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第29章 第 29 章

2007年11月2日, 北京

三明治、寿司吃腻了，周雁程决定换换口味。从货架取盒冰牛奶, 又要了四个猪肉白菜包子，这才站到收银台队尾。繁华市区711超市从来不缺来自四面八方的白领，两位收银员忙得头也不抬。前面只有一位顾客了, 他从钱包取出十元钱，肩膀忽然拍了拍，回头却是熟人。

李宏斌比他早毕业一年，在银行混得不错，领导面前很吃得开。此时他把拎着的面包茶叶蛋之类塞到周雁程手里，“等我给你拿钱...”

“收着吧你。”站到收银台的周雁程大手一挥“下回你请。”

周五向来人心涣散, 清晨八点话题就围绕周末打转了。李宏斌明天要参加婚礼, 新郎官是他发小, 新娘子有了宝宝, 属于先上车后补票, 他赶着给人家送份子钱；周雁程则准备带女朋友看电影：炙手可热的李安大作《色戒》。

李宏斌不禁嗤之以鼻, “删减版看个毛啊”

“毛都看不见。”周雁程也赞成, 奈何女朋友何君吵着要去电影院欣赏男神。“早知道还不如去趟香港, 起码看个全版啊。我老婆非得等到12月底再去, 赶圣诞节购物季。”

李宏斌试图从技术角度分析：“汤唯长得凑合，身材不行。”

周雁程表明：“我媳妇冲着梁朝伟去的。”

“冲着张爱玲吧大作家至理名言, 通往女人心的途径是。。”

刚刚走到银行门口周雁程接个电话，忽然停住脚步，声音也压低许多：“手里还有, 没出完呢。挣了两块钱了都....谁告诉你的”

一分钟之后他果断地说，“开盘我就都出了，真金白银啊。对了，你今儿不是面试去了么”

挂断电话的周雁程加快脚步追上李宏斌，后者正等电梯，随口问，“你媳妇够体贴的，大早上给我们这些单身青年添堵。”

“哪儿是我媳妇，我妹妹。”

李宏斌顿时来了精神，“前天地铁口等你那个你亲妹妹”

“那是，我亲妹妹。怎么了”

电梯门开了，两人随着一堆白领乌泱泱挤了进去，幸好没超载。往更衣室走的时候，李宏斌一本正经发问，“说正经的，你妹妹男朋友干什么的说出来让我们羡慕嫉妒恨一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雁程硬邦邦的答，“没男朋友。”见李宏斌嘴巴张的能把茶叶蛋直接吞下去，压根不想多说。“前阵刚和人分了，单着呢。”

李宏斌满脸“我懂了”，“要求太高了，没点家底压根没戏吧”

“哪儿那么邪乎。找一踏实过日子的完了。”周雁程正想绕开话题聊聊公事，李宏斌却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哥们你看我怎么样

周雁程打量他两眼，“长得磕碜了点。”

“开玩笑呢。咱这条件这人品，”李宏斌嬉皮笑脸，“帮我牵牵线。真要成了，你就是我大舅子。”

“废话，本来就是。”对方专业过硬业务扎实，又是北京人，家里条件不错，平时也大方--好像还凑合周雁程默默合计。

远在十几公里外的周青雯打个喷嚏，谁念叨我眼前五矿集团大楼颇有苏联建筑风格，大楼只有五层，左右稍低的区域群星拱月般护卫中央，门口两只汉白玉石狮，很有气势。

央企就是气派--青睐这里的也大有人在。主楼四层会议室门口贴着笔试人员签到名单，满满几张a4纸。几个专业同时笔试周青羽不知道，只知道参试人员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社招和应届生聚在一起互相打量，估量着彼此实力；有几个相识的窃窃私语，听起来认为希望不大，下午还要赶去参加某银行面试。

幸好我只打算见识见识，周青羽想。

笔试是在会议室里进行的，不到三十人。接过考卷的周青羽匆匆浏览，发觉综合能力测试包括逻辑题和数据分析，有点类似公务员考试题型；紧随其后的英语测试包括一篇有关通货膨胀的汉译英，题量很大；财务专业试题涵盖所得税计算和账务处理，论述题是如何防范外汇风险，还好没超出注会范围。

中午参试者陆续离开会议室，停下来接电话的周青羽落在最后，刚好听到收取试卷的两位女士低声谈笑。一人说，今年足足收到十五万份简历，人力那帮人都快疯了，直接刷掉95%；第二人说，这帮孩子真可怜，费这么大劲还不如买彩票呢。

周青羽觉得自己像一棵新上市的大白菜，明明物美价廉营养丰富却无人问津；好不容易被挑剔的大妈大叔挑肥拣瘦顺手掰下两片叶子，偏偏还不肯买走。

这种郁郁心情直到晚间高中同学聚会才好些。号召者兼寿星班长登高一呼，钱柜包间坐得满满当当，光生日蛋糕就买了仨。包间充斥着鬼哭狼嚎，用蛋糕和果盘填饱肚子的周青羽把一个海豚钥匙链递给寿星，正是十一从青岛海洋馆买的。

同学们齐声起哄，谁不知道寿星十七岁就给她写过情书去年十一婚礼还和贺嘉轩喝了半瓶白酒，吐的一塌糊涂，全靠周雁程维护场子。

此时寿星醉醺醺大着舌头，“周青羽，周青羽，你幸福么我就一句话，你幸福吧”

