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第26章 第 26 章

2007年10月1日

由京津高速公路出发, 一路途经天津、沧州、济南、潍坊驶入青岛的时候，车外夜色弥漫, 华灯初上。

空气中蕴含着丰富水汽，一股清凉潮湿、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过鼻端，周身每个毛孔都轻松舒畅, 时刻提醒刚刚跳下车子的周青羽：所在之地距离家乡已有千里之遥。

可算到了周青羽惬意地伸个长长懒腰，活动着麻木的腿脚。睡眼惺忪的卢珊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留在车里发愣。前方不远处，领头的左浩南正与一个男人热烈拥抱，互相拍着肩膀；后者身后停着一辆当地牌照的轿车，显然已等了很久。

眼瞧着左浩南和那人商量两句, 回身朝大家挥手“跟着他走”, 自己也钻回驾驶座；周青羽原地蹦跳两下, 这才坐回刚才位置。

“周疯子, 我哥同学, 毕业没留北京, 回青岛了。”卢珊揉揉眼睛, 一边介绍一边又想起件事：“郑哥, 你们干嘛管周疯子叫疯子”

正发动车子跟上去的郑远山答得坦诚：“周琦上学那会儿蔫着呢, 没女朋友。有天班里有个女生被外班人甩了，哭得什么似的；他也不知怎么的急眼了, 和那女生男朋友打了一架，都送了医院不说，自己还落了个处分。”

八成他喜欢那个女生吧路见不平拍案而起, 从此抱得红颜归周青羽八卦地想；周琦周琦，和《书剑恩仇录》里那个俏李逵同名。

结局峰回路转。郑远山继续说，“结果没几天，人家俩人重归于好，把他撂那儿了。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这回更蔫了，有人背地叫他周疯子，他也不生气，慢慢就叫开了。”

平心而论，周琦不但不像疯子，反而有着山东人特有的豪爽热情，很容易博得陌生人好感。先是给一行十多人安排好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舒适奢华的住所，又早早在餐厅和男士们聊得热火朝天：“左浩南，你这天天升官发财的，早就让你来，今儿才露面。”

左浩南指着身畔郑远山，“别的先不说，发财这俩字，在座的有比得上老郑的吗”

久别重逢的老同学哄堂大笑，纷纷应和，“那是开着飞机也赶不上。”

捧着热茶的郑远山说，“你们这一个个都是衙门里吃皇粮的，还拿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消遣。”

top2出身的一群成功人士。梳洗一番满身轻松的周青羽想着，跟着卢珊走进餐厅。周琦微微一愣，“卢珊我可有年头没见了，听说进中总行了这位是”左浩南向二人示意坐在自己身边，“着什么急，人来齐了再说。”

片刻之后两桌坐满，他站起身刚要开口，老齐咳嗽一声：“安静安静，主席要发言。”

左浩南自己也笑，大手一挥：“你小子等着，你儿子在我媳妇那里，今天不喝死你算我输。好，各位，难得聚齐一次，在座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我介绍介绍。”

“我、老郑、老齐、章鱼徐君宝，还有地头蛇老周。”他简单明了一带而过，轮到隔壁拖家带口的家属们：“我媳妇、徐君宝老婆章鱼老婆老周老婆，老齐没老婆，卢珊周青羽都是我亲妹妹。”

被他斜了一眼的郑远山暗自发笑。

真有这么个热心肠的哥哥也不错。刚才还因为要和不少陌生人坐在一起而有些忐忑周青羽的周青羽放松下来，忽然想起自家哥哥：上午参加嫂子亲戚婚礼，这回飞到丽江了吧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琳琅满目的海鲜吸引了：韭菜海肠、油焖大虾、白灼基围虾、酱焖黄花鱼、炭烤鱿鱼、辣炒蛤蜊、蒜蓉扇贝、清蒸多宝鱼、椒盐皮皮虾、油煎软贝，又有几色炒菜。正是吃螃蟹的旺季，大盆油汪汪香辣蟹之外另有大盆清蒸大闸蟹，红彤彤香气四溢。

咦螃蟹沉得坠手，好不容易掰开一只的周青羽到处找酱醋碟，却发现大家都是直接吃的。试着咬一口，又鲜又甜，哪里还用蘸什么调料隔壁桌男士们早早推杯换盏，热闹开来。

与此同时，刚刚接到周青羽满桌海鲜彩信的周雁程顿时饿了，拉着女朋友在丽江古城寻到一家口碑最好的餐厅。汽锅鸡、瓦片豆瓣鱼加米线大快朵颐一番，刚回到客栈女朋友就抱怨脚疼：脱下鞋来，果然两只脚都磨破了皮--伴娘可真辛苦。

翻了翻包，周雁程出门找店老板要了几个创口贴--年龄相仿的老板正替他上《魔兽世界》打副本呢，回来给女朋友贴好。

“疼着呢！”何君不肯走路，周雁程把她横抱到床上；何君要上洗手间，周雁程扛着一袋大米似的把她扛过去，前者伏在他背上吃吃笑；何君又吵着要喝水，周雁程乖乖给她端了水杯过来，兀自不放心“别动，我把毛巾弄湿了你擦擦脸完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君嗔道：“当谁都跟你似的呢，走了一天不干不净，怎么睡觉啊”跳下床铺跑进浴室的时候，敏捷地像奔跑在非洲草原上的小羚羊。

