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第83章 第 83 章

2009年6月底, 北京

“你姐姐眼大，上来就看中5号楼302了, 可我和你爸商量着，还是4号楼501合适。老二，你说。”母亲目光中带着希翼，小心翼翼试探着：“买大的买小的”

随着贺嘉颖婚姻告一段落, 换房事宜被提上日程。按照离婚协议, 在其他方面得到补偿的王云玮让出住房所有权，再加上薇薇即将入学中关村九小, 出售位于回龙观的旧室便成了当务之急。

至于新居住址，自然选在贺家父母所居小区，互相也能有个照应。全家人在中介带领下四处看房，面积朝向户型....通过层层筛选的只剩母亲刚才提到的两套。4号楼501是两居室, 不到八十平米，前两年刚刚装修过, 拎包就能入住；5号楼302则年代久远, 怎么也得重新装修才行, 却比前者大出足足二十平米, 一个房间。

自己三十而立, 母亲却日渐衰老, 不得不依仗自己姐弟两个。贺嘉轩心头一阵酸楚。毫不犹豫地说：“买大的吧。”

“薇薇大了, 得留间书房，以后学学乐器跳舞什么的都得有地方，也不能天天跟姐姐住着。”他轻松自如地说着, 帮外甥女和姐姐规划着最理想的生活：“大姐也能有点自己的空间，干点自己的事儿，也许还能再找个对象。过过我劝劝她，得出去活动活动。”

见母亲松了口气，他便径直说下去，“大头儿都出了，也别在乎那一间房钱了。”

贺妈妈欣慰地松口气，用力拍着他手掌：“那就好。回龙观房价跟咱们这儿可比不了，你姐姐手里钱不够，股票也取不出来，房子可等不得。我和你爸商量了，把前几年存的那笔定期取出来给她添上。”

青筋像蚯蚓似的横在母亲手背，什么时候的事情从自己黯然离婚再到姐姐结束婚姻，父亲母亲一夜间衰老了，像两棵苟延残喘的树。

“妈，用不着，您和爸手里那点钱留着吧，万一有什么事儿呢再说那钱存的五年期吧现在取出来利息就得按活期算，太亏了。”他胸有成竹地说，“我手里有钱。”

不等母亲开口，他便算起了经济帐：“我这公司刚去，又赶上金融危机，年初只发了二十万。我现在月薪五万块，除了固定开销能攒下一半儿，刚好够这个数。姐先拿去用，正好我这钱也没用，利息这么低，存银行也不划算。”

这话把贺妈妈感动的眼圈红了，连声说：“老二，我今儿还跟你爸爸说，你姐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和你爸爸也就指望指望你了。”

他“哎”了一声，绞尽脑汁找好听的哄，“您真逗，再过俩月薇薇都该上小学了，中关村九小，出来考个重点高中，怎么也得上个985吧您啊，和我爸爸把心搁肚子里头，踏踏实实把最后几年班上完了，那时候一元也上小学了，您和爸退下来正好帮我和大姐一把。”

“可不说呢，薇薇这孩子脑子好使，像你，比她妈可强多了，你这个当舅舅的可得好好辅导辅导她功课。”贺妈妈眉开眼笑地说，不知怎么又皱起眉头：“老二，你这边什么都好，就一点让我不省心：这胡丹真是不懂事。别看她跟你死心塌地，脾气也太大了，动不动就拉着个脸。你姐姐碍着你面子什么也不说，上礼拜你带着一元去动物园，薇薇也想去，让她妈给训了，我听着怪不是滋味。”

突如其来的话题令贺嘉轩脸颊发热。上周末他没加班，带着胡丹一元开车去八达岭野生动物园，搂着兔子小鹿照了不少相，还隔着观光车喂黑熊和老虎，早把其他丢到九霄云外。“我回去说说她。妈，回家我就把钱给您汇过来，您就和爸帮着大姐把合同签了，赶紧办过户吧。”

贺妈妈满口答应，又想起件事：“你原先那房子干放着也不是事儿，买的时候才几千块。我原想你姐姐和你挨得近点还能互相蹭个饭，现在你姐姐搬回来了，你也给卖了吧，也在咱们小区买套房，我和你爸就踏实了。哎呦，那钱可就不够了。”

房子....卖了离婚后一直没再回去的贺嘉轩愣住了。那里处处沾染着前任女主人的痕迹，胡丹压根不愿踏入，他自己偶然搬东西也有种“物是人非”的凄凉。“算了吧，妈。”他艰难开口，想给心底留个念想：“又不是没地方住，一买一卖太折腾，先把大姐房子弄利索了吧。”