当年如果选择了他，会不会和现在不同或者，还能幸福着众目睽睽之下，周青羽违心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半个月之后，收到五矿网上测评通知的周青羽颇有鸡肋之感：明知自己不会倒在第一关卡，可出局的日子也是躲不过的。既已进入流程，陪跑一阵就当增长见识吧。

进了寒冬腊月，北风呼呼地吹，天空阴沉沉怕是有雪。翻出衣柜厚衣裳，一件款式有点旧，另一件光鲜崭新，周青羽却想起来是去年贺嘉轩一起挑的，顿时没了兴趣。周末拉着何君逛商场买衣裳，在家玩《魔兽世界》的周雁程中午赶过来，三人去簋街吃热乎乎的辣锅。

月中查询注会成绩的时候，尽管安慰自己明年再来，周青羽依然紧张得心脏咚咚跳。拜托拜托，我也不能总这么倒霉对不对也得有点好事情发生....哎

“我过了我过了！”片刻之后，她像个幼儿园小孩子似的在家里蹦来跳去，激动地举高花猫亲了又亲，后者吓得嗷嗷叫。“我过了我过了我过了”

刚好周雁程也在，满眼眵目糊，一看又熬夜玩《魔兽》了。看得出他也挺兴奋，却总爱唱反调：“过就过了呗，不就一个小注会么，弄得跟范进中举一样....”

狗德行。

周青羽顾不得理他，先是给爸妈打了电话，又谢绝了“晚上出去吃饭”的提议，“我得找卢珊去，请她吃顿大的”

果然是顿大餐：香格里拉酒店自助餐，几百元一位，周青羽很是肉疼。卢珊却自有道理：“哎呀，怎么也得宰你一刀，谁让你以后跟着郑哥混呢”

“混个头啊。”周青羽给自己拎来一只大螃蟹，沉甸甸坠手，掰开觉得还不如青岛吃到的膏满黄肥。“他隔几天给我打个电话，也没说什么，就说说面试测评什么乱七八糟的，纯聊天。哎，反正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卢珊撇着嘴巴，“也对，得矜持点。二习呀二习，虽然咱们以后不是一个圈里的，你也得惦记我点，苟富贵勿相忘嘛。”

这家伙被浩南哥折磨成变态了，周青羽望着刚从餐台捧着一盘波士顿龙虾的赵一博心想。自从她搬出卢珊家，赵一博便搬了进去，恢复甜蜜的二人世界。可惜左浩南提起他便横眉立目，平日聚餐更是只带卢珊一人。

傍晚回到家中，欢乐气氛达到巅峰--周雁程股票账户余额前所未有的壮观，远远出乎周爸爸周妈妈意料。

“这就是本事。”周雁程心花怒放地说，整个人容光焕发：“上月开始跌，我比我们头儿跑的都快--他还折了几手中石油在手里呢！”

继五月底印花税调高，中国股市大跌数日之后，短短半年时间卷土重来高歌猛进，于十一月初回到6000点高位。不少头脑发热的散户卖掉房子入市，聪明谨慎的老手却悄悄收手，打探消息，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上月初新发行的中石油股票不但套牢数百万散户和数千亿资金，也成了压垮股市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大盘像触到礁石的大船一般头也不回地沉入无底深渊。

替他捏了把汗的周青羽嗤之以鼻，“吹吧你就，要不是我给你通风报信，搞不好你的钱....不对，是我的钱也被套了！”

“瞧你这点出息。”话虽如此，良心发现的周雁程还是承认她居功甚伟，“那个姓郑的，就是左浩南朋友，得给人家送点礼--这人喜欢什么”

郑远山喜欢什么这是个好问题。周青羽想了又想，迟疑着说：“郑远山开奔驰的，年薪也高，钱是不缺的。他抽烟，也喝酒，买两条中华还是送个好点的zippo或者红酒之类”

周雁程大手一挥，“先请人家吃顿好的意思意思，买什么再商量。今天去哪儿吃的香格里拉再找个好地儿，我掏钱。”

本来就应该你买单。周青羽老实不客气地从他钱包里翻出一千多快，看他盯着股票账户沾沾自喜，忍不住捅捅他：“喂，短期别折腾股票了，要不买点基金”

“基金太低了。”周雁程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什么来钱快呢”

这家伙想钱想疯了。周青羽决定敬而远之，抱起本书顺着书签翻开，头也不抬地说：“高利贷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谁不还钱你就上去扁。”

“您玩古惑仔呢”周雁程哈哈大笑，“这点钱也不够放高利贷的。还是买房吧，再攒两年该结婚了--买两套挨着的，到时候你天天给我和你嫂子做饭....”

想得倒挺美，周青羽腹诽。隔了一会儿没了动静，看他盯着电脑看，那是什么靠近细瞧，原来是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糟糕，自家哥哥彻底走火入魔了。

“要不然张爱玲说，出名得趁早。”他语带沧桑，一个个顺着榜单往下数：“岁数大的靠房地产发家，几十年前就把好地儿占了，别人再想动手晚了。要不就是互联网，走高科技路线。做游戏也行，你看九城，光靠代理《魔兽》就发了。我学什么金融贸易啊，学计算机就好了，你看蓬莱马如龙....”

蓬莱周青羽随口说：“哎哎，让你赶紧跑路那个郑远山，就是蓬莱公司高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倒v，感兴趣的朋友，请尽快看吧要入v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