好像上当了。

周雁程抹了把脸“我靠”，把上衣脱下随手一甩，蹬下长裤三步并作两步奔进浴室。只听何君惊叫一声，然后便是咯咯笑声、流水把嬉闹喘息、声和哗啦哗啦淋浴声混在一起。

朦胧灯光从床头八角灯笼里透射出来，周雁程拥抱着心爱的女朋友蜷缩在宽阔的古典木质大床上，仿佛大雪封山，炉火烧得正旺，世上只剩下自己和她。

女朋友纤细柔软的秀发不时摩擦着他下巴，可真香。“老公，我喜欢这种中式复古的装修，以后咱们房子也弄成这样好不好”

自从二习定下十一跟卢珊去青岛，周雁程的丽江之旅也定了下来。客栈是女朋友挑的，老板是一对北京八零后小夫妻，qq聊得投机便直接拍板。两层小楼客栈仿佛老北京四合院似的方方正正，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和对联对联，墙上挂着大红福字，院里栽了棵大伞似的的绿树。

“听你的，你喜欢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辛苦整天又刚干完体力活，周雁程闭着眼睛，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女朋友像小孩子似的天真。“我喜欢这里，我们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周雁程怦然心动。“不回就不回。店老板八零年的，就比咱们大两岁，也是结婚到这里度蜜月，回去就凑钱盘了这个院子。我今天还和他聊呢，初期花了几十万，不过要回本可不是一两年的事。”

要那么久啊怀里女孩子立刻泄气了。“算了，我爸妈肯定不能同意--就咱们出来玩这几天，他们还不乐意呢。”

周雁程像拍着家里花猫似的拍她背脊，“嗨，出来玩就得花钱，老家儿都想让咱们攒着点钱，还得结婚么不是”

“谁和你结婚呀。”何君娇声说。

“你不和我结婚你真不和我结婚”周雁程双手伸进被里乱抓。这是何君的致命死穴，她蜷缩着身体笑得喘不过气来，“讨厌讨厌。结婚，结婚还不行吗。。”

“别着急，我工资都放股市里了，还有二习的钱，一共十几万的本儿，这大半年挣了三分之一了。”周雁程志得意满地说，颇有些意气风发。“咱俩刚挣一年钱，照这个速度，三十岁之前爸妈再给咱们添点，足够买房子。我现在就怕股市不行。“

何君把下巴贴在棉被上。“你们头儿说股市要跌了”

“他觉得悬，我自己也琢磨，大盘这都眼看六千点了，总不能一口气跑到一万点吧不过这几个涨停板吃的真叫一个爽啊。”周雁程原本睡意朦胧，说到这里兴奋的坐起身，“二习还后悔呢，她手里还一半钱没舍得放进来。这要也买了股票，又能挣一笔。”

后悔的不止周青羽一个。“当时也没想到，我应该把我手里的钱也给你就好了。”

周雁程想了想，“算了，你那点钱收好了吧，股票这玩意风险太大。二习的钱我这心里都发虚，我自己的钱亏了都没事，她那点钱可不能有闪失。”

没人比他更清楚，妹妹的钱其实是从贺家带回来的。贺嘉轩还算讲道理，原本他想再抽对方一顿来着。

何君点点头。“二习心情好点没”

“怎么说呢，她这人平常没事是没事儿，有什么事儿就爱憋着。”满脑袋官司的周雁程语气郁郁，不想多说。“我tm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sb姓贺的看着跟个正经人似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靠，不成，别跟我提他，当时边上要没人拉着，我非弄死丫的不可，早晚埋香山去。”

何君吃吃笑，安抚地揉揉他头顶黑发。“得了，就这他公司那俩人还不依不饶的呢，还非让赔钱，真孙子。回去我约二习做头发去，美发卡里还有一千多块钱呢。”

这话周雁程爱听。“成，你拉着她多出来逛逛，买衣裳我报销。”

何君用力点头。“忘记旧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新感情”周雁程一脑门子火，“家里那帮人张罗着介绍，还有离异的，都让我给拦了；二习可不能凑合。老婆，你记不记得那个王春英，光咱们学校里的她就交了三个，都开过房；前几天我们班聚会，听说她又换了一个，明年结婚。”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何君倒是明了他的心事，“我们宿舍那个四川的姜以韡，出门约会以前起码化一个小时妆，交俩男朋友流产两次，一人一个。前几天告诉我们要结婚了，你猜怎么着还和她前男友开房呢。”

“说起来这一个个都是未婚啊，听着好听，你说二习怎么tm那么倒霉和那个姓贺的sb才半年，就算离过婚了”

这点让周雁程特别接受不了。

听着女朋友好言相劝，他嗯了一声总算舒服点儿。房间安静下来，他能听得到她轻匀呼吸。初秋更深露重，寂静甜蜜的黑暗笼罩着这座地处彩云之南、位于玉龙雪山脚下的千年古镇，树木花朵、溪水垂柳，万物皆陷入深沉梦乡。

即将坠入梦乡前夕，何君听到他低声问，小心翼翼的，“老婆，要是一直没房子，你还嫁给我么”

她顺口答，“那就得看你表现了。”

“我表现好，一直表现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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