此时此刻的周青羽当然体会不到他的伤感，忙着表扬好友字迹秀气，请柬印刷得精美大气：“谨定于公元2009年10月2日星期六在万达索菲特大酒店xx厅为新人张春鹏、卢珊举行结婚典礼，特此恭请光临。。不错嘛，挺有面儿的。”

“那当然，抄的我手腕子都疼。”端详着自己杰作的准新娘也觉得十分顺眼，夸张地挥舞手臂，“足足好几百张。”

这么多客人记得卢珊亲戚着实不少，十人一桌，那就是好几十桌周青羽被吓了一跳，“坐得下么”

卢珊表情可以用崩溃来描述，双手揉着太阳穴，“别提了，我本来说三十五桌搞定，结果算来算去，他那边同学就十来桌，关键一个个还都拖家带口的，最后名单确定下来数人头，四十八备二。”

结婚真是件麻烦事儿。

她真心实意吐槽着，“这儿刚哪儿到哪儿，过过你就得疯了，婚礼一大摊子事儿呢。”

“反正我受不了，我跟他说了。”卢珊朝着男士们的方向瞥去一眼，“我就把婚纱酒席订了，剩下没我事儿了，其他都归他。他倒好，直接找了个婚庆，也来了个大撒把。”

能被卢珊列入备选范围的婚纱自然都是高档货：小拖尾一字领婚纱腰间镶满珍珠，颇有些宫廷范儿；敬酒环节的礼服是中西合璧的大红旗袍，裙摆设计的很像美人鱼：“我喜欢这件，挺衬你的。”

耳边卢珊得意洋洋讲述“一共试了六家，桂由美那里我都去了，最后才定下来”，周青羽刚问一句“怎么这么早就定日子了，不是说多玩两年么”她便瞬间泄了气。

“都赖我妈，还有我哥。”她恶狠狠瞪向自家哥哥方向，后者正和郑远山聊得热火朝天，听起来北京即将进入限购二套房时代，且必须缴满五年社保个税才有购房资格。“五一还没动静呢，前几天他来我家，聊起今年结婚人太多，酒店婚庆都定不着，我妈一听急了，就说先把正事定下来，我哥也跟着撺掇。”

可怜的家伙。周青羽只好安慰：“喂，那你别太早要小孩儿，年底我们出国玩去”

见她趴在桌面勉强点点头，不知怎么眼圈忽然红了，明明要结婚了却快活不起来。周青羽摸摸她的头，“下月远山哥去美国出差，有什么要带的吗”

答案是没有，卢珊什么都不感兴趣，小声问起周雁程；她便如实说，自己哥哥月初入职中安证券，第三天便跟着项目组上海出差，归期遥遥无期。

两杆大烟枪你一跟我一根，她忍不住抗议。片刻之后张春鹏和田婷母女都到了，后者给大家带了冰激凌，问卢珊说，“蜜月定了没有，马代还是欧洲”

“太俗了，没劲。”把带着包装的冰激凌挨在脸颊上的卢珊盯着面前青花瓷餐具，仿佛那里忽然开出一朵花儿来，“我们银行一个个不是马代就是巴黎爱琴海，照出来相片都差不多，跟p上去似的。我想去趟埃及，看看金字塔木乃伊什么的，多有教育意义。”

木乃伊去会会伊莫顿还是阿克苏娜冒险电影看了不少的周青羽差点乐出声来；张春鹏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微微笑着倒是面不改色。

身畔男朋友倒是简单，显然计划周详，“我们好说，我打算带她去我学校看看，逛逛旧金山会会朋友，正好那儿还有个迪士尼公园。”

又把我当小孩子，周青羽腹诽。

身畔卢珊问起田婷蜜月去处，听后者简单地答“去了趟海南”立刻打起抱不平：“海南那哪儿行啊你嫁给我哥七年了，思思都这么大了，怎么也得去趟欧洲，就十一吧，啊，十一不行，春节吧，假期长，思思眼看快上小学了嘛，经风雨见世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砂锅居的杏仁豆腐很有名，和砂锅白肉一样属于这儿的招牌菜，周青羽非常喜欢。斜对面左浩南几口喝完，把空碗一放朝着张春鹏伸出手去；后者微微一愣，伸手和他相握，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只听左浩南话语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兄弟，眼看就是一家人了，来，咱们哥俩走一个。”

两人各喝了一杯。

好像哪里不太对，周青羽本能感觉不妙。

只见左浩南隔着桌子点着卢珊：“这丫头也折腾我小三十年了，一直出不了手，可算找着个下家--兄弟，以后就苦你一个了。”

被点名的卢珊双目圆睁，瞪着自家哥哥胸口不住起伏，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张春鹏望着卢珊笑笑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左浩南不紧不慢的说：“可有一样得说在前头，这和商场买东西又不一样，是不是我们家就一句话，货物售出，概不退换。”