这双手的力量强大,不容拒绝。
“你拉着拖箱。”易书鸢将小东西搂到怀里,自然而然的命令道。
舒元拽过拖箱,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让人有些惧怕,有些慌张,还有点……奇怪的似乎可以令人兴奋和耳热的东西——这些感觉一呼而过,来不及捉住看清,又匆匆消失了。
……
……
……
小兆轩从来没来过家具城,一看到人山人海,宽敞新鲜又热闹好看的家具城,他就兴奋了起来。
努力装成的一板一眼完全消失不见,彻底成了个撒欢儿的小孩儿。
一会儿往这儿跑两步,一会儿往那儿一个冲锋。
在车上呼呼大睡补充的体能在此刻尽显优势,上蹿下跳无比活跃。
易书鸢腿长,尚能跟的上。
舒元不得不小跑跟着,加上要不时驻足往推车里塞抱枕、装一些要买的东西,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易书鸢看似随意,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着一大一小两个,瞧见舒元实在焦头烂额,犹豫了会儿才开金口:
“你买东西吧,我看着你儿子。”
舒元抹了把汗,“辛苦学长。”
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结果小家伙直跑了半个家具城,才开始累。
兆轩钻到一个桌子另一边,笑嘻嘻的跟板着脸孔的易书鸢玩儿捉迷藏,尽管易叔叔完全没有给他回应,他居然也玩儿的很开心。
边上走过一对父子——儿子在父亲的肩膀上,被扛着,乍着手臂牙牙学语。
易书鸢侧头看到,嗤了一声。
男人变成父亲后,就会失去年轻时的许多坚持,让另一个人骑到自己头上去。
甚至,有时候为了哄孩子笑,还要耍宝装乖,像个sb……
他这样想着,一回头间,就对上了小兆轩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充满了渴望,直勾勾的看着易书鸢——
看一会儿,又渴望的看看易叔叔的肩膀,再回头去看一会儿骑爸爸脖梗儿的小男孩儿。
眼神里的羡慕嫉妒恨简直都要脱眶而出。
易书鸢眉头抖了抖,面对小兆轩的疯狂暗示,他企图视而不见。
下一刻,小东西挪啊挪的蹭到他跟前,仰起头,可怜巴巴的揪住他裤腿的一小小块儿,然后软着嗓子哀哀的道:
“我从来没有那样过,易嘟嘟……”
“……”易书鸢的内心世界疯狂海啸。
他感到一阵绝望,手指发凉。
……
……
远处,正在认真选购窗帘儿的舒元,目光时不时落在边上嫩黄色暗纹的一款上。
她心里正可惜着易学长用比了嫩黄色,身边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嗓音:
“舒元,哇,好久没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